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驸马府
新院落成,赵元薇与夏临二人也不打算大张旗鼓的置办,只是约了几个素日来往密切的,加上与夏府交好的几家,备了简单的席面,只做小聚。
夏氏一族言官出身,按理说来,皇帝嫁女,少许谏臣,不过这桩婚事原是懿德皇后在世之时默许,赵光义不好背了亡妻之意,又挨不住赵元薇哀求,只好松了口,准夏临出谏院,封太常,亲旨赐婚。
侍女们引着路,赵元薇挽着柴熙云的胳膊,笑意盈盈地问道,“瞧我这院子,比起你的西花阁如何?”
“夏大人亲自督工,将作监(负责建筑的官署)的人忙活了大半年,自然不是我区区西花阁能比的。”柴熙云扯出手帕,轻掩了掩面,赵元薇只抬手点了点她的额间,反手拉住赵芙平道“你瞧这个人,似是我占了多大好处,我这院子就是大些,可不比你的那么讲究。”
赵芙平虽是习惯了她二人嬉笑吵闹,每次却都忍不住拦一下,随道“依我说呀!驸马府这个庭院雍容奢华,西花阁嘛,则是淡雅脱俗,各有千秋,何必相较。”
柴熙云二人闻言笑了笑,打趣道“瞧瞧,好话都让这丫头给说了,倒显得你我小气。”
这话说完,三人不禁都掩面轻笑起来,赵芙平遂又问道“如今东西可都备得齐整了,用不用我们再准备些什么?”
“父王嘱托皇后娘娘备着,自是万全,缺不得什么,我那未来的婆婆,又是个及能持家的人,我同若安倒是落了个清闲。”赵元薇应着声,“只是一人守着这院子,总归无趣儿,你们两个能时常来陪陪我便好。”
柴熙云莞尔一笑,“现在说得好听,无趣儿想让我们来陪,等你成了礼,只怕是不愿意我们再来打扰你们夫妻温存。”
“你呀!没羞没臊。”赵元薇娇嗔道,柴熙云亦笑笑,赵元薇瞧她一脸得意,便又忍不住调侃道“听说徐家公子人才俊美,我现在只盼着那位徐公子早日进京,看看我们郡主殿下用什么理由搪塞咱们国舅爷的美意。”
“自然是用心上人”赵芙平送去一个意味深长地眼神,引得柴熙云面色泛红,赵元薇刚要启唇追问赵芙平之意,就被迎头而来的夏临打断了话语,夏临一米之外立住,便同柴熙云赵芙平见了礼。
“哎!你怎么过来了?外客们谁陪着?”赵元薇上前问道。
“二弟陪着呢!”夏临站直身子,轻声应着,遂又道“宝臣来了。”
“表哥?不是说今儿朝堂有事,就不过来了吗?”赵元薇看看柴熙云,启唇问道。
“我也不知,咱们去瞧瞧吧!另外,还有一位同行的呢!”夏临说着,下意识瞧了一眼柴熙云,嘴角不觉扯上了一抹笑意。
柴熙云忙避了目光,便也随着赵元薇去往花厅,高琼今日确实有事,奈何接了六郎的信,心愿成人之美,遂将手里的事暂放,陪他一同前往。
“兄长倒是赶巧,花厅茶果刚刚备上,你便到了。”未进凉亭,赵元薇就开口打趣了一句。
高琼二人瞧见他们,忙得各自见礼,回应道“朝堂上费了口舌,特意来讨长庆妹妹一杯茶水喝,何况驸马府新宅设计如此精美,不来先睹为快岂不是一憾。”
“兄长既来,便好好瞧瞧。”赵元薇眉目间轻笑,遂又仔细瞧瞧高琼身后的男儿,素衣玉冠,容颜俊朗,她觉得面熟,不禁一怔,问道“这不是…杨家六公子嘛!”
赵元薇脱口而出,杨延昭又见了礼,恭敬地说道“六郎冒昧前来,叨扰了。”
赵芙平侧目看看柴熙云,有意打趣道“今日同六公子倒是有缘得很。”
杨延昭一时语塞,微愣了片刻,见他微显窘态,赵芙便缄住了口,她原是有分寸之人,今日若只有她们姐妹几个,多说几句倒也无妨,偏生夏临与高琼在此,廊下还有小厮丫环,再说下去也着实不妥,赵芙平想着,随即掩唇不语。
只听夏临说道“六公子也是稀客,我与杨家大公子素有往来,请帖递到杨家,盼望着有位公子前来赴宴,等到这般时候不见来人,还以为你们薄了我的面子,没想到是等着同高家兄长一起。”
“六郎岂敢薄了夏大人的面子。”杨延昭解释着,高琼接口道“原是我硬拉来的,想着他喜欢观赏这些廊院亭阁,引他来瞧瞧,可巧永安妹妹也在,倒是有同好者。”
高琼这句话,大家才把目光牵到了柴熙云身上,她倒是落落大方,瞧不出半分羞赧,款动莲步移至桌案,启唇道“既然是来游园的,大家喝点儿茶水,便四下转转,只闷在这里,有什么趣儿啊!”
