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官
“大郎,这假票案要查清甚是麻烦,不过要将这事情甩出去倒也方便。”
“夫人且说”
“只是这事情却要夫君放下些脸面了,夫君且看,此案乃是彻头彻尾的民案,照理是归东都留守管的,江宁县的公文也是行给留守,眼下夫君为了洗清自己头上的嫌疑,派了伍乔联络各地驻军,却一无所获,而周留守却称了病,不就是摆明将这事情硬塞给夫君么。”
“这老狐狸”李弘冀愤愤的骂道
“夫君这便是你的不是了,周留守年老体弱,有个不适也是正常,何况,臣妾听说他这留守府里还被扔过几条死狗”虽然成婚多年,但依然是十七八的少女年纪,说道这儿便吃吃的笑起来。
“周留守于国有大功,暮年遭此折辱,没去圣人面前哭诉也是涵养极佳了,何况这留守之位又不是他要做的,再有倘若真把此老气走后,再换一个人来,只怕与你更不利。”
“夫人的意思是,让我去向老狐狸低头”李弘冀面色阴晴不定,他是极自傲的人,让他去低头道歉,宁可挨上一刀。
“你啊”徐婉儿伸出指头在他额上一点“就是这个样子,不但全身上下都是铁板一块,就是这脾气也是如此!”
“我当年怎么就看上你了,哼!”徐婉儿薄嗔
“那自然是为夫一表人才器宇轩昂,乃是江都江宁万千闺中女儿心中的如意郎君”李弘冀顺手揽住徐婉儿,旁人若是听到这话吃惊的眼珠子都会掉下来,这是那个狠戾刻薄的太子说出来的话!
“噢?是嘛,如此倒是小女子高攀了呢”徐婉儿说着便要挣脱他怀抱,只是她如何是军中大将的对手,扭了几下后也就停了下来,嘴巴却气鼓鼓的撅了起来。
“夫人,夫人,为夫只是说笑,只是说笑。”
“算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生铁只好随你了。儿自然要替夫君分忧的,前几日你那六弟送来些新制的手脂、面脂,来人还说不日会有新的唇华送来,臣妾也是等不急了,明日一早便要去江宁的红茸唾去看看,顺便再去周留守府上拜访一下他那掌上明珠,听闻这两年来在江宁声名鹊起啊。”
“倒是有听说,不过怎么能和夫人比?要不是夫人出阁的早,怎么轮得到他周娥皇出风头?时无英雄遂使得竖子成名!”李弘冀一听自己老婆愿意出去探路打先锋,自己可以免了低头上门的折磨,顿时开心不已。
语气也越发亲热,当真是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哼”徐婉儿的小嘴高高撅起,配合眼角下的泪痣,看上去俏皮妩媚。
随即脸色又是一变:“夫君倒是对周家小娘子关心的很啊,连她闺名都晓得了,如此臣妾明日更是要去好好看看了”
李弘冀万万没想到徐婉儿的飞醋吃的如此之快,一时又不知道该什么说才好,心思不由得又飞到当年二人初见之时,四年过去了,自己还是拿这个女诸葛毫无办法。
第三日,东都留守周宗一早便从江宁出发,下午便已经在衙门里批阅公文。
随他一同而来的,还有爱女娥皇和太子妃徐婉儿。
昨日,徐婉儿去红茸唾铺子里转了转,恰好逢着潘诚厚亲自送着周娥皇出来,两人便在店堂中相遇。
徐婉儿有心要替自己老公表示歉意故而格外客气,而周宗的日常事务都不瞒着娥皇,后者自然听弦外之音,当下便邀她去府上作客。
徐婉儿是求之不得,两人俱是冰雪聪明之辈,都曾暗恨自己为何偏是女儿生,虽然闺中姐妹无数,但真能理解自己的却根本没有。
二人是第一次相逢,却隐约有了知己之感,徐婉儿从娥皇身上看到自己当年的青涩,留守之女看着太子妃心中也在思忖他日若是真是嫁了李煜,只怕也要如此行事了。
两人越说越投机,索性结拜了姐妹,当夜太子妃便宿在娥皇闺房之中。
周宗正在处理这几日堆积下来的公文,却听门外来报,说是太子来接自己娘子回家。
老狐狸面露苦笑:“这性子怎么和烈祖,圣人都没半点相似之处啊,老夫要是如此刚直,只怕有十个头也不够砍啊”
但还是放下手中笔,出中门迎接。
老头子见了一身儒士服打扮的李弘冀也是一愣,这位节度大将向来是戎装示人,日常走到哪里都是甲叶哗啦啦。
不过,他一身刚硬铁血经这高冠博带的冲和,倒是显得英气勃勃,整个人如同鞘中剑,石中玉。
一个是太子,一个是重臣,一个武将顶峰,一个文官魁首,双方在中门口谦逊好久后才把臂而入。
下人送上茵栀黄汤后,二人继续相互谦逊客套,周宗发现这位太子爷在这种场面一点都不差。
顺便差人去请徐婉儿,夫妻二人一同多谢留守款待之情后,便携手回家。
他们刚走,娥皇从账后转出。
“这个太子妃,真是好厉害的角色,行事说话滴水不漏。”娥皇揉着眉心道
“这话,你从昨晚到现在已经说了三五遍了”周宗眼光中满是慈爱。
顿了顿,叹息道:“真是苦了你了”
“父亲这是哪儿话?”
