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征军制定的战略计划非常详细,多位加入圣盾兄弟会的埃利都特勤人员对此时埃及的人文情况、地理位置、气候条件等都有详细记录。此时的埃及还处在“前王朝时期”,上埃及是尼罗河上游,位于埃及南部,是此时尼罗河流域的农业、人口和文化中心,下埃及则占据埃及北部肥沃的尼罗河三角洲。
此时上埃及的新时期石器的巴达里文明还在早期阶段,这里的人们还以简单的农业、渔业和畜牧业为生。埃利都的游商常常划着小船沿着地中海沿岸,从西奈半岛运送绿松石到尼罗河三角洲,然后逆行到下埃及的巴达里文明附近,将未经打磨的绿松石换成大麦、小麦和扁豆,原路返回后再通过皇帝安排的一系列物流渠道,将粮食运送到埃利都位于西奈半岛的一系列据点。
相比从美索不达米亚平原运送粮食到西奈半岛和埃及,这种方式显然更加经济。这也是皇帝的无奈之举,在这个新时期时代,皇帝只能信任各个据点接受神殿教育的负责人拥有足够的忠诚,不会影响远征军的计划。
此时的埃及并没有国家的概念,也没有“埃及”这个名字,更没有上下埃及的区别,最大的行政单位只不过是村庄共同体的原始诺姆。克里人的主要研究基地就位于下埃及中的一个原始“诺姆”,在前王朝时期,只有农耕区拥有足够多的人口作为实验材料。“诺姆”这种行政单位和领土划分是多个相距较近的村庄组成的松散共同体,在前埃及王朝时期这些人口聚集区才开始统一,并最终形成上下埃及两个不同的王国。
埃利都特勤人员将一部分送到当地人类骸骨样本神殿进行研究,通过比对牙齿特征和肢体比例,圣盾会的生物研究部门认为这个“诺姆”的人种与非洲东部人种有着密切的亲缘关系,而非普遍认为——其实也只有圣盾会生物部门的不超过二十个人——的撒拉哈以南非洲人种。生物研究部门还发现了一部分特殊的人类骸骨样本并不具备与巴达里人种的热带体型,并不符合生物距离模式的时空模型。也就是说,这些人类并非当地原生人类,而是克里人从地球其他区域掠夺来的人口。
在克里人长达数百年的实验过程中,这些来自其他地区的人类与当地人繁衍后代、相互融合,形成了下埃及巴达里文化特有的北非人种。或许是这些来自欧洲南部、北非、欧洲西部和南亚的基因,导致21世纪的人类在对埃及木乃伊进行基因检测的时候得出了令人困惑的结论。这是一条相当重要的情报,这意味着巴达里的“诺姆”作为克里人的实验场与周边几个“诺姆”有着显著不同,在小农经济抱团生存的思维模式下,一点人种差异意味着克里人用奴隶士兵和武力镇压当地人构建起的组织架构存在漏洞,巴达里“诺姆”周边几个村庄可以站到埃利都远征军这边。
在远征军出发以前,神殿的行商浪人就带着皇帝的礼物,即更大储量的绿松石贸易额来到了这些村庄,收购更多粮食,通过派遣武装人员扶持这些“诺姆”的统治阶层,在克里人眼皮子底下悄悄完成了对克里人的包围。
远征军将目的地定位其中一个属于埃利都的“诺姆”。那里靠近克里人的实验场,但也不会太过接近,并且提前抵达的侦察兵和外交人员也确保远征军抵达的消息不会泄露。米勒舰长并不认为他所在的远征军主力在抵达目的地之前,会遭遇当地人的阻碍,圣盾兄弟会认为克里人并不在意人类发起的反抗。
在克里人眼中,只有那些奴隶士兵,也就是完成改造的异人族才具备威胁,克里人直接忽视了没有武器装备的当地人可以发挥的作用,就连在附近侦查的克里人猎头者也完全忽视了那些在不同村庄之间传递信息的当地土著。克里人猎头者就是奴隶士兵的上级,同时也负责看管异人族,直到异人族完成生化心理调整。根据特勤人员的调查,所有生化心理调整就是接受一位特殊奴隶士兵的寄生,通过操纵大脑神经回路使其服从克里人的指挥。
在未来,那位特殊奴隶士兵叫做蜂巢,是九头蛇组织信仰崇拜的起源。
