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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国卷 四回 旦夕祸福

饮马秋水 筑摩江畔 5997 2022-11-08 02:46

  村子门口,林逸正领着几人朝家的方向走,他们的双手虽拎满修复屋顶的工具,但都笑容挂脸,脚步轻盈,尽是拿了工钱后发自内心的喜悦,气氛轻松得很。

  一人凑近步伐稍快的林逸,打起趣来:“诶,小逸,事情办成后,可得让你爹带我们吃顿好的啊!”

  “是啊是啊!俺好长时间没吃烧鸡了!早就馋得不行了!”另一人迫不及待地附和。

  众人的话匣子一下子就被打开,对于自己想吃的好东西,纷纷七嘴八舌地讨论,话说得沸沸扬扬间,不远处的村落却不知发生了何事,引起一阵骚动。

  “怎么了?”林逸的眉头下意识地皱起,原本平缓的心跳莫名其妙地加快了速度,咚咚直跳,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工人匆匆上前,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人群拥挤在村子里不算大的街道上,乍一看,人数还不少,而且叽叽喳喳地在叫喊着,那阵势颇为唬人。

  再看另一处,村民们四散而逃,像受惊的黄蜂一般慌不择路,他们将手里的东西纷纷扔掉,甚至还有人把孩子遗弃在路边,任由哭泣,狠心得连头也不回一下。

  工人转头看向林逸几人,汗水不受控制地从皮肤之下迅速渗出,就差把慌张两个字写明在脸上:“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我敢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正说着,一支长箭以极为惊人的速度袭来,林逸的耳边刚听见一声凌厉的呼啸,不等他反应,鲜红而腥臭的血已经溅洒在他的脸颊上,心脏一瞬间暴涨,呼吸犹如窒息一般急促。

  上一秒还在说话的工人,现在已跪在地上,双眼空洞地盯着林逸,脑门被长箭直接贯穿,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暗下去,不断地有鲜血从脑门溢出,尖锐的箭头在林逸的面前不过几个拳头大的距离。

  一阵突然的力量将林逸抱起,朝远处抛开,等他匆匆反应,已经被抱着逃出数十米的距离。

  “流寇!一定是那些流寇!”众人脑海里不约而同地冒出相同的念头,立刻做出反应。

  他们本就是最底层的普通百姓,谨小慎微地循规蹈矩了几十年,现在面对那些来势汹汹的流寇,当然是保命更加重要。

  但,并非所有人都这么想。

  如果真的是流寇,这个时候林逸的爹娘尚且在家中,他没办法放心,所以更加不能只顾自己逃命。

  按常理来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林逸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他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和别人一块逃走。

  但在五年前,他已经跑了一回,而那一跑,就是与生母天人永隔。

  这一次,他不想再跑,就算真的会失去生命,他希望至少和爹娘待在一起。

  林逸被控制的瘦小身躯突然开始挣扎,疯狂挥动酸痛的双手捶打着大人束缚着自己的手臂,见他不肯放手,二话不说就是上嘴,直将那人咬得连连喊疼。

  刚一落地,还没站住双脚,林逸就奋不顾身地向着家的方向狂奔,身后呼唤的声音短短几秒内就消失不再。

  数百个流寇齐聚村子里,一个个的样子看上去凶神恶煞,对于劫掠村子这件事,他们表现出来的大多是相同的激动和喜悦,那令人作呕的模样就像从地狱来的魔鬼一般。

  “快!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全给我抢过来!”流寇头子在最前面嚣张地嚎叫,带血的长刀高举着挥舞,那发疯的模样几近癫狂。

  村子其实并不富有,流寇一般都看不上眼,以往他们都是去镇上抢。今日来此,很可能是因为镇上刚重修了防御设施,所以他们把矛头调转向村子。

  但所有的村民里,却没有一个人想过要防御,要反击。面对这猝不及防的祸事,大多数人,选择了逃跑,

  他们以往没有对付过流寇,又都是底层的普通民众,因此根本没办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或是反击。逃跑,对他们来说是损失最小,也最直接的法子。

  可纵使跑得再快,甚至是脚下生风,却也快不过锋利的长箭;有些人会选择躲在家里,希望能逃过一劫,但其中的大多数被找到,也只是时间问题;还有些人不逃也不躲,反倒是选择主动求饶,可对于那些杀人放火惯了的流寇来说,纵使村民哭天喊地,也只是浪费时间在苟延残喘罢了。

  村子里的大街小巷各处都有流寇的身影正穿梭不停,接连不断嚎叫的声音此起彼伏,响彻山林。

  “哇……呜啊……额……”诸如此类的声音充斥着林逸的双耳,他完全没办法静下心,与村民背道而驰的脚步越发加快。

  密集的长箭一阵接一阵,像不停的雨势一般,倾泻在村民身上,运气好一点的,中个一两箭,失去行动能力;运气差一些的,便是被射成了筛子,一命呜呼。

  能逃出箭雨的人,少之又少,那必须是上天眷顾,可等待他们的,还有流寇手中的长枪短剑。

  流寇分兵多路,像江河入鸿沟一般,非常快速地席卷整个村子,没有贵重的东西,他们就抢米、酱之类,衣物、工具、蔬菜、被褥等物一个不落,像良家妇女、家畜更是重中之重。

  “老人跟男的,都给我杀了!女人小孩全带走!然后把整个村子给烧了!”流寇头子的话指令传到手下的耳朵里,就像一道圣旨,他们要不遗余力地去践行,抑或者,这些流寇本就是罪孽深重之人,烧杀抢掠是他们家常便饭的乐事。

