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变
公主病了。鹞鹰传来的消息里以一句话表述的事实让叶韬忧心忡忡。
他应该忧心忡忡。在他出现后,在他进入了谈玮馨的生活到现在的这几年时间里,或许是因为总是心情愉快,谈玮馨的身体一直不错。除了是一个公主之外,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一个现代的普通少女。当她的生活里有音乐盒和钟表,有长毛绒玩具和桌面游戏,有原创或者抄袭的漫画书和绘本,甚至还有了片长可能短了一些的动画片,她应该满足了。尤其是,还有一个为了她似乎不可能的稍微丰腴那么一点而挖空心思弄出肉干肉松弄出糖果蜜饯的人,一个可以和她聊很多别人听不懂的话题的人,她自觉是幸福的。而幸福,总是有益健康的。
并不是说两人之间的那些冲突不可能弥合。只是作为一个来自现代的女子,比这个时代遵守着这个时代的教条的那些大家闺秀更憧憬爱情,也更明白爱情的脆弱。
当她心里存了这样一份疑虑,又有了和叶韬的冲突在先,而叶韬似乎在遥远的地方认真而愉快地工作,而她自己又无法把手里繁杂的事情全部撂开,以她的那脆弱的健康,病倒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叶韬真以为我不敢办了他?这他的小兔崽子是谁给他的胆子?”从公主府探病回来,国主谈晓培难得地发了火,说了脏话。在他从一名军官变成执掌着一个国家的王到现在。这样地事情屈指可数。
“别生气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后卓秀柔声劝慰道。虽然她心里的忧虑丝毫不亚于谈晓培,但同样是女性,她对于女儿那敏感的心思显然更明白一些。如果国主的权威能无远弗届到影响人们的情感生活,那就绝不存在不幸福的家庭了。
其实,当明白了发生了之后,卓秀对于谈玮馨弄出两个法兰克美女送给叶韬的行为也觉得唐突。也觉得叶韬负气出走似乎可以理解,但女儿地状况摆在这里。卓秀更担心的是。如果两人地这个疙瘩解不开,很难说叶韬就算回来了又能做,又到底是会改善还是损害谈玮馨的健康。
“我当然知道怎么回事。我已经很宽容了,名知道叶韬少年风流,养了十二个舞姬,还有个小妻子就跟着他,也没怎么说话。甚至没让人去暗示要他把身边清理干净了等着娶我的女儿。我知道馨儿的身体,也没想太委屈这家伙。可他呢?馨儿好歹是我的女儿,好歹是东平的公主,更不要说馨儿的天资聪颖寻常人压根没法比。他一个小小地商人之子,我只不过要求他好好地将我的女儿哄开心一点,这很过分?这委屈他了?”谈晓培的咆哮越发响亮。
“小声点……”,卓秀微微笑着,她的手轻轻抚过自己的耳垂。那个姿势像是要遮住过于响亮的丈夫的语声。谈晓培长叹了一声,而卓秀接着说:“想哄馨儿开心的人少么?冲着她是公主,冲着她掌握这内库地财政大权,还有,冲着她以小小年纪帮着教养弟弟妹妹,哪怕将来明儿登基她也不会坠了权势的人少么?叶韬敢翻脸……而且是说翻脸就翻脸。这也着实不容易了。”
“唉,”谈晓培又是一声长叹,想到了这两人之间说不明白的关系,又想到了今天送到他手里,关于七海塔的落成和引起的盛况的折子,也唯有一声长叹了。他地确是国主,但是面对自己的孩子的事情,面对一个天资卓绝的女儿的个人情感问题,他和所有时代的所有开明的父亲一样无奈。“由得他们去吧。秀儿,要不你给叶韬去封信?”
卓秀略显惊讶。她微笑着应道:“是家信还是懿旨?”
“……私信!”太熟悉卓秀的谈晓培立刻识破了自己这个到了中年仍然有些孩子气的妻子。强调道:“叶韬这小子还没进我家门呢,你别诳我说错话。”
发了一通火。纵然在清凉的殿阁中,仍然让谈晓培出了一身地汗。谈晓培连忙吩咐内侍送两碗冰镇酸梅汤来。可不一会,大殿外传来了一片喧哗。
谈晓培怀疑地自言自语道:“不就是两碗酸梅汤么?怎么那么大动静。”
就在这个时候,大内总管李思殊亲自打开了门,禀告道:“陛下,紧急军情。聂锐将军在外面候旨。”
“宣。”谈晓培没有任何迟疑,而李思殊也立刻让手下内侍去传人进来了。直到这个时候,李思殊才在等人地这些时间里,补了见国主和王后的礼节,并告了罪。天晓得,这种强调时间地程序也曾经被言官们着力打击过。
聂锐现在督管着兵部的驿传处,他办公的地点就在南门的城楼边上,所有重要情报都会通过他在第一时间汇总然后再决定怎么处理。在这个极为关键的职位上,可想而知聂锐在军中的地位,而现在,居然需要他亲自来禀告军情了吗?“陛下,半个时辰前刚由边军的快脚送到的军情:郇山关失陷。”
“?”大殿里大家都震惊了。
花费不菲的以鹞鹰为核心的通信体系居然没有发挥作用?那就足以说明情况的危急了。从郇山关到丹阳,哪怕是再快也要五天半,这五天半里又发生了些呢?
