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该崩到脸上的陶瓷渣子迟早得崩，留不住的餐桌怎么都留不住。幸运的是贝优妮塔每次只给米莉亚的M1911A1里塞一发子弹而且还都是减装药子弹，不至于把米莉亚手腕震得骨折的同时还打穿橡木餐桌。飞溅的陶瓷渣子撞到看不见的屏障，大约二万百千摄氏度高温的小闪电将陶瓷碎屑瞬间蒸发，留下一股热风和白烟，为了避免有人吸入二氧化碳晶体，萨洛蒙只能命令包裹二氧化硅微颗粒的炽热烟气飞出窗外。

　　看得出来，贝优妮塔还在对萨洛蒙的行为耿耿于怀。

　　但统合所有魔法学派的政策绝对不会修改，排除所有外维度威胁的既定命令也不可能变更，罗丹或许能活下来但肯定没有过去活得那么自由。至尊法师将权力束之高阁有一定的时代局限性和时代必要性，但如今萨洛蒙面临的局势与至尊法师当时的局面截然不同，现在他掌握了卡玛泰姬的至高权力，就必然要做出最符合历史的决定。

　　这是完全不能掺杂任何私情的理性决策。

　　有时候贝优妮塔和贞德会感觉他在做决定时的过分冷酷无情，但好在他结束工作之后就又会变成那个平时喜欢开玩笑、关键时刻又相当可靠的秘法师，这才让魔女们认定他没有被权力冲昏头脑。贝优妮塔与贞德对萨洛蒙的工作不感兴趣，因为她们知道他在做常人无法理解的正义事业，但她们始终担心他被权力以及各种欲望腐化，或是变成一个安逸的、不思进取的废物，或是变成一个不择手段维护权力的怪物。即便是再伟大的理想主义者都会因为时间改变，幸运的是萨洛蒙非常清醒、并且会一直清醒下去，他将会永远清醒地活下去直到热寂降临。

　　突如其来的枪声让汉谟拉比非常紧张，甚至触发了他在改造过程中灌输的潜意识思维反应训练。他如同一阵闯进餐厅的飓风，手中的卫戍之矛已经接通了电源，爆弹枪也已经上膛，枪口对准餐厅。直到他确认餐厅内并没有发生枪击事件，这位负责贴身保护皇帝安全的禁卫军才关闭电源、关闭保险，不过他并未彻底离开而是选择和人造人一起站在餐厅门外，同时让女孩们将他手上的文件交给皇帝。

　　无论皇帝今天是否前往拉托维尼亚王城或者不朽之城，该进行的工作一项也不会少。幸运的是皇帝不是那种会因为下属递交的报告没有首行缩进，就将其退回要求重新的麻烦上司，但在他这样的人手底下工，每一位公务员的工作压力都不会太低，尤其是摄政要求组建基层政府、以此剥夺巴尔干地区乡村中常见的宗族长老的统治权的时候，每一项申请都会很快获得反馈与指导，这意味着几乎没有等待回复的空闲时间可以放松。

　　“我认为今天很适合工作，而且我认为有必要在庄园里安置一台战争引擎。”

　　“有坦克、装甲车、自行火炮和末端防空系统还不够吗？”贝优妮塔皱起眉头，相比起熟识的武器供应商所面临的局面，这个提议才真正令她心生不满。“这里是庄园不是要塞，你打算让米莉亚生活在军事要塞里吗？每一次姐妹会训练的时候，可是要占据半个庄园呢！”

　　站在一旁的黛娜显然没料到自己会被点名。“室内反恐作战，吾主。我们必须演练如何解救人质，这是我们极有可能遇到的情况。”她看向米莉亚，潜台词就是室内反恐作战和解救人质训练都是为了米莉亚，“世界上所有特种部队的作战经验无法直接作用于我们，而且这项作战的场地就是庄园，所以我们只能在日常工作结束之后进行演习。”

　　“那我只能庆幸你们暂时还没有打碎太多花瓶。”萨洛蒙挥了挥手，避免黛娜因为这件事太过自责，“在附近买下一个场地，搭建室内场景进行一比一还原。我为姐妹会批准了很多经费，建立一个项目档案然后发出申请。你自己就能完成而不需要蒂塔同意，因为你才是姐妹会的掌权人。”

