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马明去叫了二连长、三连长，也叫了三个副连长。三个副连长里边，一个就是吴云雷，因为陆家骏做了督办分署的参谋长，所以赵先贵就叫吴云雷代理陆家骏的副连长了。
人到齐了，就黑灯瞎火地商量起攻城的事儿来了。
赵先贵道：“这高黑子算是个硬茬儿！现在算来，他手里还有两百多条枪，就火力来说，他是没法跟我们干了，但他有这高大的城墙，还有两千多人，我们要攻下这座城，怕是不容易，你们说说，有啥子办法？”
陆家骏道：“强攻肯定不行！他居高临下，占了地利，我们打不到城上的人，城上的打我们就容易得多！”
武桂林道：“得把他引出来打！”
赵先贵道：“今天整了他这一家伙，他肯定不敢轻易出城来了，咋引？”
“我们猛攻东门，把他攻急了，他就会让那些使刀的出来夹击。就按家骏先前说的，我们集中火力对付那些使刀的，只要打死一些，那些人就肯定会逃命去，他这城就守不住了！”
陆家骏道：“这倒是个办法！但猛攻东门，就这步枪的火力，还是攻不上去，怕还要赔上好多兄弟！”
赵先贵道：“那你说咋整？”
马明就冒了一句：“要是把那门炮要来就好了！”
赵先贵道：“那是团长的宝贝，哪个还开口要？”
马明又说道：“那东西要派上用场了，才是宝贝；放在那里不用，又是啥子宝贝哟！”
“走的时候都没想到，现在说，有屁用啊！”
恰在这时，一个声音道：“赵营长，我把宝贝给你送来了！”
“哟，郎队长，你咋来了？”
来的是郎世庚。郎世庚就说道：“你们出发不久，团长就叫人把我喊到他那里了，他说你们可能要攻城，步枪火力太弱了，会叫兄弟们吃大亏，就叫我带一个班的兄弟，把这门炮和炮手都给你送来了！”
“哎哟，四哥想得太周到了啊！”
“赵营长，团长说了，就那么几发炮弹，叫省着点！”
“晓得！”
“团长还说，一定要把西边堵死了，绝不能叫高黑子逃回千佛山，不然就够你们二营剿一阵子了！赵营长，你们已经跟高黑子在路上干了一仗了？”
“他到界牌来偷袭，让我打了他个埋伏，我们就一路追到这里了。”
“他吃了这么大的亏，会不会今天晚上就跑了呢？”
“世庚，多亏你提这个醒！马明，带你一连的人，绕到西边去，离西门远点都行，找个地方埋伏起来！”
陆家骏就说道：“马连长，你一连在那边埋伏好，这边打成啥子样子，你都不要管，没人来下命令，你就在那里死盯着！”
“参谋长，这一仗不就没我们一连的事了啊？”
“你着啥子急呢？最后捞到大鱼的，肯定是你们一连！你要不想去，那就让二连或者三连去！”
“咋可能捞到大鱼呢？”
赵先贵就说道：“你要去就去，不去就叫二连去！”
“是，我去！”
马明就去带他的一连去了。
郎世庚就说道：“陆参谋长，你要围三阙一再设伏？”
陆家骏就笑了笑，说道：“营长，明天用炮一轰，高黑子肯定要叫使刀的出来冲杀，我们只用两个排攻东门，南门、北门各用两个排，专门截杀出城来的，把西门留给高黑子！”
“好！就这么整！世庚，你着急回去不？”
“咋不着急？团长只给了我十天啊！但多呆个一天半天，也不是啥子事！”
“马明太莽撞了，我怕他沉不住气，你去帮衬一下，咋样？”
“太好了，赵营长！世庚一直没真枪真刀地干过，难得有这么个机会！”
“既然答应了，那你就赶过去吧！”
“是！”
郎世庚就赶马明去了。
赵先贵又说道：“这东门的进攻，就由我指挥，南门就交给桂林，北门就是家骏你的了！”
“是！”武、陆二人答道。
“二连长，你带一排二排，跟我攻东门！”
“是！”
“云雷，你带三排，还有三连的三排，听桂林指挥！”
“是！”
“三连长，带你的一排二排，听家骏指挥！”
“是！”
“好了，都去歇歇吧！天亮了好干事！”
“是！”
2
高黑子进了城，又上城把城上的布防查看了一遍，才叫了何麻四回到县衙去。
