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李煜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倒不是说保存国家机密档案工作量太大,让他要闹情绪,而是“乖乖,这回真是天上掉董天饼啊”
作为现代人他对档案,或者说由档案文件承载的信息的威力实在是太了解了。
“信息就是力量”
只要这些档案都归到澄心堂来,自己岂不是可以随便看,随便翻,如果能建立起一套自己的班底来,那么依托澄心堂所藏的巨大档案数量,搞出一个南唐的中央情报局,联邦调查局,或者克格勃来都不是不可能。
很多人一听到特工情报系统,第一反应就是各种暗杀投毒,其实这些都是旁门左道了,信息收集,归类,分析并合理使用,才是这些部门最主要也是最核心的任务。
这么一说,李璟等于是在有意无意间把他推到一个巨大的宝库中。
冯延巳见他沉默不语,还以为他被浩瀚的工作量给吓到了,笑着安慰道“安定公,无须恐慌,到时候从各部调几个人帮着做就是了,别的不说,礼部虽然事情不多,但人手着实不少,而且个个博古通今,要的话,我回去借你一批,都是公忠体国,靠得住的。”
李煜心中一动,冯延巳这个人政务才能一般,就是精于诗词,李璟把他放到六部之首的礼部倒也是物尽其用。
他也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却知道自己老子看宋齐丘不顺眼,冯延巳等于是一枚棋子,只要他在礼部一天,就别指望宋国老门生能在礼部好好混。
再者,礼部清贵异常,排在六部第一,礼部尚书名义上能和三省副官平起平坐,也是李璟对政务系统掺沙子的一种手段。
所以冯延巳主动提出借人给自己,而且还都“靠得住的”,这话里的意思也蛮明显了,不希望这儿被宋国老的人插手。
嗯,既然如此,那先接手过来再说,看看其中是不是有可塑之才,将来好吸收为自己的班底,再不济也可以通过这些人和这位冯尚书保持某种程度上的联系。
想到这儿,拱手道:“如此多谢冯尚书了,扶上马再送一程,着实仁义,小子感激不已!”?
“嗯?”冯延巳又是一愣“扶上马?送一程?,你这话倒是新鲜,难怪圣人说你平时诗词多有别出机杼之意,看来所言非虚啊,诗词一道最要紧的便是新意,我看用不了多久,安定宫在此一道上便要向圣人发难了?怎么说来着,有竞争才有发展……”
“靠”李煜暗骂,“老东西这嘴真厉害,把刚才那些话全还给我……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啊,光这丝毫没有烟火气的抬杠拌嘴就值得我拜师了……”
当下故作不好意思状“冯尚书,取笑了……”
“哈哈哈哈,安定公多虑了,老夫是真的看好与你,一如当日看好乐安公,老夫还有俗物,如此先告辞了,安定公如有疑问,可随时前来垂询。告辞”留下一段听上去有点不着四六的话,冯延巳告辞离开。
李煜还在琢磨他话里意思的时候。
冯延巳也在暗自嘀咕“果然是圣人,天纵英明,往往随性一点,羚羊挂角让人无迹可寻,事后想想确是妙手天成,这点我可比不了啊,幸亏他是皇帝,大量心力都花在这朝政之上,否则诗词歌赋一道,老夫可还真压不过他……”
李煜摇摇头出了正殿,去找李景逷。
后者拉着他往另一间偏殿而去,“走吧,替换衣服都带来了,换好了出去转一圈,吃完后再回来,耽误不了的,不过看你刚才还兴致挺高,怎么见了冯延巳后就愁眉苦脸的?这个承旨学士是好事啊”
“哎”李煜装作苦恼的长叹一声。
随即将澄心堂即将成为,外庭档案备份归集之所的事情一讲。
“你这是报应,作茧自缚啊”李景逷听了哈哈大笑
李煜少见的没回嘴,只是哀叹“这个你得帮我!”
“抱歉,爱莫能助”回绝的干脆无比。
“太没义气,亏得是一块长大的”
“虽然我挺喜欢看你吃瘪,可这次真不是我不帮你”李景逷以少见的认真姿态道“你得想想我的身份,我可是保宁王,保宁,保宁就是要保得自己安宁”
顿了顿又道“你这个事情,还只能是父子兵,我虽然和我那位圣人大哥是亲兄弟,但掺乎进来只会给你招来各色麻烦,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煜默然,眼下朝政尚属太平,但在皇位继承人的问题却着实诡异;
一个皇太弟(三叔晋王李景遂),一个前太子(四叔齐王李景达),一个现太子(大哥南昌王李弘冀)皆蠢蠢欲动,盯着李璟屁股下那张皇位,搞得朝廷上气氛也是微妙异常;
太弟和太子之间并没有指明谁是第一顺位,其次李景达看上去略占劣势,但他却手绾全国兵符,长戈中出帝业的道理自古有效。
小小的南唐政坛也上演着一出别样的三国演义来。
另外就是,理论上自己也算是继承人之一;
算来算去,李景逷则是家族最不可能继承大统的人,或者说他与皇位根本绝缘,只因为李璟、李景遂、李景达都是皇太后宋福金所出;
而李景逷的母亲种时光原本是个女乐官,因为断文识字被当时的皇后宋福金点了,才有福分伺候李昪,而那时李昪正流连于一位出自汝南周氏的侧妃榻前。
所以李景逷对这个事情当然是要退避三舍,要是惹来李璟三兄弟对自己的猜忌,他一无权,二无兵,三无外援,只怕怎么死都不知道。
“好了,好了,赶紧换衣服”,李景逷见他神色尴尬主动扯开话题,顺手将门关上,房间中有个大包裹,里面是两套平民服色。
李煜半推半就之下更衣完毕,却是脸色尴尬,他身边没钱了。
李景逷见他如此便笑道,“跟我出去还用得着带那劳什子?我这个保宁王别的本事没有,保安宁和赚钱却是手到擒来,你自己那几个规钱还是让樱雪收着买胭脂用吧”
既然在政治上被压制,那么经济上李璟自然是网开一面,不但月例按照一字王来发,对他在宫外的事情也是眼开眼闭,就有不少大商人将产业寄在他名下,这干股拿的轻轻松松。
而大商人也不吃亏,南唐重商仰商是不假,且在李昪李璟治下市面也很太平,但商人传统的社会地位摆在那里,朝中不少官员眼睛就盯着他们身上,稍不小心就会被夺去产业,甚至还有莫名其妙死全家的。
有了个亲贵王爷来镇场子,宵小辟易,以他那微妙的身份而言,朝中官员肯定是敬而远之。
他年纪虽小,手头着实阔绰。
说着递过一只算袋来,“拿去,里面都是散碎银子拿着赏人去吧,里面还有个小锦囊放的是金子,这是给你零花的,不是五叔我小气,贤侄你还年幼,不识小民稼穑之苦,只能先让你过过苦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