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萧槿郑重的向着自己点了点头已示正是如此后,萧子硕却摇摇头说道:
“昔日虽然我曾在暗中帮过廉闵,但我知此人为人素来忠义,但他只善于兵事,却从不参与政局权力纷争。
当初被削职禁军统领,派到权玉麾下做个副手,朝堂之上不乏为其鸣不平者,可这廉闵却毫不犹豫,接旨次日便去赴任。
这样的人,不图名不为利,如何能够说服。”
萧槿听完萧子硕所讲后,却微微一笑说道:
“子硕哥哥此言差矣,廉闵将军非是不图名,也非是不图利,这样的名将图的却是大名而非小名,是大利而非小利啊。”
见萧子硕仍然有些糊涂的看着自己,萧槿继续言道:
“我若没有猜错,廉将军只忠于国公,而非忠于权玉或者是芈夫人和公子堰,这国公有可能是你,或者有可能是公子堰,也就是说,谁做了国公他便忠于谁。
他图的名,是为国尽忠之名,他图的利,是齐国雄霸天下之利。
所以,子硕哥哥,你还觉得我们说服不了廉将军吗?”
萧子硕听完后,一拍自己的大腿说道:“对啊,我是长公子,也是宗法之下最有可能成为大齐下任国公的人啊。”
看见萧子硕重新燃起了希望,已然有些得意忘形的样子,萧槿便也替他高兴,不过他还是向萧子硕说道:“子硕哥哥,你还不是国公。”
萧子硕听完后一愣,便拉着萧槿哈哈大笑了起来。
“萧槿,你说派谁去说服廉闵为好?
我觉得此人官位不可太高,不然会引起权玉的警觉,也不可是顾先生那样的秦人,不然会让廉闵反感。
到底派谁去呢。”
萧子硕边说边皱起了眉头,似乎在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后,却让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绊住了脚步而让他有了些气闷。
他想了又想,终是没有想出来一个合适的人选。
突然,他抬起头看见萧槿正向着自己挤眉弄眼,便明白了萧槿的意思,他脱口而出道:“你想去?不行不行,太危险了,青儿姑娘还在家中等着你,若你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和她交代。
不行不行。”
萧子硕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他自然明白萧槿是想亲自去做说客,但他又怎能让萧槿去犯陷境呢。
但萧槿却对他说道:“子硕哥哥,你为我安全着想让我感动,但方才众人如何看待我你也都看在了眼里。
大丈夫怎能一味委曲求全不思进取呢。
是,此番前去定有危险,可那又能怎样。
如果我因为危险便放弃了建功立业的机会,那我还不如回去跟着家中的族人去种田经商。
此计是我提出来的,所以我也有了准备,还是我亲自去的好。”
说到此处,萧槿看看萧子硕,微微握紧了拳头又道:
“今日之辱,萧槿定不会忘记,一旦我能说服廉闵将军来投,再看今日羞辱我的这些人将是何嘴脸。
所以,还请子硕哥哥成全。”
看着萧槿咬牙切齿的样子,萧子硕便知再劝无益,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点了点头。
萧槿见状立刻单膝跪地,向着萧子硕便是一拜。
“此番前去,定不辱命,如果三日后不能回来,还请子硕哥哥将青儿送回绥北赵府。”
萧子硕连忙言是,起身对着萧槿也施了一礼。
随后二人又一同商议了一番细节之处,那萧槿便径直出了潆水城直奔城外的齐军大营了。
两军交战,相互通使乃是常事,所以当齐军看见手持使节的萧槿时也未与他为难,只是怕他看到齐军部署便蒙住了他的双眼,带着他走进了齐军大营之中。
萧槿知道自己来到的正是廉闵所辖部众防御之地,所以即便是被齐军兵士蒙上了眼睛,也未询问他的意图,他也丝毫不用担心这些兵士会将他送到权玉或是其他将官那里。
不多时,萧槿便被兵士引入了一座营帐之外,等候时便有人上前来将他眼睛上的蒙布取了下来。
他眨了眨眼睛,适应了一下刺眼的阳光,这才仔细的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这座营盘依山傍水,显然是个适合驻兵的好去处,在能保证全军用水的情况下,同时又能兼顾防御,选择与此地建造营盘也说明领兵之人还是有些水准的。
齐军兵士自然有人进入了营帐通报。
过不多时,萧槿便听帐内有人大喝一声:“什么使者,给我拉出去砍了。”
厉喝之下,便从帐内出来了两名持戟兵士,朝着萧槿走来。
萧槿瞬间便反应过来,这廉闵却是个水火不进之人,他怕使者来见自己的事情泄露,引起权玉的猜忌,便连见也不想见便要将自己斩杀。
那两名持戟兵士方一走到萧槿跟前,只听萧槿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道:
“人都言廉闵将军忠义为国,却不曾想是个胆小怕死之人,长公子看错人了啊,秦公看错人了啊。”
随着萧槿发出歇斯底里的喊声,两名持戟兵士便要强架起他,此时只听帐内又传出声音说道:“且慢,让他进来。”
两名兵士闻言后相对看了一眼,便将萧槿又推推搡搡的带入了大帐之内。
一进帐内,被持戟兵士推倒在地的萧槿看了看面前坐着的那人便在内心中暗自喝了声彩。
如果不是从萧子硕口中得知了廉闵的模样,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将那个能与钟旭一较高下的将军与眼前这个面白如玉的中年男子联系到一起。
只见那玉面将军直挺挺坐在案后,怒气冲冲地盯着自己。
见自己重新站起整理好被抓乱的衣衫后,那玉面将军这才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看你还算是条汉子,说吧,为何发笑,又为何要辱骂本将。”
萧槿向着廉闵施了一礼,笑着说道:“将军,我是秦人。”
“听出来了,那又如何?”