  能够清楚地听到在混乱之中夹杂着令人鄙夷的坏笑,那一张张丑陋的笑脸也显而易见。

  火势在村子里的某处燃起,一个个匆忙逃窜的身影穿行其中,房屋很快就被覆盖在冲天火势之下,四起的黑烟席卷天地,噼噼啪啪的火爆声逼得人心绪不宁。

  林逸的去路被火势拦住,他可管不了这些,双手抱住脑袋,紧闭双眼,心一横直接冲过去,即便衣服被烧了,也只是匆匆拍灭,疾驰的双脚不曾放缓速度,口中更是不停念叨着:“爹娘!”二字。

  在家门口停下脚步,眼神才刚落定,林逸整个人的魂就一下子丢了,完全呆滞在原地,麻木得说不出话,四肢使不出一点力气。

  他的大脑空空荡荡,已经失去指挥的能力,整个人像一根木头,愣着两只眼睛发痴地看着屋内。

  一个流寇装扮的男人站在里面,大喘着粗气,正恶狠狠地看着地上的两人,眼神中充斥着凶意。

  林逸的父亲趴在地上,周围尽是血泊,他的眼睛没闭上,只是看着家门的方向,后背被流寇重踩着,失去了意识,只有右手死死握着从流寇身上扯下的衣角。

  母亲倚靠着墙壁坐在地上,流寇的长刀深入左肩,鲜血不断地从她嘴巴里冒出,她的状态很差,面容没有一丝血色,眼皮空洞,好像随时都要闭合,血管干涸得已经凹陷下去,只有胸膛在微弱地起伏。

  生母离世的场面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中,林逸下意识地轻唤一声“爹……娘……”,却引起了流寇注意。

  流寇眉头紧皱,五官扭曲得极为凶狠,就像要把林逸给吃了似的,他把别人溅洒在自己脸上的血用手抚去,露出一阵奸笑和猩红的牙齿,看上去格外恐怖,

  “你也得死……”话音未落,母亲体内的长刀被奋力一拔,又引得她狂吐血不止。

  可刚一迈开步伐,流寇却被撞倒在地上,爬起一看,竟是林逸母亲,她吃力地趴在墙壁上,死咬牙关,脸上的决绝如刀刻斧凿一般深深烙印在林逸脑海。

  母亲自始至终没有看二字一眼,直接将他横推出去,她自己则手里拿起板凳,直奔流寇。

  只听一声长刀劈砍,鲜血四溅屋内,母亲的脑袋飞落,一路滚到正坐在地上的林逸的脚跟前。

  林逸惊恐的双眼睁大到骇人的程度,紧盯母亲头颅,与她包含血泪的双眼对视,只一瞬,他眉宇间的痛苦骤现,平日里深邃的双眼此刻被愤怒完全占据,泪水早就奔涌地夺眶而出。

  他再也无法忍受,抄起一旁的锄头就冲了上去。

  一个仅有十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打得过一个杀人放火的流寇,如此自不量力的莽撞行为只引得流寇一阵讥笑。

  他不反击,全程一直在躲避,偶尔抵抗一下,却始终不了结林逸的性命,很明显,他只是把林逸当作一个玩弄的消遣罢了。

  林逸清楚自己在被羞辱,他并不想就此放弃,尽管看起来这种行为很傻。他被打倒了,就起身,再冲上去;又被打倒了,就再起身,继续冲上去……

  如此的动作不停重复,林逸心中的怒火更甚之前。

  随着时间流逝,他变得迟缓,疲倦的感觉渗入皮肉、骨髓。他的肢体、骨骼,感觉软绵绵的,他甚至没有力气再站起来,看着疯狂发颤而不能举起的双手,林逸的情绪几近崩溃。

  反观流寇的脸上始终挂着得意的奸笑,动作轻松,眼神中也只有不屑,只要他想,随时可以了结林逸的性命。

  兴许是玩够了,流寇站在林逸的身前,叹口气摇摇头,一脸可怜他的模样,把泛着猩红的血光的长刀高举。

  鲜血从刀尖滑落林逸脸上,他甚至都已经感觉到袭来的刀风,闭上了双眼等待。

  下一秒,却听“哐啷”一声,一支长箭袭来,仅一瞬,流寇应声倒地,躺在地上痛苦地捂住手臂,颤抖的手拿不住刀。

  门外,中年男人持弓立马,模糊的视线中,林逸认出是早上那个男人,只见他缓步而入,把刀侧放在流寇的脸上:“为什么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多管闲事!乱世中不就是杀来杀去的嘛!今日我不杀他,日后等他长大了,死的就是我!”流寇怒斥,从地上猛的一个翻身,随即换手举刀,奋力砍来。

  男人将林逸揽到身后,沉着地做出迎战态势:“这个孩子比你……更适合在这个乱世生存下去!”

  流寇好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脑门上的青筋暴涨,大声吼叫的嘴巴开合到骇人的程度,像是要吃人似的。

  男人只侧步,紧接着一个竖劈,便将刀打掉在地,又一个直冲脑门的膝击,将他踢退数米,撞开柜子,重摔在墙壁上。

  数声沉闷地呜咽在屋内很明显,流寇面露苦色,半凹下去的嘴巴喷出大口鲜血,许多牙齿掉落于地,整个人也暂时失去意识倒地。

  屋内的大动静,又引来另外三个流寇,匆匆一看,立刻勃然大怒大怒,他们咬牙切齿的凶狠模样恨不得立刻将两人斩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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