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谵见宴徐氏一袭弹墨绫薄棉袄,娴雅丰美,知道她在想事情,她想事情的时候很美,但是一想到她为院里的人和事,甚至一些出嫁庶女的事情操心,宴谵说不出愧疚,有些事情他说不过她,倒不是宴徐氏能言善辩,而是安排的天衣无缝,条条在理,但有件事情,他还想争取一下。
“夫人?”宴谵唤了一句:“夫人……”
“啥!”
“那宴苏的事情咱们能不能再商量商量?”宴谵有些渴求的问道。
宴徐氏才将手中水杯放回桌上,瓷底木面一碰,发出哒的轻轻一声,讶然失笑道:“官人呀,你觉得你说的过吗?”
“这……”
“这可不是我这个姑姑自卖自夸,鄀儿年纪不大,生得可以说是姿容绝世,沉鱼落雁了吧。”
“是!”
“敏慧异常,多才多艺,可对?”
“对!”
“就算你看不上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针黹女红,秋千蹴球,样样都会,也算的是上得厅堂,出得门房了吧?”经史子集、诸般杂艺都曾涉猎,绘画之妙且
“出得!”
“好,就算你觉得这些诗词歌赋算不得你武家风范,有没有无所谓,可你别忘了我那侄女十八般武艺不说全会,但是一把落叶剑三十六式在她手中舞的也是像模像样,看似平淡的却又绵中带劲,这好像是你这个“赏剑大家”对她剑法的评价吧?”
“没错!”
“那你还想怎样?这样的女子做你的儿媳妇,难道还亏了苏儿?”
“不亏!”
“她还是你看着长大的?我那句有妄语?骗婚了?”
宴谵咬牙切齿:“没有!”
“这次鄀儿回栖霞学宫,名动江南,就连鹿颂皇帝见了她经史子集对答如流,人文典故,手到粘来,满朝文武都赞不绝口,若不是我栖霞徐家与他鹿颂皇室有太宰结拜之举,算起来我那侄女与鹿颂皇帝同辈,颂皇登基不久,顾忌名声,否则说不定就纳入后宫了。”
宴谵无话可说,这徐鄀入宫之事,传的沸沸扬扬,就连宴湖也略有耳闻,听闻颂皇登基之后,遍招天下饱学之士入宫为皇子太傅、招女才女入宫为公主的少傅,栖霞学宫居然给徐鄀报名,成功当了公主们的“少傅”,太傅教皇子、少傅教公主,本无瓜葛,因为某件小事,少傅徐鄀与太傅顾巷起了争执,蒙颂皇独断,招她和太傅圣前辩论,就连儒林大家孙不弃也赞不绝口。事后更听闻颂皇有意将她聘为太子妃,可徐鄀当庭陈诉栖霞太祖徐寿与太宰曾结义,细数各代颂皇辈分,发现她与颂皇同辈,颂皇一时哑口,只得认作义妹,封号“少姑”,赐宫牌,允许她宫中随意走动。
宴徐氏澈晶亮的眸子蕴藏着忧虑,轻轻的一叹
:“难道你信玄黄之术?因她许过亲,而怕误了你宴家门楣?”