米勒舰长是远征军中唯一知道真相的那个人,然而他却不能向任何人倾诉。他听过二战时期美国队长对抗九头蛇的故事,知道神盾局遭到九头蛇倾覆的新闻,也知道美国政府私底下发起清除九头蛇的行动。但直到皇帝告诉他九头蛇的起源就来自他面前的土地以前,他都以为九头蛇只不过是一个起源自第三帝国的恐怖组织,而不是这种延续千年、有着异教徒信仰的秘密宗教结社。
“我向你保证,那位九头蛇所崇拜的异人族会遭遇毁灭。”
皇帝从黑沙漠赶到远征军主力所在的诺姆时,米勒舰长领导的攻势已经开始了。禁卫军领导着另外一千名远征军,击溃了克里人安置在附近几个诺姆的实验素材收集据点,被俘获了克里人猎头者也在注射大剂量安定药物后进行审讯和关押,力求从中获取更多情报。
克里人猎头者是克里帝国军事传统中贵族最下级单位,源自克里人古老的狩猎文化,这个称号常常被授予拥有强大侦查和单兵作战能力的士兵。克里帝国会授予克里人猎头者轻型防弹护甲和单分子长刀,让它们在战线上自由行动,帮助士兵突破防线或者斩首敌人指挥官。这是克里人一贯的战术,几乎所有克里人猎头者都属于古老的军事贵族,而不是克里帝国官方的军事指挥系统。
尽管克里人猎头者只穿着轻型防弹护甲,但远征军手中的武器受限于这个时代的生产工艺,很难对克里人猎头者造成伤害。正因如此,每一支负责进攻克里人据点的小队都必须由禁卫军领导,无论那个据点拥有多少负责抓捕实验素材的克里人猎头者,一名禁卫军就能将其全部歼灭。远征军的主要任务也不是杀死克里人猎头者,而是击杀那些拥有各种特殊能力的变种奴隶士兵。
短短一个星期,米勒舰长就被迫接任远征军主力的指挥官。
克里人已经找到了激发人类一部分灵能潜力的方法,它们利用肉体变异制造了大量奴隶士兵,并且打算让奴隶士兵先在地球上进行一场低烈度实战。这些奴隶士兵千奇百怪的能力给远征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相比克里人猎头者,奴隶士兵对远征军更具威胁。如果不是主力部队还有四名禁卫军,远征军很有可能会在这里遭遇失败——至于记录异人族的能力,那完全是在浪费时间。没有异人族的能力是完全相同的,士兵们只能通过异人族的肉体变异大致判断他们具备的能力。
这种情况与皇帝的基因改造战士进攻阿提兰时完全相同。
“我担心那个特殊的异人族很长时间!”
米勒舰长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飙升,他还从未有过如此烦躁的情绪。远征军的军医对异人族造成的部分创伤毫无办法,他们没有用于治疗大面积烧伤的人造皮肤以及其他20世纪才出现的药物。这个时代无法生产那些东西,军医们的手术水平只能停留在一战时期,无法最大程度减少伤亡。这已经是皇帝训练出来最好的医生了,在没有冷柜的时代,这些医生只能不断用尸体练习解剖学。如今没有足够有效的药物,军医们只能申请灵能手段进行治疗。至于灵能治愈的副作用,暂时不需要考虑。
幸运的是,这个时代尚未经历一神教的洗礼,所有魔法都与神祇联系在一起,士兵们对于神殿祭司的魔法没有那么抗拒。皇帝视察过医疗营地了,至少军医们还足够的有左旋去甲肾上腺素,神殿实验室的小规模生产还能应付得来。
“我们在这里的伤亡远远超过其他据点!”米勒舰长不耐烦地说道,“你的战术奏效了,克里人开始收缩防御。但所有异人族都跑到我们这里了!”
“我相信那个异人族不会是我们的阻碍。”皇帝轻声安抚米勒舰长的情绪,“这是我的过失。我在未来杀死了他,所以没能在这个时代重视他”
米勒舰长余怒未消,“你是怎么消灭他的?”
“用氢弹,在另一颗星球。”
“这是那家伙应得的。氢弹,会不会让他死得太快了?”米勒舰长叹了口气,似乎对于异人族指挥官的下场非常满意。“你说过九头蛇崇拜那个异人族。那么九头蛇呢?”
