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位朋友离开之后的一个月,皇上再次听信了谗言,终于决定对海临枫赶尽杀绝。一个月之后,那位朋友再次来到了吴郡,只不过这次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身着官服带着一众人马站在了海临枫的家门外。这些人中有不少海临枫认识,因为这些都是玉龙台的杀手,而那位昔日的朋友现在就是玉龙台新任的尊主。
海临枫无奈的笑道:“这次皇上直接派出了这么多杀手前来,看来是要我必死无疑啊!只不过……”他将手中拿着的东西放下,看着这位身穿官服,神采飞扬的朋友问道,“为什么是你来?”
朋友也笑了:“因为皇上知道,我同你最亲近,因为我们是朋友。”
“是这个原因么?”海临枫冷笑了一声,“亲近?朋友?确实,这种事也只有朋友才能做得出来。你还要哄骗我到几时?到我死的时候么?还是就让我带着你哄骗我多年的这份兄弟情义离开?”
“怎样做在你”,朋友从马上下来道,“不过不管怎样,如今败的都只会是你。”他将诏书拿出展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海临枫曾任大将军一职,因南豫州名门之案被革职查办。后怨恨朝廷,屡次与朝廷作对,建玉龙台谋害数名朝廷命官,后又带数名杀手逃离京城藏身至吴郡。藐视天威,罔顾人伦,实乃天诛地灭,人神愤之。遂,朕今日便要铲除祸端,还天下水土一方平安。钦此。”
听了这么一封诏书,海临枫更是笑的不能自已:“怨恨朝廷,藐视天威,罔顾人伦,天诛地灭,人神愤之。好一段说辞啊!如此说来,我还真的是祸乱一方的害虫啊?”
“皇上既是这样说了,你就算是有悔过之心,今日也难逃一死。”
“逃?哈哈哈,我为什么要逃?”
“不逃最好,也请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大人,皇上还等着我回去复命呢。”
“从头到尾都是你,那个在皇上耳边吹风的人也是你。是不是苏焕和何允铭以及何子安的事情也都是你?”
“苏焕,那是他自己被一个混混牵连,是他自己命不好,怪的了谁呢?何允铭,那是他说话做事不周全被朝堂之上妒忌的人钻了空子,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何子安,哼!也只不过是一个为了救哥哥不动脑子不顾后果的蠢货而已,这些人难道还需要我亲自动手么?”他将诏书重新放好,背着手,踱着步走到了海临枫面前轻声说道,“从头至尾,我想要动的人,都只是你一个而已。他们也不过是我的一颗棋子罢了,更不过是我为了动你的牺牲品,陪葬品。说到底,最后究竟是谁害了他们?你还不清楚么?是你。”
“我真心将你当朋友,你确是千方百计,处心积虑的来害我,是我海临枫瞎了眼。”
“哈哈哈!瞎了眼?你确实是瞎了眼。你不光是瞎了眼,你还盲了心。海临枫?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你的么?是,我承认,一开始在东宫的时候,我确实有想过将你当成朋友的,只不过后来,一切就变了。”
“你无非是嫉妒我。”
“嫉妒你?海临枫,都死到临头了,你究竟是哪来的这些自信?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么?我最讨厌你的自以为是。你总是自以为很了不起,别人都喜欢天天围着你转。对,你是大将军,你是皇上的心腹,你能文能武,你在战场上屡建奇功,你很了不起,你自己觉得很骄傲。但是,我告诉你,你迟早有一天会败在你的这些骄傲上,就比如现在。”
“我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么?”
“对不起我?你从头到脚都对不起我!同样都是太子殿下的谋臣,明明都是同样的身份,同样的地位,为什么在太子登基成为皇上之后就有了尊卑,为什么你是人人羡慕的大将军,我就只配跟在皇上身边端茶送水当一个掌事公公,你来告诉我为什么?!”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不公平?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不公平?你有了妻子,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呢?!我有什么?我只是一辈子都被囚禁在宫中永远都熬不出头的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哼!说什么左膀右臂,缺一不可?你是大将军,国之栋梁,自然是缺不了的。我呢?不过是一个死太监!少了我,还不是会有别人来接替我的位置?”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轻贱你的不是皇上,是你自己。”
“哼,如果没有你,我也不至于落入现在这番田地。”
“成事在人,谋事在天。如果没有我,你也还是会像现在这般。”
朋友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的怒火,他转过身对着面前的杀手们打了一个响指,只说了一个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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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何子安讲起了这段往事,其余六个人都有些沉默了,再看商灵的脸更是一阵发白。
商灵:“我记得,何叔叔,你之前就已经被父亲赶离了吴郡,那这些事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何子安:“少主,实不相瞒,当年我确实是离开了一段时间,可是后来我又回来了。尊主于我有救命之恩,所以我是绝对不可能离开的。那个人来的那天我碰巧回到了吴郡,本想前去找尊主道歉,却不想正好看见了那一幕。”
轩竹乙:“当时您做了什么?为什么海前辈要将你赶出吴郡?”
何子安:“一个月之前,那个人来找过尊主。在他走后我就和尊主说小心提防着那个人,还想过让他回不去京城。许是我做事太不顾及后果了,尊主一气之下将我训斥了一顿,还告诉我不要再继续待在吴郡了。”
商灵:“父亲就是太相信他了,也全然没有注意到他有想要谋害父亲的心思。”
欧阳若琳:“那个人是不是就姓聂?”
