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对古器不甚了然,但见识和眼界摆在那儿,自然知道其难度和重要性。
眼看说这儿厘定了不少,顿时大喜过望,立时召见。
“嗯,嗯畏名先生大才华,大毅力,大智慧”李璟大字三连后,依然反复翻阅这册子,显得爱不释手。
“如此,今年秋祀便可用上了。”李璟非常开心
虽然自称是大唐,但李昪、李璟都明白,自己这个纯粹是随便找根大腿来抱着,李昪连自己生父是谁都不知道,这么一个孤儿靠着自己的努力和运气,在乱世中打出了一片天下。
打天下不难,坐江山就麻烦许多,别的不说,一系列祭祀典礼,都要内行人主持才行。
别的不说就是李璟祭李昪都得按照规矩来,由太常寺派出博士来主导祭礼。
每当这时候李璟心里也在骂街,也在愤恨。
甚至升起大逆不道的念头来,本就是泥腿子出身搞那么麻烦做什么,看看黔首百姓,儿子给老子上坟,烧点纸钱哭嚎几声也就结束了,然后一家人开开心心分吃祭品,哪儿像现在被人当傀儡似的摆弄大半天
但怨归怨,还是得遵循否则就闹笑话了,这点上北边一众伪朝比南边诸国要有优势的多。
虽然迭经战乱,但毕竟几百年来一直是行政中心,人员,器具,典籍都比南方齐全。
李昪得国后,就没顾得上做这些事情。
换到李璟后,倒是有这个想法,但也知道国家在这方面的理论体系和知识储备很不够。
把冯延巳扔到礼部尚书的位置上,李璟交给他的重要任务之一,就是要想办法恢复各种正规的祭祀庆典。
冯延巳学问大,但在这种方面也是外行,按理说这应该是太常寺的事情。
只是,南唐的太常寺卿还不如冯延巳呢
眼下继位都快七年了,正儿八经合乎规制的祭祀一次都没搞过,作为一个非常看重仪式感的中年,李璟对此感到很难过。
现在倒好瞌睡掉下枕头来,这个史虚白果然是名士,定名定制这种老大难问题,不过一旬就解决了好大一部分。
“畏名先生辛苦,让朕想想这回赏你何物,如此大功,不重赏不行!”
“回圣人,虚白不敢领!”
“如此,你是要置寡人于有功不赏的境地?”
“圣人”史虚白苦笑,“此次定名定制,史虚白不敢贪功,其间九成功劳要归在安定王头上,没有安定王”
“畏名先生何须如此说话,你是煜儿先生为他考虑谋功倒也说得过去,可是他一个小儿哪儿懂这些,传出去,倒是反而显得他在夺你之功,于他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圣人”史虚白跪倒在地,脸上的神色古怪非常“虚白不敢欺瞒圣人,若是没有安定王,虚白是万万做不到的。”
随即将那日的情形再次复述一遍。
李璟听完也傻了。
这叫什么事情,未必绝后,但足以空前!
愣了半天后,很不自信的说了一句“你没在欺瞒朕吧”
“回圣人,虚白倒是恨不得是欺瞒,这样老夫心中也好过一些,老夫入澄心堂伊始便开始厘定这古器名称,之前十来天日子天天吃住都在殿中,却所获无几,羞愧欲死。”
“可安定王不过一盏茶功夫,便将名定下,之后老夫又和樊斌翻遍澄心堂所藏典籍一一核对竟然分毫不差。”
“安定王说,他看到一个器物,脑中便知道叫什么名来”
“老夫这个先生当的惭愧。”
“这”李璟开始沉思
他是个迷信的人,对儿子的重瞳异相,已经是颇为欣喜。
眼下得知竟然有天授的辨识古器名称的本事,脑中所想自然便更多了起来
史虚白走后,李璟传冯延巳觐见。
随即把史虚白整理的册子给他看,又把李煜定器名的事情说了下。
冯延巳都感到有点毛骨悚然,可翻着册子也找不出什么毛病来。
一时和李璟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璟想了想又让人把徐铉也传来,至于其他“四鬼”也就不劳驾了,圣人对个人的能力心知肚明,那四位搞搞阴谋诡计不错,在这种专业领域上多有力不从心。
这种事情还得找冯延巳和徐铉这样有真学问。
结果,徐铉的反应和他们二人一摸一样。
甚至更糟糕。
徐铉指着册子中的一个铭文道:“这是异体的盉字,仆前几日福至心灵将历年所学融会贯通起来,才得以确定,此时连舍弟都没告诉,怎么安定王竟然就知道这是个盉,此物的形制与常见之盉并不相似啊。”
三人继续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冯延巳激动起来:“圣人,圣人这是大好事啊,须得大肆宣扬一番,得让这天下都知道。子曰:礼也者,犹体也,体不备,君子谓之不成人。设之不当,犹不备也。礼有大、有小、有显、有微,大者不可损,小者不可益,显者不可揜,微者不可大也。”
后半句话出自礼记礼器意思说,礼仿佛人体,身体有残疾了,那就不能算作是正常人,而礼操持不当,就和没礼差不多,礼有大小显隐之分,必须严格遵守规制。
“圣人,礼部一直在搜集盛唐礼仪制度,典章规范倒也齐全,惟独礼器上多有不足,史虚白进的这卷册倒是有用。”
“圣人,圣人,再有几日便是神农诞辰之日,倒是可以大大祭祀一番!以扬我国威,显我大唐乃是华夏正朔!”
炎帝诞辰是四月二十六,算时间便在七天之后。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李璟听了也是大为心动。
南边这堆国家都是泥腿子立国,在祭祀方面藏拙的很,就是怕万一搞的不像样被全天下传为笑柄。
其实北边也差不多,原有的那点优势和传承都被破坏的差不多了。
伪汉国武人当政,对祭祀根本不放在心上,当然也是和缺乏专业人才和礼器有关。
起码,李璟知道北边曾大规模的将宫中所藏的铜器融掉以用来铸钱。
“只是,这,这来得及么!?”
冯延巳想了想道:“祀神农乃是小祭,形制礼仪上礼部倒是有了计较,眼下的问题就是这祭器能否在这几日后制出?”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