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相梦回到了县衙,一路也思考了这段日子发生的一切,烦心事多于开心事,麻烦事多于顺心事。
许相梦停在夜央的院前,表情从不曾如此平静,眼神也不曾如此淡然。可她心里还是会挂心,有没有人给他送去晚饭?有没有帮他换药?
许相梦走回房间,不禁回想起下午夜央对自己的冷漠表情,好像对自己有所怨恨一般,这是为何呢?
“唉,我就这么惹他讨厌。”许相梦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脚下仿佛踩到了什么。
许相梦俯身拾起脚下早已被折腾的破旧不堪的喜帖,是那日李家送来的。
“既然李小姐都回去了,明日的婚宴应当是照常吧!”许相梦想道。
那一刻,许相梦好像又突然想懂了夜央对自己更加冷漠的原因。
“难道是因为我拆散了李小姐和唐公子,他不开心?”
许相梦想了又想,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无误,越想越也觉得夜央实在可恶至极。
“肯定是那样,怪我喽,我是知县大老爷,为百姓排忧解难,为民除害难道还有错!”
许相梦越想越气愤,便爬到床上,想睡着就不会烦心这些那些了,等到明日李君俪出嫁,一切也算尘埃落定,自己作为知县大老爷,也算没有对不起百姓了。
即便许相梦那样开解自己,可是翻来覆去,她也没有生出半点睡意,反而是越发清醒,越想越多。
“哎呀,我到底能怎么样,一棍子已经打下去了,人也散了,这会儿一个在牢里,一个明日就要嫁出作为她人之妇,我还能怎么办?”许相梦抓狂道。
许相梦折腾自己到大半夜,终于算是入了梦,浅浅地睡了才几个时辰,第二日一早居然自然而醒。
“这么早醒来,老天爷都想让我去参加婚宴呀!”许相梦打着哈欠说道,才发现声音已经几乎恢复了。
“大人,今日李府的婚宴你可还要去?”成墙敲门喊道。
“去去去,老子已经起来了!”许相梦很不耐烦道。
许相梦穿上定制的新衣,竟还有模有样,丝毫不逊色与富豪权贵。跟上成墙,带上贺礼,许相梦便出发前往李府。
李府前红罗绸缎,依旧是那日自己第一次来此的样子,只是今日宾客往来,更加热闹不凡。
许相梦望着门内,随手将残破不堪的喜帖交到门前负责的家仆手中。家仆第一眼还暗暗有些蔑视这人将喜帖搞成这个模样,可一看喜帖上所写,突然变得恭敬有礼。
“知县老爷里边请!”
许相梦和成墙走进这李府,她是四下张望却觉得每个方向都一模一样,早已不知李君俪的房间该往哪儿走去。
“大人您在找什么?”成墙问。
许相梦正无计可施之际,正看见心梅端着那日的凤冠,急匆匆地在不远处有过,便会心笑了。
“成墙,你就留在这酒席上,大人我可能要离开高涯县几日,县衙大小事务都交给你们了!”许相梦说罢便跟着心梅去了。
“大人你要去哪儿呀?”成墙问而许相梦无应。
许相梦追上了脚步急促的心梅,心梅一看是知县大人,有些慌张问道:“知县大人怎么来了?”
“你们老爷请我来的呀!”许相梦答道。
“心梅当真是愚蠢,大人自然是受邀来此参加婚宴。”心梅道。
“你手上这凤冠是你家小姐今日出嫁要戴的?”许相梦瞥一眼凤冠问道。
“是,之前这凤冠出了点小错漏,昨日匆忙送去修补现在来才送回来。”心梅万分心切说道:“小姐还等着凤冠上头呢,请恕心梅不能跟大人在此多言了。”
心梅行了一礼便匆匆继续往李君俪的房间赶去。
“心梅,我跟你一起去,本官有话对你家小姐说!”许相梦说着便追了上去。
又一次进去李君俪的房间,较几日前的空旷无人,今日可是人气儿很足。李夫人,替李君俪上头的妇人,好些个丫鬟。
“夫人,小姐,凤冠来了,还有知县大人也来了,说是有话跟小姐说。”心梅说道。
“快请大人进来呀,大人是俪儿的救命恩人,也是我们全家的贵人。”李夫人欣然说道。
心梅走出房间请了许相梦进来,李君俪已经戴上了凤冠,美人红妆,谁人不多望几眼。
“知县大人,你来得正好,我们都还没来得及感谢您,您还先来看我们了!”