　　“我很久没有见过蒂塔了。那个小麦色皮肤的爆弹小妞呢？”

　　“她在执行另一个任务，天剑空间站和天空战列舰够她忙一段时间了。我只希望这段时间她能稍稍放下一些过分狂热的想法，别把那些新加入的学员教坏了。”

　　“天剑0032。货运1101，接受指挥。”

　　“货运1101，证实意图。”

　　“请求降轨交会，天剑0032。”

　　“请求收到，引擎签名已验证，已移交至空港0140……空港0140收到。雷达数据已接收，轨道数据接收。允许轨道交汇，情报通播Foxtrot有效。”

　　“情报通播Foxtrot有效已抄收，空港0140。轨道规划已发送，预计入港时间10小时，申请进近。”

　　“货运1101，预计入港时间10小时，可以进近。”

　　娜塔莎·罗曼诺夫凝视着弧形舷窗，被恒星光芒照亮的地球晨面就在空间站的正下方，但是对于空间站的工作人员来说，空间站里能看到阳光的时间远比地球上短得多。黑暗沉寂的宇宙因为一艘艘体积不同的多人驾驶小型飞船、自动驾驶小型飞船的防撞灯灯光照亮，一艘用红色油漆刷着F（freight）0990的正方体飞行器正喷射着细小的气流调整姿态，在自动化程序的引导下与距离她差不多两百米的空港对接口对接。

　　虽然无法听见对接时的声音，但娜塔莎·罗曼诺夫依旧感觉自己的耳边响起气体泄压的“呲呲”声。天剑空间站代表了如今地球上最先进的航天技术，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组织能做到从火星向地球扔出一排排满载高科技产品的货船，极大缩短了太阳系内物流的成本。在她眼中，空间站舷窗永不熄灭的白色冷光灯和货运飞船的防撞灯已经替代了星辰。皇帝曾经向她讲述过一个人类用科技与智慧点亮银河的宏伟故事，如今看来这个故事正在实现。

　　然而这样的美景必然会遭受挑战。

　　有时候挑战来自外部，有时候挑战来自内部。

　　“每一次看到货运飞船与空间站对接都会令我大为震撼。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很难想象你们已经将航空航天中最艰难的问题用自动化解决了。”她知道那艘飞行器上运载的货物是什么——天剑空间站已经安装了循环水与空气系统，在正常情况下都不需要依靠地球来补充水和氧气——那只能是产自火星的武器和某些机械维护零件了。这艘货运飞船从火星出发来到天剑空间站，速度快到能够极大压低运输成本，而通过空间站整理的货物会被巨大的工程机械转移到登陆船内，然后运送至地球上的登陆场。“最近是不是增加了货运飞船班次？”她佯装不在意地问道，“是空间站需要维修吗？”

　　“那些都是弹药。”蒂塔闭上眼睛，证实了娜塔莎·罗曼诺夫的猜测。间谍或许会在意货运飞船上的货物，但她更在意空间站另一边维修港里的天空航母。其中一艘天空航母正在执行例行巡逻，为虚空战斗机飞行员提供训练场地，如果空间站转一个角度他们就能看到远处密集的发光小点了。至于被皇帝创造出来的基因改造战士，则穿着动力装甲在火星附近的小行星带接受训练。“我们会面对外星敌人，所以必须做好备战。”

　　“还有什么外星敌人？”虽然穿着女式西装而不是行动用的紧身皮衣，娜塔莎·罗曼诺夫的问题却一点也不少，“难道是齐塔瑞人，你们的主人一直宣称会来到地球的外星舰队？”

　　“所有外星人。”蒂塔皱起眉头。

　　她时时刻刻都戴着耳机，管控这座空间站的姐妹会和第一机密团会将所有有必要让她知晓的信息汇集到她的数据板上，她刚才就听见了数据板上有新消息的提示音。这种事每天都会发生两三次，不是需要某种从地球上运送来的特殊医疗器材，就是某些补给品短缺，她推测这一次可能是空间站的卫生纸用完了。她更希望不朽之城能送一些文职人员过来，这样就不用她花时间核对物资清单了。

