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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伸手要好处

  甘州总兵衙门门房之中,胡师爷翘着二郎腿坐在上座之上,笑眯眯的把熊楮墨孝敬的五十两银票收入囊中。

  他见熊楮墨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心中顿时起了轻视之心,撵着八字胡优哉游哉的说道:“熊守备,有件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洪水堡是空的!”

  “什么?!洪水堡是空编制?”

  熊楮墨一听心中就乐开了花,可是脸上却是一副炸毛的表情,嚷嚷道:“这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胡师爷眉头一皱,用手敲了敲桌子,语重心长的说道:“啧,刚才总兵大人还夸你上道呢,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呢?

  吃空饷的事情是九边军镇乃至全大明不是秘密的秘密,不是我甘肃镇独有的景观,就连圣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小子想干什么?”

  这个时候不要好处什么时候要好处,熊楮墨蹭的一下就从官帽椅上蹿了起来,瓮声瓮气的说道:“师爷,薅羊毛不能可着一只羊往死里薅吧?!天下就没有这样的理!

  吃空饷我不反对,但是我要求依照惯例均分!”

  胡师爷心里吃了一惊,原本以为三言两语搬出总兵李栖凤一吓唬就能把熊楮墨给打发走了,没想到这货竟然这么难缠,可偏偏其他军镇的空饷确实是均分的,他提的要求合情和合理。

  他假装斟酌了片刻,贼眼乱转,叹了口气故作深沉的说道:“老弟啊,实不相瞒,其他的军堡卫所都是总兵大人的嫡系,啧,这事儿有点难办啊。”

  熊楮墨冷笑一声,心里骂道:老杂毛,想坑爷爷我,门儿都没有!

  他装出一副肉疼不已的模样,颤抖着从衣袖之中掏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往桌子上一拍,悲痛的说道:“师爷,这是末将的全部家当了,不瞒你也瞒不住你,你是知道我是得罪人挨整才到甘州来的。

  李大人给我这么一个空架子就是让我坐在了炮口上啊,要是被有心人给捅到朝廷,我就粉身碎骨了啊!

  他老人家吃饺子,怎么也得让我喝口汤吧?如今连白开水都不给喝,这有点儿说不过去吧?”

  胡师爷一看桌子上是张二百两的银票,尽管心里觉得加上刚才的五十两有些不吉利,却依旧腆着脸贪婪的笑纳了。

  不过他心里却给了熊楮墨一个极低的评价:粗鄙至极,武人一个,不堪重用。

  他连忙装出一副哭笑不得模样,用手点了点熊楮墨,摇头笑道:“哎呀,你呀你,有个性!大人说你是因为跟副将吴三桂的部将争夺歌姬才被贬到这甘州的,我本不信,如今见了你这幅直言不讳的牛脾气,我信了。”

  熊楮墨愁眉苦脸的说道:“末将在甘州是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那还请师爷受累给指条明路,要是能躲过这一劫,师爷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胡师爷眼珠滴溜溜乱转,笑道:“好说,好说!甘州乃是李大人的地盘,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会趁着大人高兴替你美言几句,到时候别说是吴三桂的部将了,就是吴三桂也不能把你怎样。

  至于军户逃脱跑光的事情,你可以再征召一些军户嘛,我再从中使把力气,替你争取些军饷,你的日子不会太难过的。”

  熊楮墨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这老杂毛还真敢说,苦笑道:“师爷你就别拿末将开涮了,征召军户是朝廷都干不成的事情,我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粗人就更没办法了。不行,不行,不行!”

  胡师爷见忽悠不管用,面露难色的说道:“老弟,实不相瞒,跟你掏个底整个甘肃镇长城沿线的军堡都不是满编,北边的西套蒙古正蠢蠢欲动,就是总兵大人也没处去给你调兵去。

  依我说,你呀还是靠自己吧,探马说你带来了三百多族人,就全入成军户得了。”

  熊楮墨虎目圆睁,麻辣隔壁的,这老杂毛摆明了是收了钱还不想办事儿啊!

  “那那行,就是一人一户也不够啊!师爷,你还得受累去替我央告央告总兵大人,烦请他老人家高抬贵手,要不我就在这赖着不走!

  反正横竖都是死我不能往祖宗脸上抹黑,来之前我都跟族长说好了,实在不行我就去兵部讨个说法,我死了他们上,他们死了留守的族人们上,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熊楮墨说完不管不顾,躺在地上就打滚儿。

  胡师爷一听这货要去兵部告状都吓傻了,这他娘的就是个破皮无赖啊。

  吃空饷这事儿是民不举官不究,是见不得人的潜规则,要是让这愣头青把窗户纸捅破了,他的主子李栖凤也算是活到头了,都不用朝廷动手,其他的总兵们就会群起而攻之,弄不好连他个当师爷的也得陪葬。

  胡师爷连忙拉起熊楮墨,满脸陪笑的安抚道:“哎呀,老弟稍安勿躁,这事儿咱们不正在商量着嘛,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我这就去跟李大人求情,大人宅心仁厚,咱们现在是一家,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送死呢!”

  熊楮墨嫌地上凉,借坡下驴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道:“那你快去,我就在这等着!”

  后衙四十岁出头的李栖凤眼正在为爱鼓掌,看着就要达到生命的大和谐就差临门一脚了,突然被门外一阵急促的窍门声给吓软了,怒骂道:“是那个狗日的这么不开眼,胆敢扫了爷的兴!”

  胡师爷在门外吓得抖若筛糠,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说道:“大人,实在不是卑职不懂事,是那姓熊的实在难对付,他不要军饷,要兵啊!”

  李栖凤一听是胡师爷,再也没有兴趣,一把推开身下的小妾,强行抑制住心中的怒火,说道:“要他娘的兵,老子还想要兵呢!甘州后卫七堡从北往南数,新添堡、古城堡、下天乐堡、顺化堡、杨家坝堡、洪水堡、黑城堡,哪一个不是空的啊?啊?!就他洪水堡是空的啊!

  他还真以为是让他来当大爷啊?不是抬举的货!实在不上道儿,就让兄弟们把他给做了,这事儿你熟悉的很!”

  胡师爷心里叫苦不迭,隔着门低声说道:“大人,这孙子经过高人指点早有准备,恐怕做不到斩草除根。

  这孙子在来甘州之前,早就在甘肃镇以外的地方留下了族人以应对不测,看那样子要是不给他条活路他就会拼个鱼死网破,把这事儿给捅到当今圣上面前。”

  正在床前整理衣衫的李栖凤给吓得“咯喽”一声,好悬没憋死。

  他跌坐在床上,面色苍白的说道:“都说最毒妇人心,这孙子比妇人心还毒呢!

  我刚看了最新的邸报,如今圣上正在变着法的省钱,正愁整顿军务手里没把柄呢,外加连吃败仗,还不往死里削我,恐怕就是死了也得挂起来当典型。师爷,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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