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南平是鱼腩,但思维中的惯性会告诉他们南平是多家联保的。
不能打。
也打不得。
但刘承祐则抓住眼下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没有林仁肇的神武军,南平并入后汉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刘承祐就怎么敢下手呢?
站在刘承祐的角度来思考的话:
边镐入楚,南唐少了最大的机动部队,这是不假。
至于林仁肇的神武军,两万人都不到,而且守着清流关,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老实说,在某些情况下可以忽略不计。
可还有个李弘冀啊。
他直接发兵打南平就不怕李璟把这个南唐第一杀神掉过去肛正面么?
毕竟,后汉占领南平后,不但有了正式问鼎天下的本钱,而且可以直接威胁边镐大军的后路。
这时候哪怕李璟和李弘冀这对父子之间再有幺蛾子,这时候都得放下,否则等后汉把南平国彻底消化后,以后汉兵锋之盛配上襄阳的地利之便和南平的富庶,那就真的天下无敌了。
当然,刘承祐现在应该不至于发疯到直接攻击雄武军,那样的话等于是引发两国间的全面战争,固然能在边镐身上撕下一块肉来,但这时候李弘冀肯定渡河而击,直接入侵后汉。
后汉的精锐部队也只有郭威的天威军和史弘肇的禁军,淮北到黄河这广袤的土地几乎没有太像样的军事力量,所以这些年一直采取防守事态。
一旦李弘冀主动攻击的话,打到黄河边只是时间问题,随后南唐的水军优势可以发挥,顺流而上直接攻击汴梁!
而汴梁这个鬼地方是出了名的无险可守。
所以,从刘承祐的角度来考虑,要吃掉南平有两个先决条件,1,雄武军无法及时回师,这并不难做到,毕竟长沙城防之坚天下闻名。
2,李弘冀的天雄军被钉死在江淮之地,无法作长距离机动。
要钉死天雄军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然而眼下的天雄军却恰恰以一种最直接的方式被限制的行动,或者说是李弘冀此刻是绝对不会离开东都的!
李煜看着天空不说话,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一些被忽略的东西的慢慢浮现起来。
李景遂、李景达的起事,看起来是他们野心勃发,加上宋齐丘居中调度,所以有了江宁乱局。
可倘若放眼天下,江宁只是这盘大棋中很小的一个劫争。
吃掉南平,刘承祐可是捞到了巨大的实空啊。
这是堪比屠掉对手大龙的好处。
所以……
李煜背上冷汗涔涔而下,莫非李景遂和李景达还里通外国?!
只是结论实在太过于匪夷所思,一国的最高文武长官是卖国贼?
可从最大受益人的角度来看刘承祐-李景达、李景遂的组合也实在是太可疑。
假设江宁之变真的有刘承祐的影子在里面,那么倒也是可以解释另外一个问题。
为什么只出动柴荣的偏师去攻击南平,而郭威的中军则继续前行。
如此看来郭威和天威军主力的目的地很有可能就是李弘冀防区的对面!
-黄淮地区。
江宁之变总归是要落下帷幕的,皇位的更迭不会拖太久,篡位者为了心安理得的坐稳位置,必须将整个谋逆过程在最短时间内结束。
这时,作为能够实际威胁江宁安危的李弘冀,实际已经具备了左右局面的能力。
为了防止天雄军直接攻击江宁,必须在其对面放上后汉最强的精锐-天威军,以此看死天雄军,使其不敢全军回撤。
当然李弘冀如果真的铁了心要回江宁抢皇位,那么郭威会非常开心的渡河攻击东都,扬州富庶天下闻名!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可是已经传颂几百年了啊。
如此倒也是双赢,李弘冀得南唐,后汉得江北。
至于李景遂李景达的死活,hocare?
其次,万一李弘冀和李景达等人达成协议解除后顾之忧后,这个战争狂人多半会趁着后汉在黄淮地区兵力空虚的时候去做点事情。
比如渡河打草谷,又或者大军往吴越国开过去……
是了。
一定是这样,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清楚,这些看上去非常不合理的部队调动。
这个刘承祐真是越想越可怕,抬手间天下风云变幻,不出其掌控,他这么一手,调动了天下多少帝王将相英雄豪杰!
但是,李煜忽然又想到,自己的老子能在冯道来谈买卖的时候,就想到了应手,将林仁肇往西调动。
老三,老四和他也斗了那么多年了,李璟真的是对这次宫廷政变毫无预计,就这么中招了?
这可不是那个在保大元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李景通啊。
何况自己老娘手握内司,一个潘诚厚就已经和成了精的狐狸一样,类似潘诚厚这样的大太监还有好几个,他们都一点没听到风声?
