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昕鸰把门摔出一声巨响。安安扑到床头,子辰的脸上全是冷汗,那眼神几乎让她心都碎了。那眼神犹如千山万水,遥不可及。哥哥啊,你为什么如此不可征服呢?为什么不能把你的爱给我一点点?为什么要逼得我无路可退?一粒一粒解开他衬衣的纽扣,腹肌清晰的轮廓从睡衣后面暴露出来,漂亮的肤色和光泽,紧绷绷的细腰,因为呼吸急促而起伏的胸膛,因为痛苦而迷蒙的眼睛,安安含住他胸前的粉色珍珠,牙齿轻咬,他的身体战栗了一下,挣扎着说:“不要这样,安安,不要让我恨你。”
安安抬起泪眼:“你永远都不会爱我的。就让你恨我吧。”捏住双颊,往他嘴里塞了几粒药丸,用水灌下去,他被呛得拼命咳嗽。
“著名的蓝色小药丸。”安安说,“让我帮助它尽快生效。”说着,拿出一架小摄像机,打开电源放在床头。
时昕鸰在走廊里等了一个多钟头,披散着头发的安安拿着摄像机出来了,时昕鸰接在手里,正要看回放,安安按住:“没有问题。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看,不然我会难为情的。”
时昕鸰瞟她一眼:“你嘴上有血。”
安安用指尖碰了一下,说:“是他的。”
时昕鸰咯咯的笑出声来:“这一定很刺激,我太想看了。不过,还是先给你哥哥看吧。”
“不给颜舜茵看吗?”
“给你哥哥看会更有用。”时昕鸰把摄像机交还给安安,“就由你自己保管吧,否则我怕会忍不住偷看的。他怎么样?要叫医生吗?”
“伤口裂开,已经昏过去了。”安安的眼神闪烁不定,“爸,他会死吗?”
“每个人都会死。”时昕鸰观察着眼前的女孩子,据说男人能够滋润女人的容颜,那也许只有相爱才能够,安安看上去和进屋之前一样萎靡不振,甚至于还多了点暗自神伤,虽然衣衫不整,但并未有新承雨露的冶丽。他不由联想到颜舜茵:自从嫁给子辰,这女人就像沾了仙气一般越来越美得不像人类,时昕鸰偶尔瞥见她对子辰含娇软语的样子,也不免心跳。不过,看起来颜舜茵这个妖精的末日就快到了。
《诗经》所谓“之子于归”,意通“男以女为室,女以男为家”的古语。女子结婚就是归家,所以,没有夫婿的女子,就算居有其屋,也不算是有家的女人。子辰让舜茵找个清静地方好好反省,舜茵觉得最安全最清静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家——子辰给她买的那套三居室。可是这套没有男主人的房子现在已经不能称为“家”了,只能称为房间。房子的色调淡雅,家居用品以舜茵喜欢的田园风格为主,布艺沙发加上绣花窗帘,藤编的挂钟,餐具是土陶工艺,客厅地上还有块云南的纯麻织毯。
她赤足坐在那块织毯上,用扑克牌给自己算命。这个算命的方法是初中时候叶蓁蓁教她的,已经很久没算过了。她试了两三次,才想起游戏规则,洗好牌,心中默想愿望,把牌一一的排在地上,逐个翻开看,算的结果很好,她觉得不准,想要重来一次,又觉无趣。子辰要她把从前的事都重过一遍,她想来想去还是绕着子辰打转,别的什么都想不起来。钱虽然还给他了,但是房子还是他的钱买的,这和那些伪素食主义者有什么区别呢?明明喝了肉汤,只是因为没有吃肉,就宣称在吃素。可是她又无法回到从前的日子中去,就算她可以,孩子也不可以啊。重新找工作也要等生了孩子以后,那时候应该更难找了吧?如果把这几所房子也还给子辰,她就一点经济来源都没有了。想到自己打算过几天去房屋中介把其余两套空闲的房子招租,她就觉得万分羞愧。可是只能这么做了,钱总是需要的,每天都需要。
门铃轻唱,她跳起身来。舜茵在北京几乎没有朋友,她住的这个地方也没有人知道,难道是子辰回来了?她心中忽然小鹿乱撞,跑到穿衣镜前整理了下头发衣服,屏住呼吸打开门。
门外站着个年轻女孩,及膝短裙,蕾丝花边,挎一只亮眼的橘色大包,手中抱着直打瞌睡的辰辰,辰辰的小胖手里还勾着只磨牙口胶。舜茵惊喜若狂,一把抱过来:“谢谢你啊,安安,谢谢你送宝贝回来。”
安安把脚上的小短靴踢掉,赤着脚走进客厅,自己到饮水机边倒了杯水:“我是帮你偷出来的。明天你还是把颜颜和辰辰都送到安徽你姑姑家吧,那才会安全。至于你自己嘛,我建议你暂时也不要回来,事情没那么简单。”
“子辰还好吗?有没有退烧?”