宴谵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这都没有的事。”
宴谵额头冒汗,大冬天的居然难以遏制,这徐鄀乃是栖霞徐家的嫡女,其父就是宴徐氏的哥哥,徐农,博学之士,为人端正,兢兢业业,只在朝中礼部挂了个侍郎虚衔,一生都在学宫教学,晚年得女,性格端庄,容貌俏丽,不但针指百巧百能,又且甚通文墨、诗词歌赋,舞剑弄琴,件件皆精,但是只有一女,未免不足。
此女便是徐鄀,这栖霞徐家老祖徐寿当年滞留金陵,与芸薹宗家分了家,两方因国不同,断绝往来数十年,今年鹿颂逐渐与荆湘的钟宣、西梁等国交好,两家才又互通往来,栖霞徐家这些年的经营,威望典故具有,按照古制,栖霞一系足够开宗建祠,芸薹世家便依古制给栖霞徐家封了鄀邑乡侯,准其开栖霞堂号,徐农夫人天天在祠堂烧香许愿,居然怀得一个女儿,徐农夫妻虽只生个女儿,认为是祖宗庇佑,故而名曰鄀。
栖霞一脉几代单传,刚刚开了堂号,却苦于无嗣,实在让人烦扰,还好栖霞徐家虽读儒,却不迂腐,栖霞学宫也已新派教学闻名于世,于是就思量着给徐鄀招一个入赘相公,因为是招入赘郎,所以早早的开始盘算,本打算盘着招个徐姓的子弟入赘,这样能够更名正言顺的延续徐家的宗祠,但芸薹世家子嗣也比较单薄,有庶出的几家跟栖霞徐家也未出五服,只好把目标定在五百年前迁居彭城徐家身上,为此徐鄀五六岁就和母亲在宴湖城居住,这里离彭城近,寻了几个远亲相看了之后,好容易选了一个,后来不知为何黄了,有人说鹿颂跟彭城徐家关系不慕,皇帝不许两家和亲,也有人说相看的徐家子弟,相中之后个个招病而死,众说纷纭。
反正栖霞徐家不再相看徐家子弟,改为别家愿意入赘即可,数年前,徐农打算招太医甯在航的儿子为婿。其所以联姻,一来是礼部侍郎和太医,符合门当户对的条件,二来甯家尚有叔侄,而且甯太医不在意独子入赘,二老商议约定之后,就算约定了,徐农给她们母女来信,让她们回去走流程,可惜徐鄀的船还没出微山湖,传来先皇驾崩的消息,甯太医作为当值太医,负有责任,一家被流放,不久传来其子流放途中病死的消息,此事只得作罢,但这一门亲事其实并不能算数,因为既没有问名纳彩,也没有六礼三端。但也给徐鄀克夫添加了浓重一笔。
徐鄀三岁能背诗,唐诗三百首;七岁会弹琴,一韵动江南;十岁跨马骑,咏词千堆雪;十二学弹筝,舞剑披银甲。又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名声在外,想入赘的人还是很
多的。于是去年母女返回金陵,可以说家中门槛都被踏破了,徐鄀于是去应征公主少傅,一举成功,入宫避世,也把夫家的选择权完全交给了父母。没成想不久宫中传来颂皇相中了徐鄀,一下子求亲的人全都不敢上门了,原有一家都开始纳彩,也不敢再进一步。
如此一来此事又耽搁下来。关键此事之后,鹿颂士林顾忌皇家权威,上门问亲的少之又少,这宴徐氏来了念头,如此侄女,实在优秀,既然如此,肥水何必外人田,不如让儿子宴苏入赘徐家,一来娶个宝贝媳妇,二来断了宴谵传位给宴苏的念想,免得宴蒙猜忌他兄弟。
若换成任何一个儿子,宴谵断断不会拒绝,就算是宴苏,宴谵也愿意让他娶徐鄀,徐鄀这些年基本都在宴湖生活,可以说是在他眼皮子长大的,外面所有的传言没有半点夸大,若不是他亲眼看着她成长,宴谵估计无法相信这世间还有这等绝妙女子,宴苏虽然文弱,但若是有徐鄀相伴相守,继承宴湖那是不二人选。
可宴徐氏的意见是入赘,这他就接受不了了。
“他们岁数相差太大了吧,鄀儿才十二岁,苏儿都十八了,你忘了你来宴湖,给我第一条凤旨就是女子十七方能成亲、怀孕,违者罪及三族,张榜通告吗?”
“你们宴湖不是有侍门嘛。”宴徐氏不慌不忙的反驳道:“放心,我会盯着苏儿、鄀儿的,不会让你宴家蒙羞的。”三族就是相公、男女双方父母,一旦不到年纪成亲,或者侍门女子未满十七岁怀孕,就会发“早嗣榜”,美其名曰恭喜某家某族早早有了后嗣,实际上,上榜家族会被他人耻笑。
“我,我不担心。”这宴徐氏的家教相当严苛,除了六姑娘曾经闹出一档子事情,其他子女均规规矩矩。“只不过宴苏毕竟大了,这男子到了岁数……”
“你放心,我晓得你们男人那点臭德行,我不会亏了苏儿的,给他找几个姑娘,只要他称心的,你称心的都可以,满了十七的,还可以给你们宴家添丁,我跟我哥商议过了,只要鄀儿生的男丁姓徐即可。”
“额!”宴谵完全词穷了,这完全是一场不对等的辩论赛呀,宴谵上午就听了宴徐氏的想法,想了半天,好不容易有几个想法,被堵的死死的,完全没办法施展:“不行,我不同意,苏儿好不容易栖霞学成归来,我正打算历练历练他呢,你怎么可以这样!”宴谵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手不自主的敲了敲檀木桌。
“怎么,你还敢跟我敲桌子?”
