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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 饮酒试水高连房

袍哥传之亡清 吾乃殳崟 7527 2022-11-07 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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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正清,这名字取得不错,但他既不“廉”也不“正”更不“清”。中了两榜进士,他满以为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却不想被分发到川东一小县做了个教谕。他不明白,从来都说科举是国家抡才大典,选出来的都是经世之才,不说点庶吉士进翰林院,就是分发地方历练,也该受个七品知县吧,但这结果实在太出他的意料了。他不明白其实也是正常,国运日衰,有识之士都认为西学才是经世致用之学,朝中当权大佬如李鸿章辈,亦视经学八股为腐朽无用之学,当然用经学八股选出的进士,也就不在重用之列了。

  做了两年教谕,他终于明白,在这种时代,用孔孟儒学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实在是不可能,就是要做个七品知县,也必须另寻门路,于是他跟有钱的老岳父商量,拿钱去打点上司,以博取上司的举荐。这一招还真凑效,上司举荐了他,终于到锦城候补了。等待候补的时候,又花钱打点了川省布政使,在候补半年后,补上了知县实缺,到保宁府的南部县做了知县,他实实在在地干,也实实在在地捞钱,用捞到的钱去打点,考绩的时候都叙了优,于是任期满了,又到锦城候补,补上了邛州同知,由七品升到了六品。但升了品级却没了实权,当然也就不好捞钱了。于是,又从家里拿银子,再去走布政使大人的门路,等邛州知州缷任,他就补上了邛州知州的缺。两年前,又得到布政使尹良的保举,升任正五品绵州知州,得到了这个川北这个最富的州。他希望在这绵州不仅捞到孝敬上司的钱,更要捞回这些年下的血本。也许真的是工夫不负有心人,第一年他就捞到了不少银子,孝敬了上司,还捞回了三成血本。他希望在这里能做两任,就算以后不再为官,他也能心满意足了。可是这第二年还不到半年,就闹腾起来了,锦城成立保路会,搞起了“四罢”,这绵州也就跟着成立保路会,也闹起了“四罢”,这捞钱的机会就给闹没了,让他感叹命运不济,让他快痛不欲生了。但赵尔丰来了,把保路会的头脑给抓捕了,把保路会给查禁了,满以为从此天下太平,满以为从此又能实实在在地捞钱了,谁想,天下不但没有太平,反而是大乱了。冯玉光带走了镇守整个川北的巡防军,只因为州库里有大量的银子和粮食,才给绵州留下了半营巡防军。银子没法捞,还得为州库的安全劳心费力,连正清简直要疯了。他想弃官而逃,但又觉得这么多年的下的血本没捞回来,实在是不甘心,所以他又心存侥幸,希望赵大帅能荡平川省之乱,让他连正清做满任期,捞回自己的血本。

  然而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川省大乱没被荡平,倒把个大清朝给弄没了。收到锦城成立大汉军政府的通电那天,他简直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召集州府会议,却没人来参加,因为他下属的同知等官佐都是外省入川的,听到消息的,都收拾家财带着家小弃官逃命了。他等了半天,就来了高得功和房家铭,三人商量后,也就在第二天,宣布了绵州反正。

  他们宣布绵州反正,其实是骑驴看账本走着瞧。

  他的这一丝不安,郝云峰当然不知道,但他那个远房表弟房家铭知道,所以房家铭看了他一眼,但什么都没有说。

  几个人继续边说边走。

  郝云峰道:“连知事,你说得对啊!其实就说我郝云峰吧,就是那郝家山上的一个农夫,现在又是团长又是司令的,这也是名不副实啊!”

  连正清忙说道:“郝团长说笑了!这是时势造英雄嘛!英雄不论出身,那汉高祖也就是个泗水亭长,朱元璋还是个讨口的小和尚嘛!郝团长,你这是生逢其时,正当大展宏图啊!正清已年过半百,还是两榜进士,也就做到今天这一步,这就是命啊!”

  “连知事,这命是个说不清的东西,不说也罢!不过,你,房知事,高营长,这回是立了大功了!高营长跟着我,肯定是要升发的,你们二位,省府不光要奖励,肯定还要重用,前程自是不可限量啊!”

  房家铭说道:“我们是前朝旧官,新政府未必看得上啊!”

  “尹都督也是前朝陆军小学堂的总办哪,这有本事,自然是要升发的!”

