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顿饭的工夫,人马就集合拢了。
秦载赓就对兄弟们说道:“本来我们已决定十八日动手,现在等不及了!赵尔丰在城里动手杀人了,如果我们不趁此机会起事,等他把城里的事摆平了,他就会让全省各府州县把保路会的事摆平,到那时,我们就完全没有机会了,所以,我们必须现在就动手,既可以打赵尔丰一个措手不及,又能让城外保路会的人和我们一起干,我们就很可能一举拿下成都,大事就成了!”
龙鸣剑也说道:“我们在中兴场有一千六百多人,人手是少了点,但一动起来,马上就有人参加进来,我们就有力量了。而且各路人马也早已在成都周边潜伏待机,只要我们一动,他们马上就会有动作,所以我们就不会人少势孤!”
在场的人纷纷嚷道:
“大龙头,说干就干,你们也不用说了,不下令吧!”
“我们要为城里的死难者报仇!大龙头,你就下令吧!”
秦载赓一看群情激愤,就大声说道:“好!兄弟们听令!各位堂主,立即分发兵器,打出旗号,按以前商定的出发顺序集合人马,然后听我的命令向成都南门出击!马堂主,你安排二三十个兄弟,立即动身,把总部之令送达各大堂口,让他们接令后,立即起兵,出击成都!”
听秦载赓说完,堂主们就分头去集合自己的人手去了。
这时,在议事厅歇息的朱国琛和曹笃也来到了秦载赓身边。
朱国琛说道:“总指挥,光是我们这里动手还不行,人太少了,得让全川的人都动手!今天我们在城里躲着时,想了一个办法,可以让消息迅速传遍全川。”
“兄弟,快说咋整,我们马上就动手!”秦载赓催问道。
“赶快找点木板,全都锯成一两尺长的节节,在上边写上字,再涂上桐油,投到门外河里,让它顺流而下,消息就能很快传出去。这个叫‘水电报’。”
王天杰也说道:“‘水电报’?好,好!这个办法好!这比派人送信还快,最多一两天,全川都会传开,全川都会动起来,那样,赵尔丰就会顾此失彼,整个四川就是我们的了!”
秦载赓也高兴得一拍大腿,说道:“好!太好了!我马上就叫人锯木板,再找点会写字的来,你们就赶快做这‘水电报’!”
他回头看见马宅大门边还站着两个人,就喊道:“门上的兄弟,过来!”
那两人就跑了过来,他就吩咐道:“兄弟,你们去给这两位兄弟弄点吃的,再请马堂主找几个会写字的,多弄点木板和桐油,弄几把锯子来,交给这两位兄弟。”
他又回头对曹笃、朱国琛说:“两位兄弟,你们在这里歇一下,吃点饭,等他们把东西拿来,你们就做‘水电报’。我和天杰、鸣剑去集合人马,然后,我们就直奔成都南门!”
他说着,就带着王、龙等人出去了。
秦载赓、王天杰、龙鸣剑出去后,有人给曹笃、朱国琛送饭来,他们刚吃了几口,就见李堂主带人把材料送来了,二人饭也不吃完,就带人裁截了数百块木板,做起了“水电报”。
他们在木板上边写道:
赵尔丰先捕蒲罗,后剿四川,各地同志速起自保自救。
然后涂上桐油,就让人抱去投进河里。
此时,天空中的乌云已经散尽,明月也在西边的天边,快要沉下去了。雨后河水涨了,流得很急,抛入河中的木板,映着月光,一闪一闪地迅速漂向了远方。
这些木板顺流而下,几天时间就把消息传遍了川南、川东,各地民众纷纷揭竿而起,全川到处都是保路同志军的旗号。这是后话。
经过小半个时辰的准备,东方才露白的时候,秦载赓的人马就准备向成都南门进发了。
就在这时,一个人出现在他们面前,大声地对秦载赓说道:“哥,我也去!”