“不敢不敢!”宴谵马上陪笑,夫人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为了宴家内部和谐,这让他好生为难。
“我晓得你咋想的,我也就是想断了你的念头,蒙儿多好,虽说有点
个性,那也是我嫁进来造成的,早早让苏儿入赘徐家,他也就心思开阔了,倒是时候你们宴家一个君侯,一个乡侯,一个在宴湖一个在金陵,守望相助,难道不好?”
宴谵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以前凡事就算我出谋划策,也是你拿主意,此事妾身做主了,就这么办,过几天苏儿就带着鄀儿回宴湖,在冬日祭的时候,你必须当众宣布这个消息,否则,我带着苏儿、鄀儿回金陵,啥时候你定蒙儿为世子,我啥时候回来。”
“哎!”宴谵“气”的,这种“气”不晓得哪家君侯、皇帝能享受到。
宴徐氏宽慰道:“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宴湖虽然开宗立祠三百年,何其艰辛,你我二人同心勠力才有了这点局面,妾身不想做武姜,劝君勿做刘彻。”
武姜是春秋郑武公夫人,生有二子:长子寤生、少子叔段。因寤生是难产而生,叔段是顺产而生,所以武姜不喜欢寤生,而宠爱喜欢叔段。并多次请求郑武公立叔段为太子,但郑武公没有同意。郑武公病重时,武姜又请求将共叔段立为太子,但郑武公还是不同意。
郑武公去世,寤生即位,是为郑庄公。郑庄公即位后,武姜请求将大于郑国都城的京邑封给叔段。叔段受封后,积极扩充势力,掌握郑国近半壁江山。
叔段与母亲武姜里应外合,阴谋发动叛乱。郑庄公事先得知叔段叛乱的消息,便派兵攻打共叔段,叔段逃到共地。郑庄公把母亲武姜安置在城颍,发誓不到黄泉不相见。一年多后,郑庄公开始想念母亲武姜,但却不愿违背誓言,便在颍谷官员颍考叔的建议下,郑庄公挖隧道,与母亲武姜相见,于是恢复正常母子关系。这也是“黄泉相见”的来由。
刘彻及是汉武帝,汉武帝晚年丞相公孙贺之子公孙敬声被人告发为巫蛊咒武帝,与阳石公主通奸,公孙贺父子下狱死,诸邑公主与阳石公主、卫青之子长平侯卫伉皆坐诛。武帝宠臣江充奉命查巫蛊案,用酷刑和栽赃迫使人认罪,大臣百姓惊恐之下胡乱指认他人犯罪,数万人因此而死。
江充与太子刘据有隙,遂趁机陷害太子,并与案道侯韩说、宦官苏文等四人诬陷太子,太子恐惧,起兵诛杀江充,后遭武帝镇压兵败,皇后卫子夫和太子刘据相继自杀。壶关三老和田千秋等人上书讼太子冤,终于清醒过来的武帝夷江充三族,烧死苏文。又修建“思子宫”,于太子被害处作“归来望思之台”,以志哀思。此事件牵连者达数十万人,史称巫蛊之祸。
虽说此祸非因继承之事而起,但汉武帝不信长子刘据所奏,而酿成巫蛊之祸一发不可收拾。实在是他为帝的败笔。
宴徐氏说出这两人,宴
谵明白,夫人不做宠幼厌长之事,哪怕长子不是她亲儿,也劝他相信长子宴蒙能够管理好宴湖,不要做出废长立幼之事,让宴湖动荡。
宴谵抓着宴徐氏的手,感叹道:“委屈你了。”
宴徐氏水眸一侧,淡淡瞥了宴谵一眼,似乎对这话有些不满:“妾身委屈什么,这本来也是蒙儿的,他这十来年才真的委屈,官人对他要更好些。”
“为夫知道了。”说完将宴徐氏搂入怀中,紧紧相拥。
池仇哪里想到宴谵夫妇仅用了一分钟就将他归到了密探一类,事实证明他不想跟宴菟儿多牵扯,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河间诸侯相斗了数百年,敌我态势分明,在这里生存的人戒心也很大,池仇此人来此不到两月,居然还是个朣朦境的高手,游走市井,偏偏和小县主关系密切,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坊间居然传闻他是宴湖姑爷?若说是没目的,只怕池仇自己也不会信,虽然他真的没啥目的性。