“你说,我究竟哪里不如你?”安安抓起一只沙发靠垫坐在地上,“年龄、外貌、学历、家庭背景,除了外貌这一点见仁见智之外,似乎样样都强过你。”
“嗯,你是比我条件好多了。”
“我哥是不是恋母啊,怎么喜欢生过孩子的女人?!”安安说,“你知道他妈妈的故事吗?他妈妈当年是芭蕾舞团的台柱,一直跳独舞和a角,<胡桃夹子>、<吉赛尔>、<天鹅湖>都是挑梁的,她和时昕鸰生下我哥以后就得了性冷淡,可能是是职业病,也可能是觉得自己不再完美了,总之和时昕鸰的感情越来越疏远,不过她还是很喜欢我哥,经常把他的婴儿车放在台下,自己在台上彩排。他们团和她搭档的男主演和她挺谈得来,那男演员比她小很多,听说是个特别有灵气的人才。她喜欢上了那个男人,可那男人不接受,这事情让时昕鸰气得要命,他不肯离婚。那时候他还在戏剧学院教摄影,常常参加一些艺术沙龙,他就在那里认识了我妈。我妈当时是美术学院雕塑系的助教,我爸爸是雕塑系主任。时昕鸰确定要勾搭我妈之后,就开始和我爸爸套近乎,渐渐熟悉以后他就约我爸去野外写生,有一次写生之后,我爸再也没有回来,警方的结论是失足坠下悬崖。再后来,我妈在雕塑系处处受人排挤,时昕鸰很帮她,他们不久就结婚了。
当时国内刚刚改革开放不久,时昕鸰脑子很好用,改行做古董生意,做了没多久,他觉得商业环境太粗陋,于是带我们一起移居美国。一个女人出于生存的目的而嫁人,婚姻是不会有任何质量可言的,相反,会充斥着危机和背叛。哦,中间有段我忘记说了:时昕鸰外遇那阵子,他的原配在演出中着凉,患了重感冒,发展成急性肺炎,时昕鸰和我妈妈正处于如胶似漆阶段,没有管她,她病了半个月就去世了。”安安有些惆怅的昂起头,调节气氛的笑了一下,“所以你也知道的,我妈妈很喜欢子辰,她总说子辰身材漂亮,五官完美,呵呵,因为她是学雕塑出身的呀。”
舜茵觉得安安今晚有些奇怪。她把辰辰抓在自己上的小手拿下去放好,用毛毯裹住熟睡的儿子,没有说话。
安安说:“我从小就没有父爱,很孤独。去美国的时候我才九岁,时昕鸰非常富有,家里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冰宫。我没有一个朋友,也不相信任何人,我觉得世界上的男人都藏有一颗卑劣冷酷的心,只要助因成熟就会露出狰狞的本相。直到回国以后遇见哥哥,哥哥那时候还不满二十二岁,看到他的第一眼,我才明白,我是为了见他而来到这个世界的。一个男人交往什么样的女人,就可以看出这个男人的内心世界。叶蓁蓁你也认识,她简直平凡得没有任何特点,可是哥哥居然准备娶她。那时候我明白了,他是个善良和没有欲求的男孩儿。可叶蓁蓁不懂珍惜,错过了。后来就是你。”安安目不转睛的望着舜茵,“哥哥那样的男孩子,居然只交往过两个女朋友,第二个还是老婆,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你是个出色的女人,也配得上我哥,可我不认为你出色到无与伦比。我哥应该有更多的故事,他的故事里必须有我。”安安心驰神迷的把脸颊贴在怀中的靠垫上,似乎那靠垫就是她向往的爱人,“哥哥的眼神多温暖,样子多好看呀,要是能做他的新娘,哪怕只有一天,也值得用一生去换。可是哥哥,你为什么只爱她呢?哥哥,我帮你把辰辰偷回来了,以后,我还能为你做什么,才能让你一点一点爱上我……”
“安安,你哥哥怎么样了?”舜茵轻轻的问,“你伤害他了吗?”
“我要让他爱上我!”安安猛的抬起头,下决心般的说:“我也很善良,我也很温柔的!我要努力加油,一定可以!”
“安安啊,爱情不是努力加油就办得到的。当然你可以努力,可是你知道吗?爱情其实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一个人的事。我第一次看见你哥哥的时候,他才十三岁,我就喜欢上了他,结婚后他告诉我,那时候他也喜欢上我了,可惜那么多年我们都不够自信,只是把对方当作自己的梦。我们孤单的彼此喜欢了十几年,直至我们走到一起。不过,这种终成眷属的结果在爱情故事里只是概率极小的一种运气,至今我仍然认为,爱一个人与对方无关。安安,我和他彼此深爱,深爱到没有一丝缝隙。放弃吧,你走不进来。如果你愿意坚持,那么就坚持,只是,你爱的人不会爱你。”
“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走多远。”安安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奇怪笑容,放下怀里的靠垫,提起那只橘色大包出了门。<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