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火啸重新站起来了。
他惊叹道:“你化成人身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怎么会连个栖息的屋子也没有呢?”
火麟鱼摇头道:“潭底很好啊。”
“做人要有做人的样子,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生活,我为你造一个家,以后你在岸上生活好不好?”
“火麟,我打了一头妖狼,晚上我们吃狼肉!”
“火麟,我总觉得家里缺少点生气,我们种些花草吧。”
火麟鱼蹙眉道:“我是你师父,你要叫我师父。”
火啸朗声笑道:“以后有人的时候,我叫你师父,在家我就叫你火麟,修仙之人,怎么这么小家子气。”
火麟鱼点点头,他说的也对,只不过是个称呼,何必那么在意?可她忘记了,这里是妖兽森林,哪里会有什么其他人呢?
于是,日复一日,他从没有改口叫过她师父。
她闲来无事,亲手打磨了一把精巧的小锁,穿在红绳上,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火啸笑了,问:“你都活了一万年,还喜欢做这些小姑娘的小玩意?”他爱惜的摩擦着那把小锁头,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收到别人的礼物,是真的,不需要他霸道抢夺,别人心甘情愿送的礼物。
“为什么是把锁头?”
火麟抬手抚去他额角落着的一根细小的枯草,转眸看向无边天际,缓缓的道:“锁住了你,以后的万万年,再也不会寂寞。”
火啸点点头,回道:“原来你这么怕寂寞,没关系,有我陪着你,我可以带你去外面,妖族仙族,还有清虚界外的三千世界,我都带你去看。”
火麟道:“可我注定不能离开妖兽森林,我的生便不合阴阳五行之道,违反自然,离开妖兽森林,我会变成死鱼的。”
火啸有些遗憾,却只有一瞬间,转而一笑,胸口的小锁头与盔甲相击,发出轻灵悦耳的声音,他道:“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也没有亲人,外面的人都恨我入骨,我就在这里,长长久久的陪你。”
火麟灿然而笑:“好,长长久久的陪我。”
他经常陪她坐在院落中,看着天空,周围的荆棘丛微微摆动,仿佛在欢歌笑语一般。
十一年。
火麟鱼笑着看向攸宁,缓缓地道:“我说完了我的故事,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原因,让你独自闯进妖兽森林,来取我的肉?”
攸宁微微蹙眉道:“有个人,受了重伤,需要你的肉入药。”
“只是一个人?”
攸宁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想了一想,还是点了点头。
火麟怅然而笑,无所谓了,都没关系了。
她已经不想知道那些。
火麟道:“我知道,论斗法我打不过你,但今日,你不会得偿所愿,从我身上带走一片肉。”
清风拂过,她的衣衫微微摆动,她撩起衣袖,袖子下面却并非柔腻的皮肉,而是,森森白骨。
“明白了吗?”
她转过身,走向低矮的木屋。
攸宁默默的看着她的背影,眼看着火麟进入了木屋,攸宁紧追几步跟上去。
“等等!”
火麟鱼转眸看向她,微笑着,平静的道:“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却无能为力,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你夺走了我唯一的念想,让我在未来的岁月,继续孤独下去,我怎么会让你如愿以偿呢?”
她走进小院,抱起了火啸的尸体。
“罢了,罢了,你还是先走了一步,可我不能放你离开,我再也,再也无法承受一次,没有你的孤独。”
她微笑着,伸手想要触碰他的脸颊,软肉与血混杂在一起,她垂下头去,吻在他血肉模糊的唇间。
霎时间冰蓝色的火熊熊燃烧起来,将他们包裹在这火焰之中。
攸宁站在院子外面,看着冰火中包裹的两个人,缓缓的道:“我可以为你造一个幻境,在这个幻境中,有你,有木屋,有火啸,只要你愿意给我一片肉。”
火焰当中,传来凄厉的呼喊声:“你做梦!我绝不会给你一片肉!”
“火啸!!!”她紧紧的抱着他,将脸贴在他的脸上,缓缓的道:“师父带你走,带你去,没有痛苦和孤独的地方去。”
攸宁一咬牙,她聚灵于顶,无边的痛觉蔓延在每一个毛孔,生生的将自己魂魄与仙藕肉身剥离,阳光照射在灵体上,灼烧着发出焦味,直接冲进火中。
火麟鱼万万没有想到,她竟敢冲进来,一边挣扎着,一边问道:“你还要怎么样!”
攸宁也不回答她,忍着冰寒的火焰在身上灼烧的痛,一把将火麟鱼按倒在地上,凶猛至极的将她的腿折断。
只听“咔嚓”一声,火麟鱼惊呼一声,攸宁抱着她的腿,足尖一点,飞上半空,身上的冰焰越烧越旺,她一头扎进了碧波潭中。
终于,火灭了,她怀中的腿变成了半条鱼尾。
攸宁闭目一瞬,再次冲出水面,她身后,冰蓝色的火焰蔓延开来,越烧越旺,将整个木屋灼烧,然后,整个妖兽森林陷入了其中。
“魔女攸宁!我诅咒你永远得不到最爱的人!我诅咒你所爱的人终将因你而死!我诅咒你!诅咒你!诅咒你!”
她默默的看向地面上一对眼睛与半颗妙莲心随着仙藕,魂魄被伤,但它们没事,还好,还好。
她微笑着躺在地上,灵聚内府,只见金光四射之间,她的魂魄再一次融进了那具临时的肉身当中。她抱着鱼尾,一挥玄袖,“嘭”的一声,重重摔在地板上。
和暖的阳光自窗外和门外照射进屋里,半条鲜血淋漓的鱼尾,与她身上几乎看不出颜色的衣裳,浓浓的焦灼味与血腥味融合在一起,天知道她方才经历了什么。
南极天君上前扶起攸宁:“怎么回事?”
“我无事,但只抢到了半条鱼尾,不知够不够入药?”
南极天君点头道:“够了,足够我为他配三个月的药。”他扶着她坐在了软榻上,道:“你受了伤,精魂受损,我给你看看。”
攸宁咬紧牙根转眸看向他:“不必了,我自己调息就好。”她扶着榻几站起身来,踉跄的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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