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艺降隋后,杨广经与汉王杨谅会商,暂授其大都督之职,命罗艺率领本部人马驻守关外,待上章报请朝廷诏准后,再实授其官职。
罗艺为报答杨广知遇之恩,本欲将放火焚毁北境十几座粮仓的莫五、蒋无病等人捆来交由杨广处置的,却不料待他赶到临榆关时,莫五、蒋无病已率部奔入辽东高句丽境内去了,罗艺料想必是李靖安插在自己身边的那位老十八向莫五、蒋无病透露了消息,朝廷有意放其一马多半另有考虑,也就罢了手。
杨广从定州返回并州后,恰遇张伯和抱病解运所捐献的数百万斤粮食抵达并州,彼时,杨广尚不知张家的二管家张仓在岭南通匪资匪一事,对张伯和应诏捐粮一事颇为感念,不仅亲自到张伯和住宿的客栈看望了他,请来并州当地最好的郎中替他诊治病情,而且还和杨谅商议,打算为其向朝廷乞封恩赏,上章请求朝廷授予其朝散大夫文散官的职衔,以旌其行。
哪知杨广和杨谅联名为张伯和乞封恩赏的这道奏章还没有送抵长安,张伯和就在并州不治身亡了。并且,十多天后,尚书右仆射杨素派人给杨广送来了一封密信,在信中告知杨广,太子正严命建康司马夏侯福彻查张仓资匪一案,意欲坐实广陵张家谋逆罪名,请杨广立即收回为张伯和乞封恩赏的那道奏章。
杨广接到杨素的密信后大惊,急忙招来李靖,向他询问岭南张仓资匪的详情。李靖对张仓资匪一事也不甚了了,只是向杨广禀说,此前曾怀疑商畴、商略两兄弟之所以能在挑拔李佛子发起叛乱后,迅速在岭南聚集起上万兵马,多半有当地的内应为其提供钱粮支持,但他离开岭南时,尚未查出内应是谁。
“张仓通匪资匪事发在前,而张伯和应诏捐粮在后,李靖,你以为张伯和对张仓通匪一事知情的可能性有多大?”杨广听罢李靖的禀报,沉吟着问道。
“殿下,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张伯和与张仲坚兄弟两人早就分了家,张仓实际是奉张仲坚之命,在岭南为‘雁巢’残部提供钱粮支持的,而对外又以广陵张家的名义长驻徐闻做着丝绸贸易?”
“即如你所说的这样,张伯和对此也决不会一无所知的。”杨广目视李靖,缓缓说道,“眼下麻烦的是,张伯和即便真有通匪谋反的嫌疑,但他此次以广陵张氏一家之力,应诏向朝廷捐献出了数百万斤粮食,也足以使江南百姓以为,广陵张家还是忠心于朝廷的,在这个时候,若是给张家扣上一顶谋反的帽子,本王担心会导致江南民心浮动,于朝廷抚绥江南的大计不利呀。所以,本王并不打算收回为张伯和乞封恩赏的那道奏章,你以为如何?”
李靖对于近几年来的太子与晋王之争也颇有了解,听了这话,不禁面带忧色地提醒杨广道:“殿下,倘若夏侯福将张仓捉拿到案,从他嘴里审出张伯和对其在岭南通匪一事知情来,末将担心这道奏章会对殿下极为不利呀。”
“是啊。所以我想最好是能尽快回京,当面将此事的原委、利害向父皇禀明,恳请父皇允准暂不对外公开张家资匪谋反一案,以稳定江南民心。可是……”杨广说到可是二字,便不往下说了,两眼紧盯着李靖。
李靖猜料杨广必是担心在他回京面君之前,夏侯福就已经将张仓捉拿到案,审出了张伯和对其资匪一事知情,便抱拳向杨广请命道:“末将愿回江南缉拿张仓,为殿下分忧。”
“不行。”杨广摇了摇头,答道,“商氏兄弟在岭南发起的叛乱已被平定,当务之急是尽快捉拿到张仲坚,彻底消除北境的隐患。你需留在北境,随时接应、配合你的那位小师弟设法捉拿张仲坚。至于在江南缉拿张仓一事,还是由本王写信给建平,交由他来办吧。”
然而,事情的进展却未能如人意。太子杨勇在得知张伯和病死在并州的消息后,即授意夏侯福上章朝廷,揭出了广陵张家资匪谋反一事。
隋高祖杨坚在接到夏侯福的奏章后,即断然驳回了杨广为张伯和乞封恩赏的奏章,并下旨查抄张氏家产。
然而,在此后不久,杨坚就连传两道诏命:调晋王府长史张衡回朝改任黄门侍郎;在皇帝皇后赴仁寿宫避暑期间,留晋王杨广居京监国。
据张衡事后向杨广分析,皇帝多半在心里对杨广顾全江南稳定大局的做法是持认可态度的,才会在驳回他为张伯和乞封恩赏的奏章后不久,又做此安排的。
且不论张衡分析得是否有理,单说杨广,在相继接到皇帝命他回京监国的诏命和杨素奉皇后之命写给他的劝他不要上章推辞回京监国的书信后,即留下李靖在并州继续捉拿张仲坚,他本人则率郭衍等人辞别汉王杨谅,回京赴命来了。
杨广自开皇十一年奉旨出镇广陵、抚绥江南以来,虽说每年都会回长安小住一两个月,可像这回奉旨回京监国还是破天荒头一遭,心里既感觉兴奋,又夹杂着一丝莫名的紧张和不安,本想返抵长安后面见父皇杨坚,向他当面求教一二的,谁知回到长安才知道,父皇母后已于几天前离开长安,到仁寿宫避暑去了。
于是,杨广连家都没顾得回,在回到长安的当天,即住进了中书省衙署,全副身心地投入到了监理朝政的繁忙事务中了。
而杨广在监国期间主持处置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要奉旨择定一位宗室之女做为和亲公主出嫁突厥启民可汗。
当时的隋朝正处于国势鼎盛之时,不要说自幼生长于繁华帝都长安,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皇室宗亲,即连长安城中寻常官宦家的小姐们,一听说要出嫁到苦寒之地的关外去,都唯恐避之不及,纷纷托人来找杨广说情,恳请他不要选中自己家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