“夫人严重了,李小姐出嫁是喜事,我来沾沾喜气!”许相梦笑着应道。
“既然大人来了,不知可否劳烦大人为我家俪儿上红盖头?”李夫人请求道。
“我?我可以吗?”许相梦有些受宠若惊。
“大人本身是有福之人,还是高涯县百姓的父母官,又是李小姐的贵人,自然可以。”一旁的妇人说道。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许相梦从丫鬟手里接过红盖头,轻轻捏着两个角,往上一挥,红盖头轻扬而缓落,蒙住李君俪前一瞬间,许相梦从镜中看到她眼角滑落一滴绝望的泪水。
“许相梦呀许相梦,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来玩的吗?”许相梦在心里质问自己道。
李夫人也离开李君俪的房间到前院去招呼客人,房间里就剩下心梅和另外两个小丫鬟。
许相梦见时机已到,便对心梅说:“心梅,我想李小姐就要出嫁了,不知你可否愿意帮一个忙,去厨房将若芙叫来,好让她们主仆二人能好好告个别,你就留在厨房替若芙打点着。”
“大人吩咐,奴婢这就去。”心梅说罢便走出了房间。
“你们也出去吧,我有话要跟大人谈。”李君俪道。
“是。”两个丫鬟也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许相梦和李君俪,许相梦来去走着,思考着该如何开口。
“大人不是说有话对我说吗?现在这里只剩你我二人,大人可以说了。”李君俪语气听来很淡然。
“我……李小姐怪我吗?”许相梦问道。
“知县大人没错,错全在我。”
“李小姐,如果重来一次,我当时不会那么固执己见……”
“可已经不能重来了,一切都会这么顺其自然地发生下去!”李君俪语气略显得急促忧伤。
“不,我今日来这里就为了是扭转局势,毕竟……”
许相梦本想道出觉得自己在此事上有错,可一想到夜央那张臭脸,她却又不想承认了。
李君俪掀开盖头,脸颊的泪痕还清晰可见。
“大人是来扭转局势的,这话是何意?”李君俪望着许相梦问。
“我要成全你与唐公子!”许相梦信誓旦旦说道。
“大人说得轻巧,即便你是知县大老爷,这事又岂是你能左右的?”李君俪落寞一笑。
“李小姐是不相信我?”
“是不敢再相信,怕燃起的希望最终也是落空。”
“我……”
“小姐,我是若芙!”还没等许相梦说话,若芙便在外敲门。
“进来。”
若芙推开门进来,见到许相梦时刻意躲开了她的目光。
“小姐!”若芙疾步走到李君俪身边。
“李小姐,我是真心想帮助你,我已经命令金劲将唐公子带去风雨亭,如果你愿意,就脱下这身沉重的婚服,今日之后,就是你与他的海角天涯,沧海桑田。”许相梦严肃说道。
“真的可以?那这婚宴……”李君俪心里虽有怀疑,可更多是愿意信任许相梦。
“这里的一切都交给我。”许相梦仿佛说出了这辈子活到如今最坚定的话语。
红盖落下,爆竹声起,若芙搀扶着新娘走进大堂,欢声笑语,满堂祝福。新娘跪别双亲,便起身往大门走去,大门外迎亲的车马等候已久。
爆竹烟火之间,难掩的是满堂宾客的笑容,座上父母的喜泪,然而红色盖头底下,谁人知其情绪?
车马驶离,李府内开席,座上宾欢庆,李府外爆竹声几乎响彻整个高涯县。县衙内的夜央也听见那爆竹“哔剥”。
与城内的热闹气氛相比,这外面就是清冷得可以。金劲一副不乐意的样子锁着唐公子往风雨亭去。
“明明说好了带我去吃酒席,大人也太言而无信了,带着成墙那家伙不带我也就算了,还给我安排了苦差事!”金劲小声埋怨道。
一路埋怨着也总算是到了风雨亭,金劲照许相梦昨夜去他房里所吩咐,押唐公子出城,在风雨亭开了他的枷锁,让他在此等候。
“你就在这等着,不要瞎跑,爷爷我回县衙睡大觉去喽!”金劲说罢便走出风雨亭,一去不回头。
唐公子看着金劲开了枷锁,说了一句话便自顾自地离开了,完全不清楚状况之时,他突然望见远方一个人影正跑向此处。
唐公子绝对那身影异常熟悉,但他不敢那样妄想,直到那人越跑越近,他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俪儿!”唐公子喊着跑上去。
深情相拥,此处是他们缘起之处,那日的纸鸢由此处牵引李君俪与唐公子相遇。此处亦是他们的相会之地,风雨亭听风雨,温情爱意。此地更是此时此刻,他们历经百般磨难而终于重逢之地。
迎亲车马队出了高涯县,将去往千里之外,车轱辘在路上滚压出印记,仿佛是在拓下心事,牵引另一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