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三郎这边如何行事,咱们回过头来说说娄氏。
娄氏那一晚与杨凌起了争执,命忠伯形影不离地监守着儿子,不准他迈出家门半步,没承想才过了一个晚上,杨凌就又被官府给抓走了。
她在汤饼馆得知杨凌被抓的消息后,急急忙忙地赶回家中,经向三郎详细地打听杨凌被抓的前后经过,不由得心中顿起疑惑,立时便吩咐小萤出城去将毛球请了来,抹着眼泪儿央求他去探听儿子被关在了何处。
毛球去了大半日,直到天近傍晚时分方满头大汗地跑来给娄氏回话说:“大娘,我问遍了建康的各个衙署,皆没有大哥的音讯,只怕是他人没关在建康,会不会被带回广陵羁押了呢?”
娄氏急得一跺脚,恍然叫道:“可不是嘛,一听说崽子被抓,我这是急昏了头了,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于是,她一面请毛球继续留意打听杨凌的消息,一面吩咐小萤收拾行李,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到广陵找阴行功打探杨凌的下落。
可是,等到她带着小萤两人次日乘船渡江来到广陵,找到广陵总管府一打听,却被告知阴行功数天前已外出办差,目下不在广陵。娄氏无奈,只得苦苦央求总管府门外值守的两名校尉,托他们打听杨凌的下落。
那两名校尉起初不愿多管闲事,及至见娄氏这么一位美貌少妇梨花带雨地缠着他俩不肯离去,不由得动了怜香格惜玉之心,便答应帮娄氏去打听打听消息。
娄氏大喜过望,向两名校尉千恩万谢后遂和小萤两人在广陵总管府大门外等候回音。
哪知这一等直等了大半天,方见其中一名校尉走来对她说道:“大娘子,你是不是搞错了,广陵总管府近来从没派差役到建康去抓过人,你儿子是被建康总管府的人抓了去吧。”
娄氏还欲辩说几句,却见那校尉冲她和小萤两人摆了摆手,已掉头走了。
因此时天色已晚,错过了渡江回建康的时辰,娄氏只得带着小萤在广陵城里找了家客栈住下,准备第二天继续设法打听儿子的下落。
小萤因见娄氏在听说杨凌又被官府捉去的消息后仅仅一天之间,人就变得憔悴得几乎脱了形,心下不落忍,便好心劝她道:“大娘,三郎姐姐不是同你说过嘛,从家中带走公子的那伙官差临走前撂下有话,官府一旦给公子定了罪,处了刑,就会派人来告知家里的。如今阴先生既不在,咱们与其留在广陵毫无头绪地瞎找,倒不如回家等候官府的消息,更牢靠些。”
娄氏听小萤说得有理,遂也不再坚持已见,与小萤两人在广陵只住了一晚,便匆匆地赶回了建康家中。
果如小萤所说,待娄氏从广陵回到建康家中的第三天,就有一名自称是广陵总管府的差役来到家中,正式告知娄氏:杨凌因涉嫌私通叛匪,行将长流至岭南雷州,已定于明日辰时动身被押往流放地,家人如要为他送行,届时可到建康城南十里处的长亭去见他一面。
娄氏听此消息,再不肯放这差役离开,坚持要立即随他前往羁押儿子的牢中去探视杨凌,并要差役带她去见给儿子定罪量刑的老爷,口口声声要为儿子洗清冤情。
那差役却不似广陵总管府两名校尉那么好说话,见娄氏一味拉扯着自己不放,遂“呛啷”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刀,厉声呵斥道:“再要啰嗦,连你也一并捉了去!”
面对着明晃晃的钢刀,娄氏却丝毫没有惧色,反而迎着刀锋挺了挺胸,冲那差役说道:“那好啊,你这就捉我去见我儿子吧。”
那差役见没吓到娄氏,遂将手中钢刀在她面前晃了两晃,撂下一句:“我话已带到,明日去与不去,全在你了。”掉头撒腿就跑。
娄氏迈步要追,被小萤一把给拉住了,劝道:“大娘,既得了官府的准信,你又何必急在一时呢,非要立马去见公子呢。”
娄氏狠狠瞪了小萤一眼,用手指着那差役离去的背影,大声责问她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是吗?为何总帮着他们说话?”
“大娘这话好没来历,我明明是好心替你着想,不愿你惹恼了官差,给自己招惹来祸事,你倒来怪我?”小萤噘起嘴,不满地嘟囔道。
“你瞧瞧,他像是正儿八经地官府派来的差役吗?我怀疑他来路不明,根本就不是什么官差!”娄氏怒气冲冲地说道,“还有你,不好好地在家服侍照料你娘,年纪轻轻的一个女子,无端跑来给人做使唤丫头,你和他一样可疑!”
小萤气得浑身直颤,脸色胀得通红,跺一跺脚,啜泣着跑了。
“你,你们都走吧!看看老娘离开了你们这些人,还活得成活不成?”娄氏对着小萤的背影恨恨地叫道。
然而,转过一晚,待到了第二天,娄氏像变了个人似地,一大早便主动跑来找到小萤,陪着笑脸同她说道:“小萤,还在生我的气呢,是不是?大娘昨日是因听到崽子要被流放到岭南去了,心里窝着股邪火,错怪你了,别和大娘认真计较,成不成?”
小萤表情木然地指了指面前几案上放着的一大一小两个包袱,说道:“这是我昨晚替公子收拾的行李,大娘带上它,给公子送去吧。我今天就回平陵去了,多谢大娘这些天对我的关照。”
娄氏看也不看那两个包袱,亲热地坐到小萤身边,伸手搂着她的肩头,向她赔礼道歉道:“昨天都是我的不是,你别介意。大娘还有一件正经事要和你商量,我想,你能不能陪着大娘一同随崽子前往雷州?”
小萤诧异地抬眼望着娄氏,问道:“大娘,你说什么?你要随公子一道前往流放地去?这是为何呀?”
“唉,不瞒你说,崽子虽非我亲生,可这几年来我们娘俩相依为命,早就谁也离不开谁了。”娄氏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昨日听到崽子要被流放到岭南的消息,我是几乎一夜没睡,反复思忖,还是舍不得崽子一个人到岭南去遭罪。有道是夫死从子,便动了随崽子一道去雷州的念头。又因想着你娘把你托付给了我们娘俩,不能叫你独自一人回平陵去,便来问问你,愿不愿意陪着我到雷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