廉闵皱了皱眉头说道。
“萧槿在母国时,为裨将军江户府中幕僚,我曾多次听左更大人及江将军等人说起过,这齐国上下将领中除了一人外,再无人能够入得左更大人眼中,左更大人曾经直言,如果齐国没有此人,则我大秦挥师东进,夺取东京如同探囊取物尓。”
萧槿言罢,便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
“哈哈哈哈,我敬佩左更大人抗戎之功,也知其用兵如神,但他若想挥师东进,夺我东京,那便只管来试,廉某定要叫他有来无回。”廉闵虽然面色平静,但却对着萧槿语带凶恶的说道。
“廉将军大名,左更大人自是知道的,所以左将军才会说,只要齐国有那一人在,我大秦便拿齐国毫无办法,将军可知那齐将是谁?”
廉闵听他说完,便又是莞尔一笑道:“你这骗人的手法比三岁小儿也好不到哪里去,若是想拍马屁免你今日一死,便是异想天开了,最后给你一句话的机会,说完后就上路吧。”
看见萧槿只是个还未及弱冠的少年,廉闵的耐心便已经用到了极致。
他不明白公子硕为何派了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做说客,所以压根连一丝想要询问说客来意的想法都没有,便想杀掉他了之。
萧槿自然明白廉闵的想法,便笑着言道:
“将军方才问我为何发笑,我笑左将军识人不明,将一草莽视为天神,将一蝼蚁看做鲲鹏。
将军问我为何骂你,我骂将军死到临头还不自知,辜负了已故国公的期盼和长公子的希望,这大齐不日便将丧于你手。”
“啪。”
萧槿刚刚言罢,便见那玉面将军怒发冲冠一掌拍到了案几之上,将木案击了个粉碎。
“公子硕与公子堰争位与我本不相干,我也不愿参与其中,但说到底哪国新君将立之前不会有此一幕,但公子硕勾结你秦国人来犯我大齐,这便是触动了我的底线,莫说权郡守有令,即便是无令,我也要将秦国人赶出齐国去。
你言我辜负了先公的期望,我忠心为国何错之有,你若再信口雌黄,我便先割了你的舌头。”
看着廉闵动怒,萧槿却不惊反喜,他依然是一副微笑的模样。
但此时萧槿也知道,只要自己再说一句让廉闵发怒的话来,今日便真是他的死期了。
看着廉闵怒目圆睁的模样,萧槿却是愈加高兴了起来,看来自己的目的快要达到了。
“巢泽之战,齐楚两军僵持不下,是廉将军率兵突破楚军防线一举击溃来犯之敌吧。”
愤怒的廉闵一听萧槿此言,顿时楞在了原地,那愤怒的表情瞬间便变为了惊愕。
“你怎知此事?”
萧槿见自己一语中的,便知道萧子硕告诉自己的那些传闻确有其事。
原本这些传闻就连萧子硕也是拿不准虚实的,但在萧槿的分析下却觉得应该为真,这才在此时拿了出来试探廉闵,看见廉闵的表情后,萧槿便确定了这些消息定无虚假。
他此刻已经成竹于胸,所以并没有直接回答廉闵的话,只是又一次说道:
“巢泽之战时,权玉将将军安排在后方并不与楚军交战,两军对峙一年之久,却被将军误打误撞下破了楚军的防御。
原本大破楚军的功劳应该是廉将军的,却被权玉悉数抢了去,我真为廉将军不值啊。”
萧槿边说边观察着廉闵的表情,果然见他生出了些异样的神色,便乘热打铁继续说道:
“廉将军,你可知那权玉乃是楚国人?”
“你说什么?”
廉闵听到此言后,突然站起身来,如同呆了一般看了看萧槿。
如果别人说权玉是楚国人,自己无论如何都是不会信的,但这少年郎却知道那些早已不为人知的往事,所以此话从这少年郎的口中说出后,倒是让廉闵想到了许多的往事。
而且他越想越觉得权玉为楚人的事情似乎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片刻后他又缓缓的坐了下来,低着头沉吟了起来。
萧槿见状也不再说话,他在廉闵的心中已经将种子种了下去,此时只需等着这名将军自己去想通便是了。
过了许久之后,廉闵这才抬起了头,对着萧槿轻声说道:
“先生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