“先生这是去包头?”杨璇问明情况道谢之后开始不动声色的盘问,他比较忌讳那个挂相机的洋人记者,如果自己硬抢走女医生,外面肯定会知道了。至于干掉这个洋记者,那就得不偿失了。
“是去包头。”白修德要说话,钟前功赶忙抢先开口。“这位老总是傅主席的……”
“我就是傅主席的部下。”王益琴还在处理队伍里的伤兵,杨璇老看向那边。“前面正在打仗,你们去一不小心命可要丢了。我看你们还是先跟我们到银川暂避,年后去包头比较保险。”
“我们……”机电系毕业生陶亨咸正要说我们就是去找你们傅主席的,可他也被钟前功拦住了。“我们有路条,不是奸细,就是学校的先生,带的也是教学上的器具,真没什么好抢的。”
钟前功辩白着自己,可车老大忽然不愿意往前走了,他跑过来道:“钟先生,您不怕可我的伙计们怕啊。前面在打仗,不要说包头,五原都去不了,我不走了,再走命就没了。”
车老大莫名其妙的说不走,大家顿时急了,陶亨咸就想冲过去理论,还是被钟前功拦住了。他清楚这是杨璇捣的鬼,想让大家跟他走。他走进一些正要和车老大说话,不想车老大把半封光洋还给他:“钟先生,真不好再往前走了。你们是好人,可我帮不了你们。你给的钱除了买马料买吃食,剩下的都在这了,我退给你。”
“诶,这哪里的话啊。”钟前功当即把光洋推了回去。“你就是不想往前走,这钱也还是要给你的。咱们这路走了一大半,马上就要到了。”
“哎!”钟前功话里有话,车老大焉何听不出,可刚才杨璇已经明确告诉他不能往前只能往后,他也没办法。可不收钱也不行,伙计们都等着钱过年,于是他拿着钱收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真不能往前走了?”钟前功做着最后的努力。
“真不好走了,我们以后还要在这条道上……”车老大说着说着就说漏了嘴,钟前功对此微微一笑,他道:“是啊,前面危险,那就这样吧,天色已经不早了,我记得后面十多里有个村子,我们就在那歇一歇,你看怎么样?”
“也…好,也好。”钟前功只能不走,最少不和杨璇一起走。车老大见他如此,还是点了头。
“钟先生是老师,抗战前是教什么的?”钟前功不想和杨璇等人同走,可去那个村子的路上大家还是同行的。到了地方杨璇先让一些士兵去找干校,自己则和伤患留在村子里过夜,晚上大家烤火吃饭,他故意凑了过来。
“我。”钟前功无奈的笑了笑,虽然杨璇是傅作义的部下,可他并不信任杨璇。“我是教英语的,战事一起,湖北是战场,也就只能往后方逃难了。好在有个同乡认识这边的刘笃仁先生,他正好要聘请一些人做中学老师,这就来了。”
钟前功按照编好的话说,刘笃仁确有其人,而且五原几年前确有一个河套中学,只是后来因为经费拮据不得不停办。杨璇听后却大喜,“哎呀,原来你们不是去包头,早前的河套中学就在五原啊。”
“五原?”钟前功装傻,他拿出一封信道:“不是吧。明明说是在包西水利局啊。”
“包西水利局就在隆兴长镇,隆兴长镇就是五原新城。你们要去的地方是五原啊。”杨璇热情无比,他大声道。“你们是河套中学的先生,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杨璇来是想把这些人带到干校,然后再想办法把女医生给留下。没想到这些人本来就是来五原的,当即大喜过望。可回到自己屋子还没躺下,一个消息就把他震惊了。
“大哥,这些人是奸细。”一个学生偷偷跑过来告诉他。
“他们是先生。”杨璇刚才和每个人都交谈过,现在已先入为主。“怎么可能是奸细。”
“他们带了电台。”干校的学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教学器具和电台的差别。
“你没看错?!”杨璇错愕,先生是先生,电台是电台,两者根本就没什么联系。
“真没看错。”学生道,“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可反正不是教学器具。”
“他妈的!”杨璇手重重的一甩,“我去找他。”
*
五原隆兴长镇,第八战区副司令长官部。这里本是前清五原厅行辕所在,只是物是人非,从前的衙门变作了现在的战区司令部。僻静的办公室内,参谋长鲁英麟正向傅作义汇报包头方面的动向。此值全国冬季大反攻,上月二十号,35军趁日军空虚出其不意打进了包头,可日军一回援傅作义就不得不下令部队撤出。以日本人的秉性,丢这么一个大脸肯定是要报复的,就不知道日本人什么时候会动手,也不知道他们从什么方向打来,有多少人。
“看来……,只能再等等包头那边的消息了。”傅作义看了一眼日历,已是1月2o日,日军正在包头集结兵力,再弄不清日军的作战意图,布置就要晚了。“重庆有消息来吗?”
傅作义忽然想到了常凯申。各大战区司令私下都知道常委员长有通天手段,他说日军要进攻哪里日军就会进攻哪里,全然不像淞沪会战那般布置失当,兰封一战听说就是常委员长极力要打的,一打,果真是个大捷。他是不是知道包头的日军消息呢?