  房家铭就笑道:“但愿能借团长的吉言!”

  2

  他们说笑着走到了江滨楼的门口。

  堂倌看来人了,忙出来迎客,见是这几位大官,就点头哈腰地招呼道:“几位爷,请,楼上雅间!”

  堂倌一边伸手把他们往里让,一边吆喝道:“厨上备菜,连老爷、房老爷、高总爷来了,楼上雅间!”

  连正清就朝堂倌喝道:“你乱叫啥子?你眼瞎了,没看见今天的贵客?”

  堂倌忙赔罪道:“小的眼瞎,小的眼瞎!没看清贵客!”

  房家铭道:“今天的贵客是这位郝团长,还有等会儿来的张副团长和曾参谋长!”

  堂倌才又吆喝道:“来贵客了,厨上备菜!”

  堂倌就把他们领到了楼上雅间。房家铭又堂倌说道:“你去门口候着,张副团长、曾参谋长一到,你就把他们请上来!楼下也弄一桌,请那些卫兵兄弟们吃!账先记上,改天本知事来结!”

  “晓得了,晓得了!”堂倌点头哈腰地答应着去了。

  一会儿,跑堂的就给他们送了盖碗茶上来。

  他们就边品茶边说话边等张、曾二人,也等厨上起菜。

  他们正说着,张秋山和曾云飞就到了,厨上也就起菜了,堂倌给他们送了一坛绵竹曲酒上来。

  看到这坛酒,郝云峰说道:“绵竹曲酒,好酒,好酒!这吃了饭还有事要办,酒,我们就少喝点儿!等把这整肃办下来了,云峰来做这个东,再请两位知事和兄弟们,在这江滨楼喝个痛快!”

  几个人都说道:“要得,要得!今儿个就少喝点儿!”

  高得功就主动给每一个人斟了酒。郝云峰说了收编他的人马,让他做营长,他在这里,职位就是最低的,所以他就这么做了。

  酒斟好了,连正清就端起面前的酒杯,说道:“郝团长,你们三位带第一团到绵州整肃地方,正清本当聚绵州士绅设宴,为三位接风洗尘,只是这匆忙之间,还未备办得了,这顿饭就权当见面吧!改日,正清再设宴款待!请!”

  郝云峰也端起杯子,说道:“多谢知事盛情!以后就一起为政府办差了,这喝酒的日子也不会少,云峰自会回请两位知事!请!”

  于是他们都将酒杯举起,接着一碰,然后就把酒干了。

  连正清又拿起筷子,点了点桌上的菜,说道:“这都是江滨楼的名菜,郝团长,你们都尝尝,看味道咋样?”

  于是他们都伸筷子夹了面前的菜肴,放到口里品了起来。

  “好!这菜做得地道!”郝云峰首先赞道。

  “美味,实在是美味!”张秋山也赞道。

  接着,郝云峰先端起酒杯,说道:“云峰就借花献佛了,用这一杯,祝两位知事官运亨通!来兄弟们,敬两位知事!”

  “谢谢!”

  “谢谢!”

  把酒干了,又夹菜品菜。

  高得功把酒斟完,回到自己的座位,给自己也斟满了酒,然后端起杯子,说道:“各位长官,得功嘴笨,不会说话,说错了,长官们原宥!得功祝长官们官运亨通,步步高升!也盼长官们多多提携得功!得功就先干为敬了!”

  他说完,一仰脖子,把这第三杯酒倒进了口里。

  曾云飞笑道:“高营长还说嘴笨,要都这么笨的嘴,还有哪个会说话呀!”

  “是嘛!该罚他喝三杯!”房家铭也说道。

  郝云峰笑道:“高营长是该罚,不过,今天事情还多,就不罚了!他以后就跟我们一口锅里搅马勺了,罚他,有的是时间!这三杯已经喝过,酒就少喝点了,边吃饭边喝吧!”

  “郝团长发话了,我们就听他的吧!”连正清说道。

  于是,他们边吃饭,边说话,有时候某两人又碰上一杯。

  3

  郝云峰人虽年轻,又初涉官场,但他非常聪明,彭光烈也告诉他了的,这些做地方官的,大多是官油子,一个个都是老谋深算,跟泥鳅一样溜滑,要他小心,千万不要着了他们的道。所以他就半真半假地说一些话,叫连、房二人摸不清他的底,他却想摸清这二人的底。当然,这连、房二人是官场老油子,轻易也没人摸得了他们的底。

  席间,连正清说道:“郝团长,其实我们也支持这次的革命啊!”

