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万家灯火点点闪烁在这个没有任何特别的雨夜中,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下了月余,像是上天不满意这样的安详,天空中一瞬间明亮起来,出现了一道惊雷。
盛京城内早已宵禁,只是这惊雷到底是引起了无数百姓家中婴儿啼哭。
而在盛京最中央,古老的皇城静静地矗立在风雨中,禁卫军轮班巡视,守卫着这所象征至高无上权利的中央。
风轻轻掀起帘子,泥土和雨水混合的清新空气被带入宫殿内。风不断地勾引着烛火,使得在灯罩里的火光摇摇晃晃。
一个身着朱红色丝锦长衣的女子正伏在灯火旁。那女子乌黑如缎的长发披在肩上,挡住了她的脸。她一手拿笔沾墨,一手扶额,宽大的袖子滑倒臂弯,露出了半截玉脂般的手臂,纤纤素手如脂如玉。
钟声响了三声,室内依旧寂静无声,只有一室灯火摇曳。
梁上飘出一股无声无息的气流,门口帘子蓦的合上了,再无声息。
“公主,已亥时了。”稳重深厚,明显是男人的声音。
那女子停下了笔,轻叹:“阿昭,今日奏折尚未阅完,恐不能安寝。”
女子靠在镶有双龙的金色椅子上,墨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滑到背上,露出一张令人惊艳的脸。未施粉黛未点朱唇,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露出疲态,抬起眼帘却流光溢彩,令人不敢直视。慵懒地靠着椅背上,抬手间更添妩媚之姿。
窗外雨声潺潺,女子合上眼帘。“徐州形势如何?”
阿昭:“丞相不日便可回京。”
那女子却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
此时一阵脚步声响起,在雨夜中显得格外清晰,玉环随着匆匆的脚步叮当作响。随即门帘被掀开。却是一名身着绿衣的婢女。
她走到闭着双眼的红衣女子桌案前,躬身福了一福。“陛下,是否安寝?”
半晌,无人应答。
绿衣婢女不由得抬起头看那靠在龙椅上的女子,正欲开口。却被头上掉下来的东西吓的往后退了一步。
阿昭抱着剑靠在勤政殿的石柱上。“公主说奏折还未阅完,不就寝。”
绿衣婢女瞪了他一眼。“说多少次了,现在要称公主为陛下,你怎么还没改过来。”
“不想改。”阿昭轻声道。
绿衣婢女冷哼了一声,就要向前走。“让开,我要服侍陛下就寝。”
“不让。”
“你...”
“公主要批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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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白茫茫,富丽恢宏的宫殿里只白茫茫的一片。
白练在空中飞舞,压抑的哭声不绝如缕。
身着龙袍的男子坐在宫殿中央,面容枯槁。殿内一片寂静,只他一人。
他手里木然地握着一卷书,眼神却定格一个地方。他的眼睛呆滞着,深深地凹陷在眼眶里。
一个身着华服的小女孩不受阻拦,径直踏进宫殿里。
“父皇,母后什么时候会醒啊?”
听到稚嫩的童声,男子的眼珠终于动了动,移动到女孩身上。他努力地像从前那样挂上温煦的笑,向女儿招手。
女孩努努嘴。父皇今天笑的好难看。但她还是很快就跑到他面前。
她脸上有几道黑糊糊的印记,脑袋上的珠钗也歪着,衣服烂了个口。只有那一抹明媚笑容让人觉得异常可爱。
男子看了她一会儿,眼神却有些缥缈。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手轻轻把珠钗为她扶正,又摸了摸她的脑袋。
“宁儿,你切莫再这么顽皮了...”
女孩抬起头看着他父皇,有些生气。“父皇,宁儿五岁了!”
男子听了女儿任性的话却突然楞住了,英俊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嘴里喃喃地说:“难怪,难怪...”
女孩担心地看着男子,拉着他得袖子叫道:“父皇,父皇,你怎么了?”
那男子却怔怔地望着宫殿外面,再也没有与她说话。
她待了片刻,只得默默地走了出去。
宫殿门外,宫女噤声垂首。不知为何她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一眼她的父皇,那个全天下最尊贵的男子。
他坐在宫殿里,周围一片明黄。而他没有丝毫气息,像一个丢了灵魂的影子。
她心里突然害怕,揪住佩玉的裙子,匆匆地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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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宁睁开了眼。
佩玉还在絮絮地说个不停,阿昭干脆躲到了房梁上。
“佩玉。”
“干什么?没看到我正忙着呢?”佩玉没反应过来,没好气道。
为宁揉揉脑袋:“佩玉,这月月钱不想要了?”
“啊?”佩玉转过身,哭丧着脸。“陛下,奴婢当然要啊!”
然而龙椅上的人却没有理她,卫宁自顾自地翻开一本奏折。“今日怎么是你,琼华姑姑呢?”
佩玉躬身行了一礼。中规中矩地说:“姑姑出去了,吩咐奴婢来照顾陛下就寝。”
“知道了,你下去吧!”
“可是...”佩玉张口却被攸宁打断。
卫宁的语气有些冷。“下去。”
佩玉无奈,只得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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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