商道连环杀人事件和城北陈家灭门事件上奏后,还是引发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尤其是丁飞烟和宴菟儿已经到了城门口,向城墙上呼救,城墙上的巡防营无法辨别真伪,外加宴湖的制度闭城之后,巡防营严禁开城门,也严禁兵卒出城。销魂书生才能在兵卒眼皮子底下将小县主和丁飞烟掳走,差点出了大事。
负责城门值守的晏東遭到了严厉的斥责,虽然他也有些冤枉,但是让城主最心疼的小县主,被歹人擒走,他被记大过似乎也不难理解。不过这也侧面反映出宴湖以前那种小国寡民的军政架构,在宴湖城从小城诸侯扩张到城域诸侯之后,有很多的不适应,整个夜晚,城外成了恶人和歹徒的乐园。
详细的奏报表面池仇独杀了八个确山骑士团的骑勇,这让宴谵和宴徐氏对他充满了兴趣,虽然还不至于改变宴菟儿嫁给尔朱荏,但一个身手高强的后起之秀,总会引起求贤若渴的诸侯们关注,所以池仇的资料是摆在了案头,而不是人被叫进去提审。
李远拿到了城主任命状,城外巡防营支队,这是一个引子,虽然现在大部分的社会活动在外城,但城外显然也成为治安需要考量的一个重大问题,这就好比城乡结合部的管理。
池仇骑马东行十里,经桃林和旧镇至桃花山脚下。寒冬腊月,田野荒芜,若是平常估计道路两旁的大树下会有许多晒太阳的庄稼汉。但现在大部分人都聚在陈家庄园的警戒线以外,既是休闲唠嗑,也是想八卦一下,陈家庄园大门敞开,池仇想了想,还是先去材哥庄园报个信再说。
材哥庄园大门紧闭,园中庄丁们神情遽然,毕竟附近庄园发生如此血案,他们也有些风声鹤
唳。材哥午睡未起。老杨招待池仇在一处明厅中喝茶,坐等。
池仇能够在危机时刻出手,怎么也是江湖侠义之举,老杨对他态度温和了许多,说道:“你这次过来有什么是嘛?”
“帮人传句话给材哥,貌似是想约谈一下。”
老杨点点头,不再开口,虽然他知道无论什么谁,托材哥办什么事,材哥都不会瞒他,但自己多嘴先问,就不符合规矩了。
“昨天两个女娃如何了?”这是他的救命恩人,池仇必须表示一下。
“情况不太好,昨夜几乎一夜未睡,天亮就吵着要去陈家庄园,好几个婢女都拦不住,还是动了庄丁才将她们架回去,实在没法,放了点迷烟,这才睡去。”
“啊,迷烟?你们不会吧。”这佣兵团的人做事果然不择手段,这种方式也用上了。
老杨老脸一垮:“怎么会,我们虽行走江湖,也有道义,都是两个受苦受难的女娃娃,只不过想让她们睡一个觉,那眼睛里都是血丝,再不睡只怕出问题。”
“难为你们了。”池仇想到是他的主意将两个女娃送来,心生愧意:“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杨摇头叹息一下,这个麻烦不是谁都愿意接的,毕竟看着难受。
“她们都是什么人呢?”
“据一些邻人说年长的女孩八岁,叫芳儿,是陈家的女儿,另外一个是他们陈家路边看到,当时就一人一狗,就好心收留下来,问她名字也不说,因为捡她的时候身穿红色衣服,于是叫她小红。”
据邻人说?想必这两个丫头还没有跟材哥庄园的人说过什么话,老杨也只能从邻人那里打探一些消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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