  “连知事,你们是朝廷命官,咋也支持革命呢?”

  “这满清朝廷是腐朽已久了。就说正清吧,是光绪二十四年的两榜进士,当年登科后,以为能为朝廷效力,不进翰林院,起码也能做个七品知县,成一方良牧吧,却被简放到酉阳县做了个八品教谕。奸人当道,仁者寒心啊!”

  “可你也做到这绵州知州了啊!”

  “正清实心做事,十几年来,靠治绩一步一步熬到了这个位置啊。”

  “连知事,你这官是做得好!这巴蜀都大乱了,你这绵州却没大乱,真不容易啊!”

  “奸人当道,想为国家做事,想替百姓做事,凭本事你就只能慢慢熬!”

  “咋不辞官呢?”

  “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又考取了进士,不是说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么?像正清这种读书人,就想凭自己的学问,效力国家,给百姓做点事,又从没想过要革命,所以就没辞官!所以正清欢迎革命,支持革命啊!只是没想到革命来得这么快,更没想到革命这么快就成功了!”

  “更没想到这革命会从巴蜀开始吧?”

  “对!这巴蜀一直都还平静,咋想也想不到革命会从这里开始。”

  “在云峰看来,革满清的命,不只是奸人当道的事儿,是满清从来不得人心!”

  “咋说呢?”

  “云峰是郝家山人,我们郝家山的人,虽说是些农夫,但从来就没有把自己看成满清的臣民。”

  “为啥呢?”

  “我们的老先人是大顺李闯王的人,兵败后隐伏大山之中,十几代人,就只想一件事,就是推翻满清!所以我们时时都在找机会,就是要革满清的命!”

  “十几代人了,官府咋就没发觉呢?”

  “我们没多少人,没时机,啥子都不能做!我们是一直在等,在找这个时机!”

  “可这两百多年间,起事的事也不少啊?”

  “那些起事都太仓促了,又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结束了。”

  “可闹长毛的时间不短啊,那石达开也杀到巴蜀来了啊!”

  “这巴蜀平静得久了,想做太平百姓的人就多了,石达开又是流窜入川,不是最好的时机呀!”

  “是啊,是啊,乱离人不如太平犬嘛!”

  “听家父说,家祖也联络了不少人,正想动手,石达开就败了,就只好再等时机了。”

  房家铭就插言道:“这一次就不一样了,这奸人当道,与民争利,就大失人心了!”

  连正清道:“是啊,我们都以为巴蜀平平静静的,百姓能安居乐业,肯定不会出啥子大乱子,没想到朝廷会搞啥子铁路国有,硬把这巴蜀给搞乱了!这一乱,就民不聊生了,我们这些做父母官的,就是想替朝廷安抚百姓,稳住江山,也不行了,所以我们也就支持革命了!这锦城一成立军政府,我们马上就宣布反正了!”

  “要不是宣布反正,支持革命,这绵州肯定也要大乱,就凭得功那半营人马和那点库兵、巡警,说啥子也守不住这绵州,那州库里的银子和粮食,怕早就被抢光了呀!”房家铭趁机表了一功。

  “所以云峰说,你们三位肯定会被军政府重用嘛!实心为国,实心为民,这样的人,啥子时候都是好官!这革命,当然不能把这样的人也革了!”

  “只要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军政府就是把正清这样的前朝旧官革了命,正清到了黄泉,心里也高兴啊!”

  “你们都放心,有云峰在绵州,你们这样的好官,就一定会被保举!再说,像你们这样的官都要革了,绵州的百姓也不会答应的!”

  “我们也希望能为军政府效力,为绵州百姓做点事!唉,只是我们是前朝旧官,怕不能直起腰杆做事啊!”连正清叹气道。

  “古语说,君子坦荡荡,像连知事这样的君子,哪能直不起腰杆呢?放放心心地做,帮云峰把这整肃做好了,军政府绝对会看到你们的本事,看到你们的为人,就算不给你们升官,也肯定不会把你们革命了,你们还会继续做这绵州的父母官!”

  连正清道:“但愿能如团长所言!”

  郝云峰就说道:“以后就一起为军政府办事了,说话的机会有的是,现在赶快把饭吃了,接着干正事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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