“别打听太多未来的事,有些秘密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你只需要知道不要完全相信文娱产业的宣传,并不是所有九头蛇都是我们的敌人,但也不是所有九头蛇都是我们的盟友。”
“这让我很困惑。”
“这无关紧要,九头蛇只是工具。”皇帝挥了挥手,示意现在不适合谈论九头蛇。
“那些异人族,你确定没有办法帮助他们脱离控制吗?”米勒舰长问道,“如果接下来的作战中还会遇到这么多可怕的敌人,我会怀疑士兵们还有没有信心坚持下去。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场圣战,他们相信自己在为神祇和这个世界奋战,你不能浪费他们的生命和热情。”
皇帝瞥了他一眼。谁也不知道米勒舰长什么时候转变态度,同意皇帝用神殿的名义去唤起士兵们的作战意志,在此之前他一直坚持要告诉士兵们真相,伤害人类的不是恶魔而是外星人。或许是米勒舰长意识到,对于这个时代的人类来说外星人和恶魔的差别并不大,无论如何,士兵们都相信他们在拯救这个世界,为后代推翻恐怖的敌人。
如果仅仅依靠皇帝的号召力,并不能让这些在土地上耕种的男人离开家庭,加入军队。
“拥有作战能力的异人族只是少数,米勒舰长。克里人并不掌握灵能基因的定向诱导技术,那个特殊的异人族指挥官只不过是一次实验的意外产物,我相信它们还没有总结出相关经验,否则其他据点里就不会只有猎头者了。”
“我们能不能进行一次斩首行动?”米勒舰长说,“无论是克里人还是异人族,全都忽视了当地居民的作用,他们甚至强迫当地村民给他们运送食物,我们的特工已经摸清了那个据点的情况,还有异人族指挥官的位置。我知道你会在未来杀死它,但是现在,我只要求那个特殊异人族失去指挥能力,这不会改变历史。”
“你无法改变历史。这就是历史,只不过我们现在知道了真相。”
“好吧,新奇的观点。”
当新战术提出之后,远征军参谋部和禁卫军立刻开始了计算。
这个据点距离克里人所在的“诺姆”有一百二十公里,需要这支一千人的主力骑兵部队和六百人的后勤、侦查部队花费一整天时间才能抵达预定作战位置,建立起有着木头哨塔和矮墙的据点。如果在行进一天之后,派遣一支由禁卫军带领的小队去抓捕那个特殊的异人族,解除克里人对异人族的精神控制,这种战术无论如何都值得尝试,前提是那天的行军之后远征队精锐还有充足的体力。
参谋部必须调整整个行军步骤,埃利都远征军的行军计划与罗马帝国的非常类似,能够确保当天结束时下一个营地有足够的防御措施和食物,路上遭遇敌情也能迅速反应,因此当天的出发时间、出发顺序都有严格安排。作为主帅会拿到一张时间表,确保遭遇突发情况时指挥链距离事发地点不会太远。
“你不要太过期待。”皇帝向米勒舰长发出警告,“那些异人族是彻头彻尾的奴隶,即便没有生化控制,他们仍然会听从主人的命令。他们不是人类,永远不会和我们站在一起对抗克里人。”
“我知道。”米勒舰长回答道。
“你知道吗?我在纽约之战结束的时候,我并没有直接返回住处,而是去了一趟医院,因为我想调查真正的死亡人数。你知道美国政府的习惯,保险公司和私人医院会尽可能摆脱责任。”皇帝突然说起另一件事,米勒舰长好奇地抬起头。“那个时候纽约的电力还没有恢复,急诊室里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受伤的人,太平间里堆满了冷库放不下的尸体。他们把我当做另一座医院的医生,我就这样穿上防护服,开始救治重伤病人。在此之前我只经过理论学习,没有读过医学院,没有医学院的教授,更没有住院医师的实习经历。但我做得很好,拯救了很多人的生命,不是用剑和枪,而是用手术刀、止血钳和针筒。”
“过去三十年里,你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安慰我的话,陛下。”米勒舰长抱起双臂,意味深长地问道,“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吗?”
“叫我萨洛蒙,至少现在是这样。那天的我和今天的你都面临新的挑战。”他停顿了一下,“没有人知道,那一天我为死去的人们流泪。但是那天发生的不只有这些。我无法拯救所有人,尽管我知道自己当时可以施展法术就挽救垂死之人的生命,但我没有这么做。我看着他们死去,在我面前。”
米勒舰长还想说什么,但他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们对远征军负有责任,但我希望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对远征军负有责任,以及我为什么希望你能正式接任这支军队的指挥权——我们要将入侵者驱逐出去,这是我们召集军队的原因——我为此准备了三十年,收集了所有钢铁和粮食,建立了数条物流通道和一个可以运行的行政体系。远征军花费了十年进行训练,在埃利都周边巡逻和作战,几乎每年都有人丧命。这是你第一次指挥这么庞大的队伍,尽管你没有相关经验……不要浪费他们的生命,但只要你认为你的决定足够正确,就不要担心他们的牺牲毫无价值。”
萨洛蒙自嘲地笑了笑,“这个例子不是那么贴切,对吗?我的导师希望我体会到仁慈之心与死亡之痛,所以才会要求我进行那场调查。我做到了。你可以说我是个冷血无情的人,我不会反对。”
“我对你的疯狂有了进一步了解,远远超过过去三十年。”米勒舰长耸耸肩,“但是,萨洛蒙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一个人类,这让我放心了不少。发生了什么,让你的人性突然回到这个世界?”
写得太长了,战斗只能放到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