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个人心里一千个哈姆雷特,或许你以为你做的够仁义,但别人觉得远远不够,因此人是自私的。
赵正无可奈何承认这点,在介入更高级的权利游戏后,曾经的善良变得微不足道,甚至成为拖累。
认白姬为母,重演当初子楚与华阳夫人旧事,这一对母子比之更无情,完全是政治联盟堆砌出的海市蜃楼。
太子拜白姬夫人为嫡母,那么此前传闻公子安刺杀太子便是谣传,纯粹是大周蝶卫用来离间王室关系,搅乱秦国的诡计。
老秦自然什么都是最好的,王室成员相敬如宾,兄弟手足情深,父子母子情深,堪为秦国典范。
只是可惜蓝姬夫人为王上祈祷,不幸感染风寒,体弱病发不治身亡,少公子赢铮年少却至孝,愿为母守陵以表孝心。
“多么好的一家人”,咸阳百姓交相称赞道。
最近赵正不爱出门了,整日窝在寝宫里,昏暗的咸阳东宫将他团团笼罩,他似乎变成了曾经做讨厌的一种人。
“言不由衷,说一套做一套,这就是王吗?”
“君王无戏言,所以为了弥补收不回的诏命,行动上稍稍变动。百年来大抵如此,殿下不必烦恼。”
太子东宫长史,就是秘书长,空荡荡的大殿里,李斯坐在一个更昏暗的角落,仅凭一盏油灯,随时记录着赵正的言行。
这本来不是他的工作,但李斯以为太子政何其人也,出口成章,举手成势。正所谓法不传六耳,还是他亲自来做的好。
朝夕接触多日,赵正渐渐习惯李斯陪伴,这是个长袖善舞的家伙,天文地理,诸子百家,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学问。
然而他最渴望的还是权势,满腹经纶无非是仕途上的敲门砖。正如吕不韦推荐他时说得那句评语,“此人无利不起早”。
难怪当初荀夫子会将李斯赶出儒家,到头来这厮学的儒经全用在经商一般仕途上。
“李长史,你觉得我可怜吗?”
如惊雷劈过,赵正淡淡一问,李斯怔在原地,半晌不言,而后身子如筛子般抖动几下,汗如雨下。
赵正调笑一声:“汗流浃背,随便问问而已,你胆子也太小了。”
差点忘了这是异世,面前的李斯不一定是自己熟悉的历史上的那个权倾朝野的李丞相。
这一世,自己将成为秦皇,而赵高却是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大胸妹,历史已经变了。
“太子,你很可怜。”
低沉的男中音,拽住赵正双腿,他下意识地扭过头,看见李斯跪坐席上,双手交叉在胸前。
“楚国上大夫议和,太子认白姬夫人为母,吓走了楚使,也吓醒了微臣,原来无比强大,挽秦国于危亡的太子政也是个可怜人。”
李斯仍旧很紧张,语调带着颤音,但之后他止住颤动的双股,肃然说道:“蓝姬夫人是蝶卫,少公子曾刺杀太子,这些虽被掩盖,但臣以为有些事发生后就无法挽回。
太子初来秦国,吕相待如亲子,甚至牺牲掌上明珠也要为太子拉拢仲公子成蛟。
然而蓝姬夫人事发后,吕相对太子日益冷淡,面上还是至亲甥舅,内里太子也提防吕相了吧。
周楚停战,传闻太子驱使东胡二十万大军南下,万民以为神助,周天子也未有如此风光。
但据臣了解,东胡摄政王姬冲已经听调不听宣,现在悍然攻伐周境,无非是想顶着太子名号为自家势力寻些好处。周天子即便怒了,也要先找太子麻烦,之后才能想到姬冲。
还有魏氏麒麟子,虽是殿下麾下第一智囊,然而殿下却从未完全信过他,否则他也不会一有事端便匆忙回避。
秦国东平,殿下虽遍布势力,但有几处能如臂使,臣观殿下务实不务虚,所以觉得您是个可怜人。”
……
沉默,漫长的无声。赵正甚至后悔问李斯,这个耿直boy不掩饰地将他内外所有困局指出,当真好不尴尬。
汗流浃背,赵正摸了摸黏糊糊的衬衣,摇着头将外套脱下,袒胸露背斜倚在座位上,就这样看着摇曳的灯火。
李斯面上无虞,身上被衣衫裹紧。如此直言不讳,固然赵正有容人雅量,也会对他不满,搞不好他的人头今晚就能离开肩膀。
“太冲动了,可能会影响仕途”,李斯心里嘀咕着,好后悔刚才说这些,不仅把赵正说傻了,他的仕途之路也将终结,搞不好自己小命也会玩完。
等了半晌,赵正还是托着腮呆坐,李斯有些害怕,他不会将太子说傻了吧。
臣子直谏是美德,即便被杀了也能流芳千古。但是臣子用谏言将人主说傻,即便不死这辈子也别想做官了,大写的前科。
“太子殿下,微臣妄言,其实您不可怜,您……”
李斯松了口气,赵正终于扭过头来,只是那个眼神,不好。李斯觉得自己此时,无比可怜。
“微臣该死,微臣该死,但刚才那些话是太子您逼我的,臣……臣在桑海时受尽屈辱,此生……此生死也不愿再遭人白眼。”
李斯闭上眼,说出此生他觉得最有骨气的话,而后等着被侍卫拖出去剁碎,也不知道是喂狗还是喂狼。
“唉,难怪你会如此圆滑,原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赵正坐在李斯身边,拍着他肩膀道,“既然你这么了解我的现状,何不展示些真本事,干嘛浑浑噩噩充当书记官。”
“这是,这是招揽,”李斯心里一喜,嘴上露出上弯的括弧。
“臣定当万死不辞,此生只效忠太子您一人。”
赵正赶紧拉起来他道:“可别,我还打算让你当托孤大臣呢,怎么你打算回头陪我下葬?”
李斯嘴角抽搐,感觉自己找了个好不靠谱的主君,没说两句话就想着让自己殉葬。
“哈哈,吓唬你的”,赵正拍着李斯肩膀道,“你比我岁数大,怎么可能比我死得早。”
李斯一张脸拧巴成苦瓜。
赵正哈哈笑着,忠言逆耳利于行,但忠言太难听了,他也需要乐乐,现在看着李斯模样心情好了不少。
“多现实的事情,可惜自己却不愿意承认”,赵正心里想到。这也许跟他自小环境有关,成长在五讲四美的新社会,那里会这些口是心非的阴谋诡计。
“姬兄,既然你要报恩还债,我又何必死抓着不放,只是盼望着将来你别忘了自己是个华夏人。”
星夜,咸阳接连飞出数只信鸽,一条红色最高级情报,顺着咸阳走出河西到达林胡,而后一路向望海城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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