他们定眼一看,这人已是全副武装,结束得停停当当。深色布巾包裹了头发,身穿蓝底白色碎花对襟短褂,腰间束了一条二寸宽的黑色腰带,下身是一条深青色大腿裤,脚穿一双深青色的千层底布鞋,右边肩上挎着一支快枪,左腰间还悬着一柄短剑,从左肩到右胁下,斜挎了一个小布包,布包显得沉甸甸的,一看就知道,里面装的是子弹。
这人是谁?是秦载赓的妹妹秦舒月。
秦载赓见是妹妹,就说道:“妹子,这是男人们的事儿,你快回屋去!”
秦舒月瞪了哥哥一眼,说道:“你们都走了,我还守着这么大个空院子做啥?我要去!”
秦载赓又劝道:“妹子,这不是去玩,你不想守在这里,你就回家去!”
秦舒月答道:“哥,妹子是不是去玩的人,你又不是不晓得?”
其他人也劝,但秦舒月就是要去,怎么劝也没有用。
秦载赓犟不过妹妹,也知道妹妹的手段,就说道:“行,行了!你跟着去!”
秦载赓等人在镇子上集合人马,早已惊动了镇子里的人家。赵尔丰在城里抓人、杀人的事立即在镇子上传开了,人们也不需要他们来吆喝,就自带了家伙,赶了来。等他们从镇上出发,已经汇集成了一支几千人的队伍。
一路上,很多人看到他们的旗帜,就来问情况,一问就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也就回家拿了家伙起来,所以当他们走到离城还有七八里地时,这支队伍就有上万人马了。
秦载赓等首领骑马走在前面,他们见加入的人越来越多,就边行进边商量起来。
王天杰说道:“总指挥,我们本来是想偷袭南门,现在这么大的队伍,动静闹得这么大,赵尔丰的探子肯定发现了,而且还可能早就让城里知道消息了,偷袭肯定搞不成了,你看咋整?”
秦载赓想都没想就说道:“不能偷袭,我们就强攻!”
王天杰说道:“不行啊!城外是开阔地,城墙高大,城门又复杂,我们火器又少,快枪更少,强攻肯定要吃大亏的!”
秦载赓搔了搔头,问道:“那咋整?”
龙鸣剑说道:“总指挥,现在城里如果已得消息,也只以为我们要攻南门,其他各门肯定还没有布防,我们分兵,你和子骧带大队人马继续扑向南门,做出强攻南门的架势,吸引住赵尔丰,我带一千人偷袭东门!”
秦载赓一听,马上点头说道:“要得!要得!这样可能我们更能得手!”
王天杰也说道:“要是要得,就是东山庙那里驻有一营兵,有好几百人呢,不把它先吃掉,偷袭东门要遭两面夹击呢!”
秦载赓想了想,说道:“去西门路太绕,而且西门附近驻的兵比东山庙那里还多,我看还是先吃掉东山庙的那几百人,虽然不能再偷袭东门,但吃掉那一营人马,也会让赵尔丰那龟儿子胆寒!好!我和天杰佯攻南门,鸣剑,你带一千人,直扑东山庙!你把快枪队和火铳队都带去!”
龙鸣剑说道:“不!南门的佯攻也要有气势,所以快枪队和火铳队要一边一半!”
秦载赓说道:“快枪和火铳本来就不到八百杆,再一分就没力量了,你还是全部带去!”
王天杰说道:“总指挥,鸣剑说的对,这边佯攻也要有气势,这样才能拖住赵尔丰,但要吃掉那一营人马,火器少了也不行!这样吧,顾三带三分之二的快枪队和火铳队走,这边留三分之一。”
秦载赓说道:“好!就这样办!就在这里分兵!鸣剑,我们离城近了,我们这边稍微慢一点,你要搞快一点,估计你到东山庙了,我们这边就先动手,我先向城上放一炮,听到炮声,你那边就动手!”
