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炊烟?
可也不像啊,谁见过在柴房砌灶台的,这很不符合消防安全常识!
再说了,炊烟袅袅,而且是青烟。
哪儿像眼前,黑如锅底,一看就是pm2.510超标的东西。
还似乎有生命似的的不停的扭动,看上去就像是落在滚烫水泥地上的蚯蚓,说不出的恶心。
“这他妈的超自然现象啊……”
“难倒是这厮阴魂不散?”李煜正琢磨呢。
那道黑气却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忽然往他袭来,在空中拉出一条狰狞的直线来。
“六郎小心!”冯正德一看黑气冲了过来,一咬牙当在李煜面前,裤裆里却不自觉的湿了一大片。
李煜见了顿时心头火气大炽。
“你丫活着的时候,老子都给你套脖子灌药了,死了还跟我玩这套。我可去你妈di!”
他正处于被人搅了清梦和春梦的火头上。
眼看还有作妖的,这火哪儿还压得住!
作为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脖子上套着红领巾成长起来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从来就对怪力乱神不屑一顾,自幼就相信只要在共产光辉的照耀下,一切牛鬼蛇神都将灰飞烟灭!
今天倒好,还有找上门来的,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病猫?
“你惹龙惹虎不该惹我,老子忍屎忍尿不该忍你!死扑街!”李煜对着黑烟怒气勃发,嘴里嚷着这个时代没人能听懂的强者语。
说来也奇怪,冯正德方才尿了裤子,这会双腿却不再抖动了,脊梁也挺了起来。
周围其他侍卫,佣人们的脸色也纷纷正常起来。
李煜当然是没留意到这些。
“你他娘的给老子让开”
起床气发作之下,左手推开冯正德,右手从一个侍卫的雄武军腰间抽军刀,对准那黑气便砍了过去。
黑烟立散,随即又聚拢起来。
众人只听一声呜咽后,黑烟直往正东逃窜而去。
“想回九华山是吧,去你妈的”李煜大怒之下,将手中刀子一并扔了过去。
黑烟的呜咽声更大,飞的更快。
恰在此时,朝阳升起。
黑烟顿时如同被沸水泼中的残雪一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王神威!”
院子中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不由自主的跪下磕头。
“到低是天选异相之人,一段咒语后便拔刀灭妖,这是真龙天子啊!”
李煜挠挠头,“都起来吧,见怪不怪,其怪自灭”
不过,心里也在纳闷,这究竟是为什么?
但封建迷信的东西,哪儿是他一时半会能琢磨出来的。
“时宋齐丘祸国久矣,事败自伐,怨魂作祟,驱之不散,王口诵禳文,以刀击之,遂散于无形”--《盛唐纪事》
他见自己已经到了柴房门前,便命人将封死的门重新打开,
朝阳之下,柴房中却宛如地狱。
张祖德蓬头垢面,鬓发散乱,脑袋上幞头也不见了,鼻青眼肿之下,李煜差点认不出他来。
再细看他的额头上竟然有了丝丝白发。
他被朝阳晃到了眼睛,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紧走几步后,又扑通跪倒在地“罪臣张祖德叩见大王。”
如果说昨晚的毛遂自荐他是存了投机的心思,想来个败中求胜,死中求活,试图依靠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来给自己换取一条生路。
当看到李煜似乎被自己说动并且爽快的答应时,他心中难免生出一股细微的情绪来“黄口小儿不过如此,眼下暂时栖息于此,他日有了机会再做别的打算也不迟,反正此人没啥主意被我三言两语便呼弄住了”
没想到那笑嘻嘻的背后确是地狱恶鬼般的心肠,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完全中了他的圈套,一步一步让自己将心中的话都说出来,最后的图穷匕见的抛出投名状。
这时候自己已经是骑虎难下。
张祖德毫不怀疑,如果当时自己不愿意上这份投名状的话,等待自己的下场只怕不会被宋齐丘好多少!
这个十三岁的恶鬼,就是这样一步一步的毁掉自己的灵魂和操守。
纵然这灵魂肮脏,操守也不见得高尚,但毕竟是他守着的最后一丝底线,现在都被他自己亲手揉碎了。
是的,他知道自己参与宋齐丘的谋逆是杀头大罪。
但富贵险中求,何况只是跟在宋齐丘身边出谋划策或者奔走联络,倘若真的事败,他也有办法将自己摘出来,起码能留条性命。
可现在,性命无虞,日后飞黄腾达也并非不可能。
但自己成了什么样子的人?