一进县衙，他就骂道：“天天打雁，这回倒叫雁啄了眼！老子没搞到他，倒赔了几十个兄弟几十条枪！”
“大都督……”
“不要叫啥子大都督了，这大都督是做到头了！”
“大当家，现在就剩下两百多条件枪，这城怕事守不住了，要不我们趁这黑灯瞎火的，回千佛山吧！”
“带这么多人走，是多大动静？那不让官军跟在屁股后边打呀！”
“趁官军还没堵上四门，赶紧走，要让堵上了，就走不了啦！就带这两多使枪的，还有以前山上的老弟兄，其他那些都不管了！”
“不行，这些兄弟也是跟了老子的，不能丢下不管！”
“那咋整？”
“麻四，官军就四百多人，要把四门都堵上，每道门就只有百把人，咋攻得进城来？老子觉得，他们会集中攻东门。明天，我带一百个兄弟守东门，你带五十个守西门，剩下的分成两队，二杆子带一队守南门，小五子带一队守北门。老子在东门拖住龟儿子些，叫老三和老六各带五百使刀的兄弟，从南门、北门摸出去，夹击那些龟儿子，要是他们得手了，老子就打开东门冲杀出去！要是成了，你们也赶过来，叫那些龟儿子有来无回！”
“要得！”
“你把西门一定守好了，要是不行，我们就从西门走，回千佛山！”
“要得！”
“麻四，你去给他们布置布置，老子得歇歇了！唉，这一趟把老子累得靠实要出脱了！”
“大当家，就就歇歇吧，麻四去布置！”
……
马明见郎世庚带了他那一班人跟过来了，就问道：“郎队长，你咋过来了？”
“赵营长怕你沉不住气，叫世庚来把你看着！”
“郎队长，这人本来就少，还叫我这百多人闲着，要打这县城也难呀！”
“马连长，这人少了就不能硬来，得用计！”
“咋用？”
“马连长，要是你做营长，就这四百来人，这城，你咋攻？”
“猛攻一门！”
“用啥子攻？”
“云梯！”
“准备了！”
“今天晚上就准备！”
“好！你用多少人吸引高黑子的火力？”
“一个连！”
“用好多人抬云梯抢城？”
“一个连！剩下的一个连打掩护！”
“你准备死多少兄弟呢？”
“这个，嘿嘿！”
“马连长，想少死伤点兄弟，就得用计！陆参谋长这一计就高！”
“他这计叫啥子？”
“围三阙一再设伏！”
“我们在这里设伏，高黑子要不从这边逃呢？”
“明天，你们营长会从东、南、北三门攻城！高黑子就那点枪，三面进攻，他就肯定守不下来，他就会弃城逃走，把西门留给他，他就以为可以逃回他的老巢，所以他肯定会来的！但我在西门外给他设伏，他就逃不脱！”
“郎队长，这伏咋个设法呢？”
“马连长，我们悄悄绕过去，离城门远一点！高黑子出了西门，一看没人阻击，肯定会放放心心地走过来，我们可以打他个措手不及！”
“郎队长，你们进过学堂的，想事儿就是不一样啊！”
“马连长，这打仗不能总是硬干，得动脑筋，不然就是拿兄弟们的性命开玩笑了！”
“是，得多动脑筋！”
“好了，我们悄悄绕过去吧！”
“要得！”
天太黑，什么都看不见，两人带着手下的兄弟，几乎是手脚并用，摸着地面，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走了好久，才看到南门城楼上隐隐的火光，又走了好久，才看到了西门城楼上隐隐的火光。他们继续这样又走了一段，才上了大路。确信不会被城上发现了，他们才直起身子，又往前赶了一小段。
郎世庚回头朝安昌西门看了看，已经看不见城楼了，就跟马明低声说道：“马连长，可以了！我们看看，好不好埋伏！”
马明就对身后的兄弟说道：“往后传，就地歇了！”
“这啥子都看不见，郎队长，等天露白再选地方吧！”
“要得！”
马明就去安排了岗哨，兄弟们就互相挤在一起打起瞌睡来。
天露白的时候，岗哨跑来叫醒了他们，马明和郎世庚就去选好了埋伏的地方，然后让兄弟们埋伏起来。
3
下一天天大亮了，县城东门外就是一声枪响：
“呯——”