“已经过来了,没有消息。”鲁英麟不好提醒傅作义上次就说过这个问题,电报也了过去,可是回复说暂无日军情报,以现在重庆对第八战区的支撑,想来重庆并无隐瞒。
“再!”傅作义死马当活马医,早一点知道日军的动向,自己就更有几分胜算。
“是。”鲁英麟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正要出去吩咐电讯处报时,一声报告,35军副军长陈炳谦中将走了进来。他正要招呼,却见陈炳谦目不斜视,知道他有要务单独向司令报告的鲁英麟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陈炳谦和鲁英麟都是傅作义最信任的人,只是两人一文一武,政治上的事情傅作义习惯交给陈炳谦处理。鲁英麟走后,陈炳谦道:“香港那边又来了电报,说是钟先生十五天前就离开的银川,问我们有没有接到人。”
“十五天前?!”傅作义吃了一惊,从银川过来十五天早就该到了,何况自己还派了人去接。他脸上泛起了怒容,“到底怎么回事?现在这时候出这样的纰漏!”
“我也觉得奇怪啊,这怎么就还没到呢!”陈炳谦眉头皱在一起。海军上月初破天荒的通过熟人给自己带话,说是愿意通过空运援助一批重武器打日本人,这种天下掉馅儿饼的好事本来难以置信。可大家都知道海军在美国造航母、造兵舰,人家是富可敌国的主。人家还解释说之所以进行援助,是因为五原马上有大战,都是抗日,谁打日本人海军就援助谁。
这种话不管是真是假,总之说的人心里暖烘烘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不过傅作义认为武器虽然重要,可交通也重要,五原在国统区的最北,交通极为不便,消息也很闭塞,如果海军飞机能建立一条空中航线,对绥远可是大大的有利。
本来傅作义是打算派人将海军人员从重庆护送到绥远,可海军那边则认为此事应以保密为第一原则,不然重庆知道对双方都不利,坚持要自己前来。人家大财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傅作义只能让人干等,没想到人家早就离开银川十五天了。现在还没到,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马上找人。就顺着这条道找,一直找到银川。”傅作义恨恨的重坐在椅子上,颇为恼怒。
五原城的傅作义恼怒,五原到银川官道上的磴口,他要找的海军人员正被军政干校软禁着。那天晚上杨璇上门质问,钟前功只说不知道此事,这是刘笃仁先生要的东西,他从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杨璇无奈,第二天就押解这些人前往后方的干校,干校这些天一直往南,目的地一百多公里外的石嘴山,今天刚好走到磴口。
“钟先生,五原的刘笃仁先生说他从未在重庆招收中学先生,河套中学也没有准备重办。你到底是谁派来的?”干校校长苏开元见桌子上的饭菜都吃光,颇为有些意外,会吃饭就说明想活命,可想活命为何就不开口呢。
“我就是刘先生请来的。”钟前功还是早前那句话,他牢记着李孔荣的命令:没有见到傅作义或者的联络人之前,什么也不许说,也不能要求见傅作义火联络人。枪毙就枪毙了,后事海军会妥善安排。“你如果不信,请将刘先生请过来就是。”
“刘笃仁先生人在五原……”苏开元看着钟前功,他知道这个人是有问题的。
“那就去五原。”钟前功似笑非笑。“你不带我去五原对质,这是什么道理?”
“五原现在在打仗,大家都在后撤,怎么去五原?”苏开元看着他的若有若无的笑意极为厌恶,他感觉这种笑意饱含讽刺。“你说吧,重庆派你来干什么?”
“重庆?就算我是重庆派来的,也不是你能问的。”钟前功更是笑,他觉得这个苏开元有问题。“我说了,我只是一个教书匠,刘笃仁先生写信给我的同乡请我来这边当老师,我就来了;刘笃仁先生还要我帮他找一些理化老师,我就找了。你现在把我扣在这里,不让我见刘先生,你是什么意思?我看你才是奸细。”
“你!”苏开元没想到钟前功思维如此犀利,心里突的一跳。“口齿伶俐也救不了你的命。”
“那就把我枪毙了。”钟前功一副豁出去的模样。“看以后谁还敢来你们绥远教书。”钟前功说完就躺在床上了,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苏开元见此哼的一声退了出去,叮呤咣啷声中,士兵再次把门给锁上了。
“其他几个怎么样?”出去之后苏开元见杨璇也过来了,他刚刚到其他人的房间。
“都说自己不是奸细。那几个确实是学生,说是学校教授让他们跟这个钟先生来做教书的。哦,对了,他们见到这个钟先生的时候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还有那个福建人。”这是杨璇问来的情况,非常奇怪的是这些学生问什么就说什么,毫无隐瞒。
“福建人?”他这么一说苏开元才想起这些人里头那个沉默不语的小个子。这人根本不起眼,没想到和这个钟先生是一起的。
“长官,我看这些学生是没问题的,就是姓钟的很有问题。这事情我们还是上报吧,他们有对付奸细的经验。”杨璇身上的伤就是王益琴治的,所以帮着这些学生说好话。
“不行。”苏开元摇头,“他们带来的可不是一般的电台,这是大功率电台。这样的电台报几千公里外都能收到,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苏开元说出自己的猜测,杨璇也糊涂——既然带的是大功率电台,那还是奸细吗?日本人可就在包头。杨璇没有察觉,但苏开元话一出口就知道觉自己说错了,他赶紧道:“现在上头十二分精神都用在打仗上,这事情既然伪满遇上了,那就该查个水落石出。”
苏开元这话把杨璇说的频频点头,只是两人还没有商量好怎么撬开钟前功的口,干校主任李英夫就过来了。
“你先回去吧。”苏开元见李英夫有事,就让杨璇先回去了。
“傅司令电报来了。”李英夫开口就道,“说是要找从银川北上的六个人和一个洋记者。”
“嗯。”苏开元并不意外,他道:“看来这些人的底细更值得我们摸清了。”
“不是重庆方面的人?”李英夫当然知道苏开元软禁这些人的目的。
“我看不像。”苏开元摇头,“司令部有大功率电台,现在再送大功率电台来,肯定不是联络重庆。我认为这是重庆之外的势力,可到底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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