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脸公子刚才一直退到了桥头,见那登徒子瘫软在地,神情凄然,她缓缓走过去,小心翼翼道:“你,没事吧?”
“嗯?”皮阳抬眼一瞧,见是破庙里遇见的那个黑美人,他揉了揉太阳穴,收起匕首,站起身来苦笑道:“谢谢你。”
他其实刚才一进门就看见了黑美人和小姑娘,健康的麦色皮肤在人群中实在太过扎眼,只不过当时没顾得上打招呼。
“谢就不用了。”黑美人脸上挂着微笑,冲县城方向一努嘴:“早有差人去报信了,被你打伤的押司也往那边逃了,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皮阳轻笑一声,不屑道:“还能怎么办,县衙里的官差而已,等他们来呗。”说着奇怪地瞄了黑美人一眼,压低了声音,疑惑道:“按理说,你也是朝廷的人,你应该帮他们才对啊?”黑美人看着他抿嘴一笑,没有回答。
这时,那小姑娘分开人群跑了过来,身后背着着一个黑布包裹的棍型长物,路过皮阳时低声骂了一句“登徒子”,旋即走到小姐身边,递过一块木制腰牌,又附耳低语了几句。
黑美人听完点点头,看了看手中的牌子,正色道:“你还是快走吧,他们应该不是去县衙报信,而是团练营。”
皮阳愣了一下,奇道:“你如何得知?”
“你别管了,只管走就是了。”黑美人收起腰牌,瞟了皮阳一眼:“县城里有五百驻军,你总不能单枪匹马对付数百人吧?”
靠,当然不能,我又不是傻子!皮阳摸了摸腰间的手枪,在樱桃井浪费了两颗子弹,弹匣里还有十八发,虽然可以杀一慑百,但如此一来,也会过早的暴露自己还活着——别人以为是弹指神功,李莲儿却清楚这是‘高级火器’。
好汉不吃眼前亏,咱撤!他冲黑美人一抱拳,迈步就去。黑美人急忙叫住他:“喂,你去哪儿?”
“过桥!”
“你可别忘了,那边也有官差把守。”
皮阳头也不回,朝身后一挥手,径直向桥上走去。
那守在桥头的官差知道今儿个是碰上硬茬子了,眼下自己一个人哪敢阻拦,他手扶着刀柄为自己壮胆,故作镇定,可眼见正大步流星走过来的暴徒,额头上不免还是渗出了一层冷汗。
皮阳冲上去大喝一声:“呔,你这小子好生不懂规矩,看打!”他把官差刚才话还了回去,作势欲打。
官差下意识身体一斜,举起双手护在脸前,大叫道:“好汉,别打别打!小的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妈的,胆小鬼!皮阳啐了一口,扬起拳头恶狠狠道:“奉谁的命?寇准?”
“不是,不是,小的是州府的差人,乃是奉了王大人的命令。”官差可没王彦祖那么深的心急,被半空中的大拳头吓得说出了实话。
州府?县衙的书吏怎么会跟州府的官差绞在一起呢?也不知道寇准知不知情,他究竟有没有参与其中?皮阳心中满是疑问,他眼睛一转,放下拳头,轻轻地拍了拍官差的胳膊,脸上堆起笑容:“你别怕,你老实告诉我,这收取行人过桥费的行政公文,有没有经过县衙批准?”
“此事与寇大人无关。”官差尚应答,身后便传来黑美人的声音,皮阳回头一瞧,只见她踱步往自己这边走来:“代理知县在任时,此处就已由州府接管,以前只收商货过桥税,寇大人来的第二天便开始收起了行人的过桥税。”
说话间,她已走到两人身边,盯着官差似笑非笑道:“想来是寇大人刚到此处,还有许多公事和杂务需要处理,尚无精力注意到泗水桥,王大人越过县衙,擅自增税,如此便可造成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假象,我说的对不对?”
她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落在不远处客商们的耳朵里,众人开始交头接耳地低声议论起来。
官差提溜提溜地转着眼珠,似在思考该怎么回答才好,皮阳一恨别人装腔作势,二恨眼珠乱窜,一看就不老实,虽然自己对小丫头撒谎时也转眼珠,可他就是恨,拖着长音道:“咦——?”
“别动手,别动手,我说,我说!”官差见他又扬起了拳头,吓得连连摆手,旋即哭着脸道:“那收税的公文我也见过,确实没盖县衙大印,至于寇大人是否知情,我就不清楚了。再说,知府大人所做所想,我一个小小的衙差哪能明白?”
皮阳想想也是,州府行这些暗箱操作,哪能让一个下九流的衙差知道实情,他放下拳头,又突然想起一件事,便瞪眼问道:“此处既然由州府把守,那县衙的户房押司来这里做什么?”
官差被瞪得往后一缩,可怜兮兮道:“小的不知。”
“这事我知道。”黑美人笑着出声,她转身向后面的随从丫头招了招手,对皮阳道:“一会路上说与你听,我们还是先走吧,团练营的人快来了。”
皮阳好奇地看着她:“这位姑,兄台,你又没揍官差,跑什么?”
黑美人轻笑一声道:“一会不就揍了么?那边光守桥的就七八个,值楼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个呢。”她说完便解下小姑娘背上的长物拿在手里,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向对岸走去。
皮阳愣了一下,当兵的揍警察?有意思!——他嘿嘿一笑,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