龙鸣剑答道:“好!你们动静尽量搞大点,让赵尔丰不敢派兵出城接应,我就能把东山庙那营人马给他全吃了。”
于是他们立即分了兵,龙鸣剑和胡重义带着一千人快速向东山庙扑了过去,秦载赓和王天杰带着大队人马,则放慢了向南门推进的速度。
秦载赓、王天杰、罗梓舟带着这边的大队人马继续奔向成都南门。
当秦载赓兵指成都的时候,赵尔丰和他的三个师爷却在督署议事厅的大椅子上睡着了。
昨天夜里,他让汤怀仁去给内阁发奏折后,在议事厅里转来转去,想那两个一直让他纠结的问题。他一直都没有睡意,却也一言不发。
廖思乾和高达永也被他转得没了睡意。但他不开口说话,他们也只好沉默着。
汤怀仁等书吏发完了奏折,回到议事厅里来的时候,赵尔丰才说道:“来,朝元,恒生,思礼,我们再议议下一步的事。唉!不想杀人,结果还是杀了人,而且还杀了那么多人。城也不能老封着,这事早晚都会传出去,你们看,这下一步怎么走?”
“大帅,今天这个局面,不想开杀戒也不可能啊!现在是开了杀戒了,也就是骑在老虎背上了,那就只有继续杀了。”廖思乾晃了晃脑袋,这样说道。
“是啊!杀是还要杀的,但怎么个杀法呢?总不能见人就杀吧?”赵尔丰无可奈何地苦笑道。
高达永就说道:“大帅,我觉得这样做,明天继续封城收捕乱党,同时传令给城外的驻军,就说朝廷已认定保路会是乱党,命令他们清剿靠近成都的各场镇的保路会。现在城还是封起的,消息肯定还没传出去,城外的保路会就不会有防备,这样清剿起来肯定顺手。”
汤怀仁怕赵大帅又问自己,也怕自己再弄出馊主意,就连忙随声附和,说道:“大帅,就是朝元兄说的这个理儿,现在不杀也不可能了,就来个一不做二不休,用恒生兄的这个办法肯定能稳住大局,稳住了大局,后边的事就好办了。”
他心里还是不希望赵大帅大开杀戒,他真的不忍心看着自己的这些同乡惨遭杀戮,但事到如今,自己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了,
赵尔丰想了想,也觉得只能如此了,他掏出怀表看了看,说道:“那就这么办!现在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我们就在这椅子上靠一下吧!天亮了又得接着做事。”
三人点了点头,就没再说话。
这人熬夜,往往是夜越深人越清醒,可一到天要亮了,那困劲是说上来就上来,你想挡也挡不住。四人本来都累极了,现在一不说话,不一会儿困劲就上来了,他们靠着椅子很快就睡过去了。
他们觉得自己好像才迷糊过去,就被一阵脚步声给惊醒了。他们睁眼一看,都已经大天亮了。他们估摸也该是卯时中了,其实已经是辰时初刻了,门外守护的人见他们忙到那么晚,就没敢进来叫醒他们。
进来的是卫队标统林朝义,他急匆匆走到赵尔丰身边,低声地耳语了几句。
赵尔丰一听就变了脸色,说道:“快叫人进来!”
三个师爷见状,都没敢开口相问。
进来的是成都府尹于宗潼,三个师爷赶快站起身,想回避。那于府尹看都没看这三个师爷一眼,就急切地对赵尔丰说道:“大帅,祸事了,刚才探马来报,说哥老会‘文明公’的秦载赓伙同乱党王天杰、龙鸣剑在中兴场反了,正率近万人马攻向成都南门,卑职已着成都县紧闭城门,率府兵上城防守,卑职来见大帅,请求方略!”
赵尔丰一听就愣住了。
他心想,昨天一出事就封了城,城外的乱党怎么就得了消息呢?他马上意识到,肯定是昨天天黑后巡城的出了漏洞。
赵尔丰觉得自己有点失态,立即对成都府尹于宗潼喝问道:“一个会党首领和几个乱党,他们哪来近万人马?”
“大帅,他们在中兴场出来时大概就两三千人,但打的是‘保路同志军’的旗号,所以沿途有若干人加入,也就有近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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