周宗此刻坐在椅子上,娥皇从背后环绕着老头子,将脑袋搁在他肩膀上。
“父亲比我累太多了,这假票案最终还是落到你的头上”
“为之奈何啊?江宁张必正,安定王、保宁王、南昌王都盯着老夫呢,真是众望所归哎”
“父亲”
“没事,为父怎么也要撑到你嫁人之时,为父在你就能风光入宫,这些年也是累坏你了,为父能做的也就这些了,和你为家里所做的这些比起来,哎”
“父亲”
“行了,大姑娘了,莫这样惹人笑话,我这就回江宁去”
“太累了,宿一晚再走吧,今日到了江宁天都黑了。”
“嘿嘿嘿,这种事情只有天黑才好说啊,你看从案发至今已经过去将近十天,拖不得了”
“父亲”
“辛苦你了,今日便随为父一起返回江宁吧”
“是”
“明日你便想法通知那个小滑头,就说老夫出手了,哼,这小贼今后倘若要是敢对我儿不好,老夫在九泉下都饶他不得。”
“父亲!”娥皇听到这话,又伤感又不好意思,苦于一时间无法表达两种感情只好跺跺脚。
周宗见女儿此刻才有正常少女的样子,心中也有不忍“这小子还有个姐姐啊,那些年的事情,虽然涉入不深,但谁让世人都叫我老狐狸呢,李煜啊李煜,只盼你善对我儿”
镇海节度府中,徐婉儿也是揉着太阳穴,露出满脸疲惫之色,这让李弘冀大为吃惊,自己娘子虽然看上去娇滴滴,但内里却着实要强,有时候熬夜和他商谈大计,自己哈欠连天,她却是一脸常容。
问她,她道昔日服侍病重的父亲经常是衣不解带几日不睡,还要应付父亲的提点教诲,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
徐婉儿苦笑:“盛名之下无虚士,这个周娥皇,倘若夫君真能娶过来,倒也是好事一桩。”
“夫人莫说此话,我的心思你还不知么?”
“儿没有诳你,这周娥皇聪颖缜密处,真是不在儿之下,你若娶了她,绝对是一大助力,别人进门我或许要闹上一闹,她来的话,只要你保证我是大房即可”
这话里的意思也很明显,留守之女怎么可能当妾?除非李弘冀登基。
太子妃也就是口头大方,实际还是很小心眼的。
李弘冀却不管这些,凝神道:“此姝真的如此厉害?”
“嗯,算是留守的得力臂助了”
“这倒是有意思”李弘冀嘴角浮起一抹微笑,“夫人且去歇息吧”说着便去扶他。嗯,我就是不用她字
当日晚间周老头子入宫求见,到了晚间照例是没法进入内廷的,好在御花园中亭台楼阁甚多,尚食局近来和御膳房相互打擂台,在宴饮招待的水准上较之前又上了个台阶。
已经是封火,倒能顷刻成席。
像周宗这等重臣的行踪自然有内司专人负责,对此周老头自己也知道,只不过双方心照不宣,并不点破。
这把年纪一天之中在两地之间打来回,晚上还递贴求见,摆明了是有要紧事情。
李璟很清楚这老头子对自己的重要性,既是在朝臣中竖起的一面抗衡宋齐丘的旗帜,也是确实能办事,起码有他在很多事情都能处理的四平八稳。
李璟不带兵,但也知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的道理,老头子不是那种名垂千古的名臣料子,这是萧俨或者孙晟的业务范围,但李璟可以离开萧、孙甚至可以离开冯延巳,徐铉却离不开他。
所以破天荒的有了皇帝给大臣整理幞头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和项羽称范增为亚父是一个道理。
老头子神情委顿坐在那里,满脸倦容,李璟心中不忍倒了杯酒亲自递上,周宗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要谢接,李璟赶忙阻止:“此是私宴,勿要多礼”
周宗千恩万谢,将这金陵春贡酒接过来喝了,起色回复了些,拱拱手道:“夜间绕了圣人清静实在该死,只是实属要事”
“但说无妨”
“圣人可知道前些日子德昌宫银行的假钱票之事?”