何子安大惊:“姑娘你认识他?”
欧阳若琳:“也不是,只是之前徐伯曾和我提起过那个害死海前辈的人姓聂。”
“徐伯?”何子安想了想,“姑娘说的可是一个叫徐茂的人?”
欧阳若琳:“他的名字我并不知道,只知道他曾在新安郡的离府担任管家,人人都称他为徐爷。”
“徐爷?”何子安笑了,“曾经在玉龙台的时候,因为他看上去年纪要比我们大些,所以我们大家也都称他为徐爷。你们见到他的时候,他看上去怎么样?”
欧阳若琳:“徐伯就好像一个老人一般,他说他与海前辈同岁,是因为被人下了毒才变成这副模样的。”
“啊,对”何子安回忆道,“那个人为了报复尊主,将这些跟随尊主离开玉龙台的人都喂了毒。徐爷曾在玉龙台就是制毒的杀手,所以想必他是以毒攻毒减轻了自己体内的毒性,却还是免不了受它侵扰。真是没想到,当年玉龙台我们这些老部下中竟还有他与我一同苟活至今,有机会,我一定是要去看看他的。”
欧阳若琳不知道该说什么,便把目光投向了距离自己最近的轩竹乙。轩竹乙清了清嗓子说道:“真的是不好意思啊,徐伯他……他将这些告诉若琳师妹之后就被人杀了,您……请节哀。”
“死了啊?”何子安似乎并不感到意外,“罢了罢了,我们这些人终究是这样的一个结局,只不过徐爷他比我先走一步,接下来应该就是我了。”
气氛一度凝重了起来,商灵转了一个话题向何子安问道:“何叔叔,那个杀害我父母的究竟是谁?他叫什么名字?”
“哎,说起来,我都不愿意多提他这个名字。他姓聂,名誉,字齐山。想当年,他根本就是一个没有字的无名小卒,要不是尊主当他是朋友替他取字齐山为与自己的川隐相应,他能有今天?”
“聂齐山?”商灵想了想,“父亲他为什么取这个字?”
何子安:“尊主字川隐,是说他其实本是有归隐川林之心,不愿去卷朝堂之乱。只不过,当年的太子殿下知遇于他,他便违了自己的本心进入朝堂。齐山是因为尊主初遇聂誉的时候就发现他有些孤僻,尊主替他取字齐山就是希望他能高看自己,有一天他聂誉能够尊享与山同高的荣耀。只可惜啊,尊主他看错了人。”
“其实”商灵突然说道,“我觉得这个聂齐山……有些可怜。”
“少主?”何子安瞪大了眼睛看着商灵道,“那个人可是你的杀父杀母的仇人啊!尊主和夫人已经死了,而他如今还安安稳稳的活着,你怎么能觉得他可怜呢?他在杀完人之后还将房屋烧毁,你怎么能对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心软呢?”
商灵:“可是他做错的事和我觉得他可怜并没有关系。”
何子安:“怎么没有关系?如果你真的觉得他可怜,那么你在杀他报仇的时候就会心慈手软!”
“我……”商灵犹豫了一下,“我不会的。”
何子安:“少主我只能告诉你一句话,如果你不杀他,那他就一定会来杀你。”
“可是”商灵在犹豫究竟要不要将这句话说出来,最后他还是说道,“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可为什么我还活着,而且活到了现在?他难道不应该斩草除根么?”
何子安没了话,他也一直在疑惑,为什么商灵完好无损的活到了现在。
“少主”何子安有些不安道,“有一句话我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说。”
“少主你……为什么叫商灵?当年是有人将你收养了么?”
这个问题直问到了商灵的心坎儿上,如今形势已经逼到了这儿,他也就不得不说了:“是,其实我现在的父亲是我的义父。羽慈赫,阿轩,对不起,我之前没能告诉你们。”
羽慈赫:“无妨,谁都会有秘密的。”
轩竹乙:“商灵?那你的义父是什么来头啊?会不会也是当年海前辈的老部下?说不定你的记忆也是他封起来的呢。毕竟当时你太小,终日记得这些事情对你也不好不是?”
“我”商灵环顾四周看遍了这屋子里的人,终于叹了口气一字一顿地说,“我义父他姓商,名纯,字蔺延,是一个生意人。因为他时常不在家,所以我才能趁机跑出来不是?”
“商蔺延?”何子安想了许久,“玉龙台中没有这号人物啊!少主,可否求你现如今的一字?”
“啊?我的字?哦!我的字是楚枫。”话一出口,商灵便觉得有些不对了。
“楚枫?”木景箜也是一惊,“这难道说的不是安楚云和海临枫么?难道是玉龙台中不太起眼的人?”
何子安:“姑娘这么一说倒也是有可能,毕竟玉龙台中人数众多,我也不是每一个都能认得。”
商灵:“说的也是,倒也有可能是我义父见这两个字比较好才给我起的,根本就不认识我父母。况且,我这个人随性惯了,以前人人都叫我是商灵,后来干脆我也就不报字了,所以那个字也是荒废许多年了。”
木芷熙:“可能就只是巧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