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丁靖话语,荀攸面露惭愧之色,刚才他却是想要表明自己身份,想要以此压制甄宓,让他不敢小视。
见甄宓想要以文策考较二人,荀攸余光看向丁靖,心中有个想法骤生,随即开始整理好思绪。
片刻后,荀攸轻咳一声,却不是看向甄宓,而是直视丁靖,严肃言道:“当今天下,欲要强盛,何事为重?”
丁靖突然被荀攸正视,心中亦是一惊,随即了然,荀攸是要借此献策予自己,便低头思虑片刻,回答道:“养田资军,丰富仓禀。”
“非也!”荀攸摇了摇头,断然说道,“欲求强盛,必先统一,称霸寰宇,外要征伐不败,内要民政不缀。”
“当此之时,并州之缺,犹为如此。并州有三关天险,若欲自保休养,亦非不可。然十年后,二十年后,富庶之土难遭贼人掠去,如同古之宋国,虽是富庶,却难挡齐、楚欺凌。”
“今并地有天险,然实力匮乏,好似周时之秦,然秦能一统宇内,实为敢于纳贤,卫鞅、张仪、范雎、蒙敖,皆非秦国之人,然能得秦重用,秦才愈强六国。”
丁靖听完却是点头,随即说道:“然并州已布发招贤令,此举比之秦国更是开阔,如今并州日渐繁荣,招贤令乃为基础。”
“此言正确!”荀攸亦是点了点头,随即语气渐重,沉声说道,“然而此策不足以令并州强于他州,天下宏大,当世雄才更是数不胜数,袁绍、袁术、曹操、刘表、张鲁,皆是敢于取才纳才者,其开放程度不下并州。故而天下英才,择二袁曹刘者多矣,选并州者寥寥矣。”
荀攸话语顿时令丁靖如遭会心一击,虽然荀攸话语已经很委婉,然而丁靖依旧听出了其中意味。
荀攸是想告诉丁靖,你丁靖虽有一点名气,但是比起其他诸侯,如二袁曹刘这些人,还差得远呢。而并州虽是不错的地盘,但是却不是秦国关中天府,土地资本还是不足,这就是你即便发出了招贤令,然而投靠你的人还是少于二袁曹刘的原因。
总而言之,就是你丁靖本事实力都还不足,天下人虽开始注意你,却依旧还是瞧不上你,故而依旧不投靠你。
“那该当如何?”丁靖虽然心中黯然,然却没有因荀攸道破实情而心中气馁,而是面色坚毅向其问策。
荀攸正了正脸色,继续说道:“求才,不如养才!昔战国之时,齐有稷下学宫,故齐威王能称雄诸侯。稷下学宫养士无数,培育出人才无穷,尽皆士于齐,外有征伐之上将,内有理政之能臣,常年不失贤臣猛将下,故齐能称雄。”
“当今天下,类稷下学宫者有二处,北为颍川书院,南为水镜山庄。”荀攸继续道来,“颍川书院讲求寻雄主侍奉,故多投靠于袁绍、曹操二人,只因二人少年时便有为,如今亦是不改初衷、坚毅无比;水镜山庄地处荆州,又偏安一隅,择仁主而侍,故多留于荆州,投靠刘表。”
“故而袁绍、曹操、刘表,为南北翘楚,虽割据一隅,却有逐鹿天下之资。”
“依吾之见,并州亦可设办学宫书院,可养才不缀,则并州必定强盛,不怒自威!”
……
荀攸对丁靖侃侃而谈,长篇大论不止,丁靖听后亦是豁然开朗,似有所悟。
然而荀攸的见解,对于在场的其他人而言,则显得太过高深,很多人都不明白什么是官办学肆,对官学的理解也不足,并不能理解荀攸的养才之建议。
似乎感受到了周围人的惊愕,丁靖连忙止住荀攸的畅谈,笑道:“书院之事冗杂繁复,一时间难以详述,今日到此为止,过几日再好好商磋不迟。”
随即,丁靖又看向一脸错愕的甄宓,见其面色发呆,显然也没听懂荀攸的话语。
“姑娘,我这位兄弟的策问文,可还能入法眼?”丁靖笑着问道。
丁靖话语一出,甄宓也反应过来,虽是没有听懂荀攸话语的全意,不过从刚才荀攸的语气磅礴、引经据典来看,倒也是不俗的文章。
甄宓便轻声说道:“小女子乃女流之辈,对这位先生所谈论之物,并不能参详理解,想来应是不错的论策,可当英之名。”
听甄宓承认夸耀,荀攸脸上也露出了自豪之笑,便问道:“如此,我等可是够资格去你天阁一坐?”
“先生自然有资格去天阁,然而这位公子却是不行,他还未展示自己的才行呢!”说着,甄宓手指丁靖,却是依依不饶。
丁靖闻言一愣,看着荀攸,失笑道:“得,这女子还真是较真,荀兄,看来是不能攀你才气,上那天阁了。”
“公子素有大才,我已表出策文一篇,公子何不也小露一手,让这甄家小姐也见识一下,届时她定不敢小视。”荀攸适时言道。
听闻荀攸话语,甄宓也兴趣十足,好奇地看向丁靖,却见丁靖虽是穿着儒服,却生得身姿挺拔、魁梧有力,似粗人一个,绝非正经文士。
如此莽夫之态的丁靖,却备受荀攸这等俊杰青睐,这让甄宓很是疑惑,不过心中依旧鄙夷小视丁靖,笑道:“看你孔武有力,应该略懂拳脚,不如展示一番,若是众人称好,也算通过。”
见甄宓一脸调笑,丁靖也心生不爽之色,可他前世就是一特种兵王,今生本身也只是一鲁莽青壮,干仗打架他有一手,可这作策写诗他却不在行。
丁靖心中犹豫,总不能真的在此打一套拳脚功夫吧,那样和江湖卖艺者有何差别,要是传扬出去,他丁靖也太丢人了。
想到这里,丁靖不能忍了,心念‘弃疾兄,对不住了’,便挺胸直视甄宓,蔑眼冷视。
甄宓被丁靖冷眼一瞪,如遭猛虎窥视,骇得不禁后退两步。
见甄宓被自己吓住,丁靖连忙收回目光,看向繁梦阁内众人,悠然作道:“点尽膳肴食欲空,朱楼粉饰要诗翁。软言笑容欢愉外,诗在经营惨淡中。徒作佳文谁堪用,只见萧然檐下风。”
丁靖的悠然言罢,满堂皆静,无人敢率先品评喧哗,尽皆低头思索。
此时现场虽是诗词作完,然余声依旧回荡在这繁梦阁中,令阁中所有人依旧怅然不止,心思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