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札在华夏转了一圈返回吴国,他进入徐国时得知徐君已经去世,不禁潸然泪下。他来到徐君墓前,接下佩剑挂在一棵树上,算是满足了逝者生前的最后一个心愿。
原来,季札出行途径徐国时,徐君曾设宴款待吴国使团。徐君的眼睛不时地扫过季札的佩剑;吴国自古出名剑,季札佩戴的更是剑中极品。徐君心中虽有愿望,口中却不敢言。
季札的目光能够洞察人心,他看穿了徐君的心思,也从不在乎奇珍异宝;但是他本次出访列国使命重大,而且只带了这一把剑,不能立即送给他;所以打算回国时再满足对方的心愿。然而天不遂人愿,徐君终于没能等待季札归来的那一天。
季札的随从劝他不要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季札说:“我如果背叛自己的内心,一生都会活在不安之中;况且天下都会认为吴国充满了毫无信用之人。”
本年秋天,高止召回了崔氏和庆氏麾下的几名得力打手。那些人本来是被公室通缉的要犯,如今却佩着利剑在卢邑中招摇过市。二惠大为恐惧,便将高止流放到燕国去了,然后立高止的兄弟高竖为族长。
然而高竖比高止还要疯狂,他一刻都不想给二惠以准备的机会,在获得任命的第二天便调集族甲进攻两人。但是由于准备不充分而惨遭失败。
十月,高竖占据卢邑发动叛乱,莒丘婴帅师包围卢邑(他在齐庄公遇刺时与申鲜虞结伴逃走,此时已被召回)。高竖见大势已去,便托人传话给二惠:“夫子如果能使高氏在齐国有后,我将放弃抵抗,齐国子弟也不必继续流血了!”
二惠于是立高敬仲(高傒)的曾孙高酀为继承人,高竖随即放弃卢邑,逃到晋国去了。
郑国的公孙黑(字子皙)是公子騑的次子、公孙夏的兄弟,当时在行人署(外交部)任职;行人署的负责人是良宵(伯有)。
十一月初,良宵命公孙黑出使楚国,公孙黑怒道:“郑、楚两国正处于交恶时期,你现在派我去,不是要至我于死地吗!”
伯有正有此意。
原来公孙黑从小受到父母溺爱,被娇惯得不成样子。他地位不高,却专横跋扈,从不把任何卿士(包括公孙夏)大夫放在眼里;他生活奢靡堕落,有时连良宵也自愧不如。他时常顶撞上司,而良宵也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如此一来,公孙黑和良宵之间便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郑国与楚国交恶始于去年楚人拒绝游吉访问之时。后来,郑简公虽然亲自朝见楚国新君并为楚康王送葬,但是楚国人仍然对老冤家耿耿于怀。按照楚国人的意愿,今年郑简公仍然应当率队出访,而良宵故意派出比游吉地位还低的公孙黑,其目的无疑是想激怒楚国人。楚国人一旦发怒,公孙黑可能就要被楚国圈起来一辈子了。
良宵也被公孙黑的顽固态度惹恼了,他大叫道:“出使列国是驷氏的世官,你想要违抗命令吗?”
公孙黑大怒:“可则行,不可则不行;与家族世官有什么关系?你这不是把猎物往狼群里扔吗?”
良宵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官架子,说道:“如果你亵渎官职,我会安排一个新人接替你的位子。”
公孙黑怒而拔剑,良宵也不甘示弱;房间里的官员们一拥而上将两人抱住,这才避免这对冤家血溅当场。
公孙黑转身去找公孙夏,要求他调集族甲进攻良氏。公孙夏说:“你疯了么?如果因为一点纠纷就要挑起战斗,郑国早就一个家族都剩不下了!”
公孙黑说:“良宵针对的不是我一人,而是整个驷氏!他除掉我,就相当于去掉驷氏的一条臂膀!”
公孙夏说:“我不会让他得逞的,但是首先你应当与他和解。”
公孙黑坚决不肯,公孙夏只好又请来卿大夫们从中斡旋。在另一边,良宵则表现出一副委屈无辜的样子(虽然他的小伎俩骗不了任何人),他说自己连个下属也命令不了,这个位子真是没法干了。
在众人的调停下,两人最终同意和解。十二月七日,两人和众大夫们在良宵家举行了歃血仪式,但是这种形式上的和解又有什么意义呢?
大夫裨谌说:“《诗》说:‘君子屡盟,乱是用长。’这是取乱之道。祸患必将发生,三年后才能缓解。”
大夫然明问:“谁能平息祸患?”
裨谌说:“大概是子产吧!以善人替代不善之人是天道,而上天将要夺走伯有的魂魄,并以子产代替他。郑国之祸已经持续得太久了,只有子产能够平息。”
第二年春,子产陪同郑简公到晋国去访问。期间叔向问起郑国公室近期发生的冲突事件,子产咂舌道:“两家是战是和今年就可以见分晓了。”
叔向问:“不是已经和好了吗?”
子产说:“那都是表象。伯有奢靡无度又刚愎自用,子皙好在人上且不知退让。本次和解使两人都感到丢了面子,所以只能加深两人的怨恨,依我看来,动乱很快就要爆发了。”
子产回到新郑后,发现局势变得越来越紧张了。
原来良宵嗜酒如命,他基本上每天都处于醉生梦死的状态。良宵酗酒时必须以鼓乐助兴,为了防止引起众怒和被邻居投诉,他特意在自家院子里修建了一座地下工程,把钟磬乐器搬进去,在里面吹拉弹唱。
良宵通常从日上三竿之时就开始喝酒,发布命令和批复文件也都是在醉醺醺的状态中完成的。官员们甚至能从他批复的字体中推测他当时已经喝了多少、处于几分醉的状态。
由于良宵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家中喝酒、“办公”,他的下属们干脆也到他家里处理公务了;连公孙黑也不得不放下身段,委身进门。结果宫内堂堂行人署竟然空无一人、门可罗雀。
七月上旬某日清晨,行人署的官员进入伯有家中,却发现伯有没在正堂。大夫们问:“良大夫在哪?”
家臣回答:“昨晚的宴会还没结束呢!今天看来是不能上朝了,大夫们请回吧!”
官员们无不义愤填膺,嘟囔着各种脏话离开良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