说服两个儿子参与自己的弑亲之举,天地君亲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天晓得自己这一晚上是如何得过的?!
威逼利诱的劝说,恐吓,甚至被揍的鼻青眼肿。
当宋文宋武按住宋齐丘的两只脚,自己拉下幞头死死压住宋国老的口鼻时,对方眼中神色让他瞬间如坠冰窟,当时就有放手的心思。
可随即,那张十三岁的笑脸和妖异的重瞳异相悄然占满了内心,相较于此,宋国老临死时那能杀人的眼神,反而不见得又多可怕。
想到这儿,张祖德的上下牙不由自主的相互叩击起来。
他真的怕了……
“起来罢”
张祖德闻言如同死囚听到大赦一般,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敢抬的站到一边。
“你们带他下去,找个客房,让他洗沐一番,再给他吃点东西,让他休息一天,明日带来见我……”
“是”
“卑职多谢大王不弃。”
“不用谢我,路是你自己选的。你有能力,有野心,有手段,更要紧的是你的机变之才不下宋齐丘,你这样的人不适合在朝堂,阴暗的角落才能发挥你的长处,至于出人头地?”
李煜玩味的看着他“你不负我,我也必不负你。”
“宋齐丘发掘了你,却不敢放手施用,但本王和他不一样,时间长了你便晓得了……”
“卑职……”
“有话明天再说吧……”
张祖德被人带走,李煜看着他的背影感慨万千。
自己手下缺人,现在这些手下,朱尊度、史虚白、樊斌、乃至张彦卿、赵春都挺不错,但在心狠手辣方面却略逊一筹。
本来看好个潘诚厚,结果认了干儿子后,老太监原来的铁石心肠仿佛被火烘烤后的糯米年糕一般,软得几乎不像话。
李煜也无意逼着老潘再做冯妇,说白了,心性这玩意,大部分是天生,人要是真能完全操控自己的心智,那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矛盾和怨毒了。
再有潘诚厚虽然是真心投靠自己,但他原本就是内司中坚,又是内侍省的六品大太监,树大招风。
原本就是李璟放在李煜身边的探子,潘诚厚一面要让李璟满意,一面还得成为李煜的kgb大总管,也确实难为他了。
这个张祖德从各方面来看都是上上之选。
他身上宋齐丘的烙印太重,李弘冀,李景遂都不可能真正重用他,何况他们也早已有了自己的班底,张祖德过去也就是打打杂的角色。
这是自负的他所绝对不能忍受的!
反而自己这边,一切初创,因陋就简虽然寒酸,但却有着更为广阔的前途。
对于张祖德这种人存在的反噬可能,李煜不是没想到过,但就目前而言,自己能提供他足够多的多的条件和台阶,他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的。
……
再看,宋文宋武一同缩在角落中,浑身发抖,面色青白,已经是语无伦次。
看着李煜仿佛看到恶鬼。
李煜摇摇头,这对草包兄弟不提也罢,摆摆手,自然有人搀了他们离开。
在另一个角落里,李煜看到横卧在地的宋齐丘,这位国老身上依然缠满了绳索,口鼻间散落着一块蓝黑色的布。
从质地样式上看,应该是一块幞头。
早有雄武军的士兵上去探了鼻息。
“回大王,确认已死。”
“行了,砍下脑袋,那石灰腌了存好,其它的切碎了喂狗吧……”
“是!”
“算了,太麻烦了,万一狗都不吃怎么办?”李煜显然心情不错,还讲起了冷笑话,冯正德在旁边陪着笑了几声。
“行了,这个僻静之地,烧了吧”
此时远处传来了锣鼓之声,李煜皱起了眉头,“怎么大清早就敲锣打鼓,他们不累么?”
“回六郎,这乃是武昌城里的习俗,今天有人娶媳妇,所以一早就要锣鼓喧天,以求个热闹……”
“如此啊……”李煜喃喃自语,一只手握着拳头,不紧不慢的敲打着树干。
“解结解结解冤结,
惟愿亡灵罪消灭。
今生前世有冤仇,
随此经功尽断绝”
念完后,忽然哑然失笑,什么今生前世有冤仇,随此经功尽断绝啊。
方才那道黑气,弄得不好就是宋齐丘的怨魂,被自己一刀斩散后,又恰逢朝阳升起,想来是灰飞烟灭了。
宋齐丘活着的时候便以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而著称。
死了,也是如此,怨气不散,试图作祟,结果人没害到,自己倒散之于无形,倘若早早躲起来,那便多好?
大概还能以某种形式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继续他的害人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