　　“我发现你始终没有将吾主的警告放在心上，娜塔莎·罗曼诺夫。吾主给予你高权限是为了让你了解我们将要面对什么，而不是让你刺探情报。”面对身高比自己还高的人造人，娜塔莎·罗曼诺夫只能点头同意她的说法，“外星舰队会来，但我们肯定不可能依靠这样的小船去面对一支大军。就像中世纪的军队旁边总是跟着强盗一样，黑暗教团的外星舰队旁边也有贪婪的秃鹫。强盗们弄清楚了舰队的目标，想要趁火打劫掠夺地球资源，因为舰队只想要屠杀而不在乎资源。”

　　“这种说法我第一次听到。黑暗教团不想要地球的物资？”

　　“没有那么需要，黑暗教团在地球上只能收集到工业原材料，它们的目的是执行霸主的野望，除了屠杀那些恶心的异形什么也不在乎。至于那些外星强盗……它们只不过是一群盘踞在曾经辉煌的帝国的腐朽尸体上的蛆虫，它们甚至不敢在皇帝面前露面，只能依靠谎言来牟取资源。”蒂塔叹了口气。她很想用那把皇帝铸造的圣剑砍下异形的脑袋，这股杀戮欲望几乎让她的骨头发痒。但现在不是时候，她必须虔诚地服从命令，她知道自己迟早有机会。“接下来你的行程是跟随我在空间站会见皇帝的地球盟友代表团……对抗外星敌人的战争不能只由我们进行，这是全人类的战争。”

　　天剑空间站的所有工作人员全都来自不朽之城和拉托维尼亚，但皇帝的地球盟友还是送来了部分人员和物资，作为参与到空间站项目的第一步。这些人全都是来自其他国度的科学家，负责参与空间站上的“低危险实验”——包括微重力基础物理实验、空间材料学实验、空间生命学实验、空间天文探测等等。外来科学家和记者团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天剑空间站研究层E层，配备了相对豪华的卧室和娱乐场所，被层层近防激光炮笼罩并且直通空港——外来科学家根本不可能接触到天剑空间站真正的科研项目，即便如此，在太空中进行实验这件事就足够让许多人激动不已了，现在绝大多数人还做不到随心所欲地从外太空俯瞰地球。

　　“你的主人想要表达友善。”娜塔莎·罗曼诺夫并没有被蒂塔严肃的语气吓到，反而露出相当迷人的微笑。她可不会被一个年龄不超过十岁的人造人吓到，即便这个人造人拥有远超她的知识与体能，但有些智慧不是通过潜意识灌输就能学习到的。“他知道你无法胜任这个任务，所以我才会和你走在一起，蒂塔。”她眨着眼睛，看着蒂塔的脸颊逐渐泛红，呼吸变得粗重，看起来像是要发脾气的模样，“别着急反驳，女孩。每个人都有擅长的工作，我恰好非常擅长寻找间谍。”

　　“间谍？”

　　“你不会以为那些来自欧盟的人都是科研人员吧？”娜塔莎·罗曼诺夫拿出属于她的数据板，调出了即将抵达空间站的几位科学家的资料。通过地域和语言进行划分，娜塔莎·罗曼诺夫点开印欧语系那一栏然后往下拉，“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科研人员，有一些人是因为多元化项目的选拔……比如这位心理性别是女性的男性其实他的身份是中情局欧洲站点招募的特工，兰利（对中情局的简称）非常想要弄清楚这座空间站的情报。他来到空间站之后肯定会对这里的厕所提出要求，并借机摸清楚这里的结构和体系。”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从气闸门里扔出去。不穿宇航服。”

　　“你千万别这么做，蒂塔。”

　　“我已经非常克制了，娜塔莎。”蒂塔摇摇头。皇帝曾经批评过她的情绪管理能力，她也在努力改正，将自己的怒火发泄到皇帝的敌人身上。“如果让骑士一连长来处理这件事，我们只能得到一堆碎肉。相比之下，我的做法还能获得一座保存完好的冰雕，只要及时回收就行。阿帕里夏现在就在空间站里等待演习小队回归，你打算和他说出自己的想法吗？”

　　“我的建议是不要增加太多太空垃圾，为空间站航行创造麻烦？”

　　“那么安装一个小火箭，设计一条飞入大气层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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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