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紫檀堡,问出了蒋玉菡的房舍位置,周延便前去拜访,那地方不大,却收拾的十分干净整齐,院子里种的花草树木也应有俱有,看样子日子过得不错。
蒋玉菡此时整理着他那一身戏曲行头,见周延过来,忙作揖道:“竟不知公子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周延回礼,“未下拜帖,冒昧叨扰,本就于理不合,岂敢再劳烦蒋公子。”
周延被请进去入座,他与蒋玉菡除过那一次在酒宴上的相遇,平日里也没什么交集,此次突然拜访,肯定是有事商量,但蒋玉菡的住所只有贾宝玉等人知晓,周延此次前来,难道是受贾宝玉之拖?
蒋玉菡便问:“公子常住荣国府,可知宝二爷近来如何?”
周延答:“宝二爷倒和平日一样,读书识曲再结交好友。”
“那为何?”
蒋玉菡话未说完,周延便接口解释:“此次前来与宝二爷无关,是我有事相求。”
“原来如此,还请讲出,若是能帮上忙的,定会全力以助。”
周延将他们缺一个武生一事告诉蒋玉菡,蒋玉菡毕竟是王府戏班里的,平日里在戏曲界也有些名声,当下便想到一个人,其名为汤小楼,蒋玉菡介绍道:“汤前辈的武生当真是唱的极好的,在下曾有幸目睹过他的一出戏《铁笼山》,当真令人难忘,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汤前辈现在唱的少了,怕是难以请他出山。”
身份竟然这么大!周延思量着大人物不请也罢,不就一出戏嘛,请谁不是请。
“只是……”蒋玉菡话音一转,“若是你们写的戏本当真绝好,木先生或许真会唱一唱,先去试试,若是被汤先生拒绝了,再找其他武生也不迟。”
蒋玉菡有心,周延自然乐意。
待蒋玉菡收拾一番,两人坐着马车先来到戏班子,拉上甄应显,带着《霸王别姬》的戏本,蒋玉菡又劝说:将演虞姬的那个戏子带着。随后一行人等,前去拜访汤小楼。
蒋玉菡告诫周延、甄应显二人,“到那时不可多说一句话,不可说错一个字,只管说明缘由再将戏本递上去。”
汤小楼的府邸处的偏远,到那时旁的没见着,门匾上那个大而潇洒的“武”字,给人留了深刻的印象。
蒋玉菡让守门的小厮进去通报,被准许进去时,周延见宽阔的院子里,刀枪剑戟一个不少,汤小楼已在唱一段了,念白之脆劲,神态之俊逸,表做之入化,扮相之英武,世无其匹。
周延哪怕是个京戏外行,但见他体格魁梧,嗓音洪亮,便知他难以企及。
见他唱完,蒋玉菡将他们引上去拜见,周延按照蒋玉菡的指示干干脆脆说明来意,呈上戏本,汤小楼也不多说话,当即接过戏本来看,他主要是看楚霸王的武生片段,见写的不错,便去看主要对戏的虞姬部分。
看了几句后,汤小楼往周延这堆人中打量了一番。
当下便认出了周延他们带来的那位小戏子,怀疑问道:“她就是唱虞姬的?”
周延称是。
汤小楼摇头道:“太难了,年纪也太小了,怕她演不好虞姬。”
当下汤小楼便将虞姬这一角色分析了一番。
虞姬一角唱念做打都少不了,这小戏子年纪小,汤小楼怕她基本功练得不扎实,演不出虞姬的感觉,思来想去,说了一句,“倒是个好本子,只是单有好戏本是不够的,这等凭空写出来的人物,一身行头怎么做?模样扮相怎么画?还有那曲子唱法,没个唱了多年戏的人物在一旁指导,一张纸只显得空落落的。”
汤小楼说的其实在理,往常那些戏,都有前人栽树,只需要学着唱会了,在按照人家原有的扮相画上脸,也就行了,如今他们真是一穷二白,只有戏本了,但周延不愿放弃,汤小楼能得到蒋玉菡如此高的赞誉,难道他不是大师?
便请道:“先生所言极是,正因好好一出戏本才来求助先生,这些年下来,每年能出几出戏,还不是反反复复的唱着原有的东西,如今既然出了新戏本,先生真该帮着完成了这出戏。”
“这话说的,我已多年未唱,怎么还能找到我头上?”
周延说道:“这话虽然说的过分,但先生当真如此所想?若先生当真不愿意,又怎会看我递上去的戏本?”此刻周延瞬间想到家塾中的老先生说过的一句话,便脱口而出,“常言道:君子藏器於身,待时而动。如今不正是好时机?不瞒先生,这出戏写出来就注定要名满天下,因为这是献到宫里的戏。”
那日北静王爷与英隐先生的谈话,周延都听到了。
蒋玉菡与甄应显听了周延这话,皆是震惊不已,怎么与宫中扯上关系了?
贾元春,贤德妃贾元春,回乡省亲贾元春,做这出戏的目的就是为了贾元春。
“先生既然看上了这戏本,何不共同将这出戏排好?”
汤小楼思量一会儿,开口说道:“要答应也可以,只是与我对戏的,却不该是这小戏子。”
汤小楼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周延便问:“那先生可有更好的人选?”
汤小楼道:“的确,此人乃是戏曲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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