李璟怎么会不晓得?
德昌宫是他的小金库,自然是要事事关心,但看看这事情闹的风波并不大,无非是一个商人持了张假票来兑钱,怎么看都是己方有理,所以也就往脑后一丢。
眼下听到周宗郑重其事,顿时脑中的筋绷紧起来。
随后,周宗便将李煜当日关于这票案后有重要任务主使之事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当听到假票竟然是用了真的澄心堂纸的时候,李璟眉头皱了起来。
“那假票制作极其精良,就连安定王在票上留下的五处暗记,都有三处被仿了出来,要不是安定王巧思,在这编号和票据信息传递上有创新,只怕是衙门积年老吏都无法分辨清楚。”
李璟不说话,静待下文。
“圣人,老夫就实说了吧,此种澄心堂纸乃是新制,除了用来印制本票外,也就几个皇亲国戚被赏了些。”
“太子哪儿,老夫借故去看了看,还是原封的,动都没动”
“噢,他竟然肯让你看?”李璟问道
周宗心里苦笑,这位圣人啊,一听到这种事情就特别上心。
“倒是巧了,那日太子妃去安定王的红茸唾铺子里看新出唇华,恰好遇到小女,两人一见如故,索性认了姐妹”
周宗也不隐瞒将事情全盘托出,徐婉儿在太子府中的重要地位,算是李弘冀的重大机密,除了柴克宏等几个心腹外,并无人得知。
周宗和李璟也只是以为徐婉儿是以色侍人的主儿。
“原来如此”李璟松了口气,可随即面色沉了下来。
既然李弘冀那儿的纸一点未动,那么
毕竟餐霞楼事件后冯延巳上的那篇歌颂雅集的马屁文章开头便是“上素友爱,备极天伦。自登位之初,太弟景遂,齐王景达出处游宴未尝相舍,军国之政同为参决。”
这几句早就传遍南唐。
有了新版澄心堂纸,自然三个弟弟们铁定是人人有份的。
老五李景逷就撇开不说了,十三岁小屁孩要是有这个资源人脉,自己早就把他发到边陲去了,何况和李煜向来要好,断然没有坑他的道理。
这事情是谁干的,就太明显了。
至于是老三还是老四干的已经不重要了,这两人向来臭味相投,沆瀣一气。
想到这儿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抬头看着周宗,老狐狸昏花的眼睛中露出耐人寻味的神色。
李璟明白老家伙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李家的家务事了。
长兄如何训导几个不成器的弟弟,训到何种程度?弟弟们是否服气?
这些事情周宗是一点儿都不想知道。
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是天家之事?
最终这球从李煜这儿传给张必正,张必正玩了个花活儿将球塞给李弘冀,太子一脸吃屎的表情和周宗来了个二过一,最终老周头一脚直塞,球到了李璟脚下。
至于娥皇、徐婉儿两个r的作用肯定则非局外人可知了。
创世的铁驷之车读者,创世我没账号也不登录,只有隔很久才会从起点数据过去扫一眼,像阁下这样的认真读者少见,有这样的读者也是作者的幸运。写历史文就是这样,往往会被自己之前以后的思维定式所困扰,导致写出些很莫名东西来,比如我个人总是习惯把怛罗斯之战安史之乱还有黄巢起义的影响混为一谈,这是也是以前不求甚解留下的毛病。很多时候是无法意识到这个错误,感谢指出,但估计今后还是会犯,而看此书的扑街程度,估计也不会去回头修订了。阁下有兴趣的话请继续捉虫,我也就当修正自己的知识结构,多谢。至于某些喧宾夺主的叙述,似乎是一个问题,后面会考虑逐步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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