城门楼上，一个从垛口向外张望的匪徒，应声就裁倒了。
在城门楼里睡觉的高黑子，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大声骂道：“狗日的！这些龟儿子不怕死，来攻老子的城了！”
他昨天晚上本来在县衙睡了，但一觉醒来，心里老不踏实，就出来在城墙上转了一圈，城外什么动静都没有，于是他就在东门城门楼里睡了。
他提着一支枪跑出门来，高声喊道：“兄弟们，给老子往死里打！”
于是，县城东门枪声响成了片。
赵先贵这几个月跟着郝云峰打仗，学到了不少东西。他昨天晚上，让二连长带人趁着夜色，掘地成壕，在东门外构建了掩体。现在，士兵都趴在掩体后面朝城上开枪。城上的朝城下开枪，却没有目标。
他隐蔽在掩体后观察了一阵，就吩咐二连长道：“叫兄弟们不要乱开枪，都瞄准垛口打！”
这一来，他的士兵一开枪，垛口边开枪的匪徒就有被击中的。打了一阵之后，城上的匪徒都不敢在垛口边开枪了，枪声就稀疏了下来。
赵先贵又吩咐道：“叫兄弟们喊‘冲’，但不要真的冲！”
于是城外一片喊声：“冲啊——”
高黑子怒吼道：“快，快，给老子往死里打！”
在垛口下猫着的匪徒忙站起朝城外找目标开枪，结果又有几个挨了枪。
“大都督，他们就是在吼，没有冲出来，连根人毛都没看到！”一个没挨枪的说道。
“他妈的，给老子玩阴的！去，叫老三，老六，带兄弟们悄悄出去，摸龟儿子的后路！”
两个匪徒就弓着身子，分别朝南门、北门跑去了。
城外再大喊“冲啊”的时候，城上却没动静了。
二连长就说道：“营长，我们真的冲一回，就真的冲到城门下了！”
“屁，又弄不开城门，冲过去做啥？”
“这么干耗也不是办法呀！”
“老子轰他一炮，看他是啥子动静！”
赵先贵就对炮手道：“朝门楼子，给我轰一炮！”
就这时，南门和北门响起了枪声。
赵先贵忙对炮手喊道：“慢，等一下！”
老三和老六各带了五百使刀的出了南、北门，悄悄地朝东门这边摸了过来。看看就要到东门了，他们的前后都响起了枪声。
昨晚，陆家骏跟武桂林商量过，都用一个排在东门主阵地侧面阻击，另一个排就绕到离南、北门不远的地方埋伏，然后夹击出城的匪徒。
匪徒遭到夹击后，前后都倒下了一片，老三、老六都被打死了。其余的匪徒把手中的大刀一丢，就举手投降了。
只一会儿，就有人跑到南门给高黑子报告了：“大都督，出南门、北门的兄弟遭难了，三爷、六爷都死了，没死的都降了！官军攻南门和北门了！”
“西门有官军没得？”
“没得！”
就这时，一颗炮弹带着呼啸声落到了城门楼上，“轰”的一声炸开，离得近的几个匪徒被炸死了！
高黑子大喊道：“扯呼！从西门走，回千佛山！”
高黑子清楚，就凭他这点枪，是没法跟官军拼消耗了，只要撤回了千佛山，官军就奈何不了他了。那里山高林密，又经历过若干代土匪的经营，是官军从来就没能拿下过的匪巢。而且到了那里，那就是他们在暗处，官军在明处，只有他们收拾官军，再没有官军能收拾他们的了。这安县县城驻军的时候也不多，所以他认为，这官军来得快，也会撤得快，他和他的兄弟在回到这县城，不过就是个时间问题。
高黑子的人马都是惯匪，一听到喊“扯呼”，比兔子还跑得快，迅速就撤到西门了。
高黑子一看，兄弟们损失不大，还有一百七八十使枪的，就喊道：“兄弟们，回千佛山，等官军走了，我们再进城里来，走——”
高黑子就带着四五百人出了西门。
何麻四对他说道：“大当家，这西门外不会有伏兵吧？”
高黑子道：“他龟儿子就那四百多个兵，攻打三座城门，哪还有兵来设伏？喊兄弟们跑快点，不要叫他龟儿子给追上了！”
何麻四就高喊道：“兄弟们，都跑快点，不要叫龟儿子给追上了！”
于是，这一伙人就飞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