聂锐不敢怠慢,立刻将收到的情报原件双手捧着呈给谈晓培。那薄薄的纸卷上血迹斑斑,大略地写着发生的事情。
郇山关是东平国和西凌国漫长的由难以攀援地山体自然形成的边境线上的四大关口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和其他三个位于险要的地点哪怕攻陷也无法让大军通过并保证供给的关口不同,郇山关两侧都是不长的谷地。走出了山谷就是平原。在郇山关被东平掌握之前,西凌几乎一有机会就弄出几万到十几万人地军队进入东平国内骚扰,掠夺,弄得东平国不胜其苦。直到二十余年前谈晓培率领大军奇袭郇山关,并且在西凌大军的反扑下以不到五万人整整坚守了四个半月,终于等到了卓莽在结束了北线对西凌牵制作战后赶来地大军。而财力雄厚的西凌在无奈之下,只好贯彻了他们一直以来对于东平的重要关口的对抗策略:修关口。在山谷的西凌一边的出口。西凌用了三年多的时间修建了比郇山关高一倍地新的关口——铜郇阁。
就在几天前,一支不知道怎么渗透进入东平境内的约莫五千人的西凌骑兵身着东平的军装。带着全套的东平军械,手持伪造的东平兵部的调动命令进入了郇山关。实际上,奉命前往郇山关地部队的确是有的,不过只有两千人,按照调令,如果正常的话他们会在几个时辰里就到达郇山关。
但就是这几个时辰的时间差,让郇山关易手的命运被决定了。那支西凌骑兵一进入郇山关。首先就控制了驿传地马厩和鹰阁,以一千人控制住了关口面向东平一边的出口。然后冒着被关内将近三万东平军士围剿的风险,死死把守这边的出口,不放任何一个人一个动物出关。而这个时候,等候多时的西凌大军出现在山谷内,开始攻击郇山关。内外交攻之下,郇山关坚守了九个时辰,随即失陷。在西凌军士冲入郇山关。接应到那守住了郇山关守军的退路和消息传递渠道的五千骑兵的时候,那五千精锐军事仅仅剩下不到四百人了。在这九个时辰里,西凌轮番投入攻击关口部队总计有步兵工兵约八万人,外加数十台发石车。
那个将消息传递出来的军士是跟着一队同伴一起从和郇山关相接的山体上冒险攀援,然后绕了很大地圈子,甩掉了紧追不舍地西凌追兵。靠着两条腿在西凌大军在肃清郇山关内的反抗地时候拼命跑到了距离郇山关约莫二十里的镇上,找到马匹将消息送到了丹阳。鹰站只建立在关键的地点,在从郇山关到丹阳的这一路上,再没有第二个了。
那么,实际上不止五天半了。大致估计了一下时间,郇山关失陷至少发生在七天前了。恐怕那支按照调令去郇山关换防的骑兵已经被吃掉了。郇山关原本就是一个月补给一次,很少和外界联系的纯军事关口,如果周围的城镇没有发现郇山关易手是可以理解的。可西凌大军仅仅满足于夺回郇山关么?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让谈晓培彻底明白,西凌这一系列的行动绝对是绸缪已久。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的几个时辰里。各地的紧急军情陆续传来。以郇山关为中心,西凌居然分出几路大军对周边进行开花式的攻击。当谈晓培心里把时间线列出来的时候。他气得脸都绿了。西凌大军充其量只在郇山关修整了一天,随后就开始了大兵团的铺开。三道镇坚守了两个时辰,昌汉城连五个时辰都没守住,至于那些原本就没多少驻军驻守的镇子和村庄,那陷落的速度就不用说了。
这些并不是严重的问题,严重的是,西凌大军几乎是掐着时间攻城,掐着时间得手,他们几乎是算准了郇山关失陷的军情和其他军情会在一天之内陆续到达。这种嚣张的气焰简直视东平军方和谈晓培如无物。
“驿传线路和速度是怎么让人摸了个清楚的,给我彻查!”
“那支穿我东平军装,拿着我东平军械的西凌骑兵是怎么进来的,给我彻查!”
“西凌国内那么大规模的调动,怎么会一点消息没有的,给我彻查!”
召集群臣之后,谈晓培手下下达的是这样三道命令。随后,他就和老伙计卓莽和军方诸位将领一起,研讨该怎么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入侵。怎么在如此紧急的时间内调动足够的军队来应付这样的局面。但无论如何,从丹阳抽调禁军和城防军参战几乎是不可避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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