李煜越想越头痛,不由得抱着脑袋蹲了下来……
孤身说朗州,毒疯宋齐丘,这等丰功伟绩和刘承祐的心机手腕比起来,类似中国足球对巴西(男足)。
……
“阿嚏”东都大营中,李弘冀毫无风度的打了个喷嚏。
“究竟是谁在惦记本帅!”他嘟囔了几句。
“这天下惦记夫君的人可太多了”徐婉儿笑道
“噢,你倒说说都有谁?”
“哼,明知故问,别的不说,江宁城里多少姑娘的一颗芳心都系在夫君身上,只要夫君开口多少名媛淑女愿意自荐枕席呢”
“婉儿,此话今后莫再说……,你我相识本就前世姻缘,我是粗人,山盟海誓不会,但从那日见你后便知道,这辈子,这辈子……”说道这儿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脸上却莫名有点发红。
“夫君”徐婉儿的声音有点哽咽,站起来蹲在李弘冀身前,脑袋枕在他的膝盖上“婉儿,何其有幸!”
“你怎的如此婆婆妈……”话还没说完,李弘冀顿时自知失言,赶紧讷讷闭口。
“噗嗤”徐婉儿被逗笑了。
抬起头来看着这位威震神州的杀神,眼中尽是温柔。
不单她眼中缠绵万千,李弘冀的眼神又何尝不是如此?
两人成婚已久,却恩爱如初,此刻静静相望便觉得时间若是永恒该是多好。
徐婉儿之所以抬头有一小部分原因也是想看到这让他安心不已的目光。
她自负美貌,当日也曾想过以色事人,结果却换来李弘冀的真心相待。
只是私下里,李弘冀也曾在她耳边轻言,“飞花拂面,嫩柳垂肩,不若卿之一笑,醉死其间,死得其所……”。
曾经她虽然贵为公主,却极少展颜。
自从嫁人之后,却越发天真娇媚起来,笑容越来越多,越来越甜。
她知道,自己自幼爱笑,现在在这节帅大帐之中才能感到安心笑起来更是越发粲然,而且她更喜欢看到眼前人深深陶醉在自己笑容中的样子。
每当此时,她总有瞬间的心志失守护,什么荣华富贵,天下争雄都抛在脑后,能与夫君过上那“牛羊自归存巷,童稚不识衣冠”的田园生活。
徐婉儿本身颇精音律,这也是一个贵族女子所具备的基本素质,李弘冀虽然整天甲胄在身,但徐婉儿知道,他在琴棋书画上的天赋,只怕还在自己之上,只是因为忙于军政大事,才无瑕顾忌。
倘若两人真是一对田舍翁媢那该多好啊。
男耕女织,子女绕膝……
瞬间心中便是一痛,痛得她几乎掉下泪来,灿若春华的笑颜也瞬间黯淡下来。
是啊,子女绕膝,这对常人来说是多么平常的事情,但对他们而言却难如上青天。
李弘冀虽然面上从不说起,但徐婉儿从一个女子的角度能敏锐的感觉到他的内心,不管是作为一个拥有近乎割据势力的军阀,还是一个热爱妻子丈夫,李弘冀肯定是想要个儿子,徐婉儿甚至偷偷在他的算袋中发现一个极小的木雕观音像。
要知道太子爷可是从来以不敬鬼神而闻名啊。
所以方才她才出言试探,想劝他纳妾以延续香火,虽然从妻子的角度来说,这无异于挖去自己的心头肉。
可只要能看到他开心些,这点代价又算什么呢?
“婉儿,婉儿,怎么了”李弘冀察觉到情况有异。
“节帅给个说法吧!”柴克宏一撩幛子跨步进入,“哎呦,卑职告辞”
“回来!”身后一声大喊,柴克宏顿时像中了定身法。
徐婉儿脸上一红,几步溜到帅座之后的帐子里去。
“节帅……,是卑职不好,进来前没叫门,可你放心,卑职什么都没看到!”
“闭嘴!”
“说吧,何事!”
“你这泼才,怎么哑巴了”
“节帅不是让卑职闭嘴么”
“我看你是欠鞭子!”
“节帅饶命”柴克宏夸张的叫了句。
随即面色严肃起来,“节帅,弟兄们托我来请节帅个主意,眼下我们到底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等着吧”
“节帅,眼下是好机会啊,天雄军天下无敌,又唯节帅马首是瞻,倘若节帅有意……”
“怎么了,我等得,你们却等不得?”李弘冀瞪着眼
“节帅,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这是军心”柴克宏并不怕他。
“哼,没脑子!”李弘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