“郡主说得是,只闷在这儿有什么趣儿,原都不是外人,大家各引小厮随意转转,半个时辰后我在花厅摆宴,也尝尝我府上新请厨娘的手艺,前院还有外客,我先失陪一步。”夏临安排着,行了个半礼,便抽身离去。
高琼接着道“我方才骑马未曾留神,将左边衣襟扯坏了,向郡主讨灵玉姑娘一用,帮我补缀一下。”
灵玉闻言微愣,忙抬眸看看柴熙云,柴熙云埋怨道“兄长多大的人了,竟还如此不小心,灵玉,你也不必给他补的漂亮,像条大蜈蚣似的趴在身上,丢他的脸才好。”
“灵玉姑娘手艺不巧,丢的可是郡主的脸。”高琼笑笑,便邀着灵玉同行,灵玉得了主子的许可,匆忙跟了上去。
赵芙平此时方意识到高琼同夏临的用意,忙扯着赵元薇的衣袖道,“你那日不是说自己誊抄了一幅字贴,觉得不尽如人意嘛!正好无事,我给你瞧瞧去。”
“现在嘛!”赵元薇有些不解,却已被赵芙平扯出了几步......
柴熙云乃是聪慧机敏之人,岂能瞧不出几人行为怪异,一直忍着笑意,直到看着赵芙平和赵元薇拉拉扯扯离去地身影才轻笑出声,她笑,杨延昭也在一旁笑了起来,遂问道“郡主笑什么?”
柴熙云灵眸微闪,反问道“公子笑什么?”
二人对视了片刻,嘴角的笑意便愈发浓烈,周遭升腾起一股暖暖的春意......
高琼走到院落拐角停住步子,灵玉止步不及,险些扑到他身上,慌忙问道“小侯爷怎么不走了。”
“走哪儿去?”
“侯爷不是衣襟扯坏了吗?”
高琼低声笑道“灵玉姑娘,人人都说你聪慧伶俐,怎么今日犯起了糊涂,本侯多大的人了,怎么会如此大意,扯坏自己的衣襟呢!”
高琼说着,便侧身躲到一侧,灵玉问道“既然侯爷衣襟没坏,那这是...”话音未落,便顺着高琼的目光向凉亭望去,此时凉亭只剩下了柴熙云和杨延昭,灵玉这才顿悟,“奴婢真是蠢笨,竟然没有想到这个。”
“哟!听姑娘这意思,是也瞧出她二人的情意了。”
“奴婢自小伺候郡主,深谙郡主喜好,我们郡主性子冷傲,除了官家和几位王爷,谁敢在她评画的时候多嘴,偏生这位杨六公子敢,郡主竟也未生不快,这已然是破例,前几日六公子送了一幅《万壑松风图》,郡主嘴上不说,我们也瞧的出她是欢喜的,朝中那么多公子,送的好东西多了去了,郡主哪个不是瞧一眼就赏了我们,能得郡主如此青睐的,满朝上下,只此一人之物罢了……”灵玉滔滔不绝地说着,脸上不时绽放出笑容,高琼便也同她笑着,目光又瞧瞧不远处的那对人,喃喃道“若真如此,那也是天作之合。”
这边高琼满心欢喜,赵元薇却在知道众人用意后心生忧虑,连声道“不妥不妥,我说瞧你们一个个都像是别有心思的,原来打的这个主意,只是你们可曾顾忌过如今的局势。”
“当今局势如何?六公子未娶,郡主未聘,如何不妥?”夏临和颜悦色地斟了一杯茶水,缓缓道。
“就说你们糊涂,舅舅举荐徐家公子入朝,你我心知肚明所为何来,父王已然默许,姨娘那边也无不悦,这事便十有八九,咱们倒在这个节骨眼上撮合她与杨延昭的事,这不是明摆着悖逆圣命吗?”赵元薇加快了语速,言谈中满是担忧,夏临便只笑笑“公主聪慧,难道当真瞧不出他们的情意,所谓婚姻,本由天定,我们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话又说回来,纵使徐家公子当真模样、才情皆胜过六郎,也只能说他来的不凑巧,终归晚了。”
赵元薇神情微滞,赵芙平接口道“倒是咱们驸马爷看得透彻,枉你与熙云一处长大,当真猜不透她的心思。”
赵元薇咬咬下唇,挨着夏临坐下去,“我何尝不觉得奇怪,只是熙云素来任性,我生怕她为了一个杨延昭,跌了舅舅的面子。”
“深宫里长大的女孩子,当然懂得拿捏尺寸,熙云什么时候让我们担忧过。”赵芙平坐稳身子,垂目看着夏临帮自己把空了的茶杯续上水,茶杯里升腾起的热气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如同前方迷茫的道路,尚未可知,难以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