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儿,我们得回去了,把火赶快灭了吧。”尤殃将烤熟的雉鸡递给武矣定,柔声说道。
经后弃山跨过大漳河后,便进入了王家禁苑。由于荡山面积大,山林密,加之离镐京也比较远,边界、暗角、支流,成为无人管区。
过去,武矣定常常和尤殃趁尤昔姑姑去圭公公那儿“复命”时,偷偷从桐院跑出来经后弃山,淌过大漳河最浅最窄的虾肠沟,很轻易便到了荡山的黑谷口。
这里的飞禽走兽可多了,每次武矣定和尤殃总会射猎野兔、雉鸡、肥鸟,就地烧了补充能量填饱肚子。
黑谷口位于荡山官道的绝壁下,这里有一棵古杉树参天而立,刚好遮住了从上而下的视线,古杉树旁的空地是一大块石板,石板右侧是竖起来的绝壁。绝壁形成自然天成的巧妙,两丈多高的地方,有一个天然洞穴,上、下都不能发现它的所在,武矣定曾有一次爬上树,掏鸟窝时,正对着绝壁,才发现了这个好去处。
此时,天黑下来,尤殃叫着武矣定的乳名,柔声劝她回去。自小尤殃陪武矣定一起长大,对于小主子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太过了解。所以此时,她柔声劝武矣定。
“尤昔姑姑、尤吉昨晚带影儿入宫验质,没有三两日,怎么会回来?别急尤殃!”武矣定一副大人的说话口吻,一边吃着香喷喷的野鸡,一边小声说。说话时她双手一扯,分了一大半烤鸡给尤殃。
“喏!咱们先吃个饱,嘻嘻!”武矣定露出少有的笑脸大声道。
一整天泡在外面,二人尤如脱缰的野马。武矣定双手平举,脚尖轻点,路途多半运轻功行走,她的目的地在哪儿,尤殃可不知道。
很多次,武矣定望着荡山那边发呆,她听着长长的号鸣,细犬追击猎物的“嗷嗷”声,“得得”的马蹄声,每当这个时候,武矣定总是攥紧拳头,亮晶晶的眼睛里,流露出复杂的神情。
武矣定的身手非常好,反应特别敏捷,跑得稍慢的野兔总被她徒手抓住,抓了又放,放掉了又抓住。一整天,武矣定和尤殃在无比自由和快乐中度过。饿了抓鸟烤了吃,累了躺在树丛里睡会儿觉。
此时,二人脸上,汗水和着泥,都成了大花脸。尤殃年龄大些,又是仆从,她自然知道王家禁苑不是普通人待的地方,更何况如今他们这身份。
“珑儿,我们必须得回去了,听话啊!”尤殃嘴里嚼着一块野鸡,全然不知滋味,她担心这位小主子,若她硬是不回去怎么办才好?尤殃用柔柔的声音对武矣定说。
“放心啦!我……”武矣定话还没说完。
“轰!咔、咔!轰!咔咔!”头顶上一声巨响,两个重物从天而降。巨响让尤殃和武矣定本能地退后跃向石壁,惊愕万分,望向空中。
“走!”尤殃拉起武矣定,就要逃避开。
“不!”武矣定躲开殃妹的手,她屏住呼吸,抬头望向空中。两声巨响后,再也没什么落下了,四野静悄悄的。
“啊,不好!珑儿,是人!”尤殃轻声道。
“喀嚓、喀喀嚓!”古杉树的枝丫发出无法承受重压即将断裂的声音。
“两个人!”武矣定仰着头,肯定地说。
“啊啊!”树枝上的“重物”发出声音,因为树枝在不停断裂,往下掉的人发出“啊、啊”连叫声。
“我……”武矣定一脚跨向前,就要跟过去。她的手却被尤殃紧紧拽住,武矣定使劲挣扎,试图挣脱,却被尤殃两只胳膊围着,怎么也不松开。
“珑儿,别去,危险!”尤殃紧紧箍住武矣定,对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
“咔嚓、嚓!”树枝在断裂,重物一级一级缓慢下坠。
“下面是河水,他掉下去,就没命了。”武矣定透过火星微弱的光,已看清了,那缓慢从树枝间正在下坠的,的确是一个武将装扮的人,她急切地低语。
“不会的,珑儿,河水不急,他不会死。最好,他们都掉进去。”尤殃异常冷静,紧紧搂住武矣定道。
“啊呀,太……太……”几乎一瞬间,树枝俱断,黑影一下子掉进了河里,嘴里还发出声声呼唤和拍打水花的声音。
“啊,尤殃,快、快救人!”武矣定见一人已经掉到河里去了,情急万分,就要去救人。
“珑儿,这里是王家禁苑,周围百里都是周武王的人,如果是刺客,死不足惜,如果是王宫的人,过不了一会儿一定会被救走的。不管了,珑儿,我们走!”尤殃低声分析,一只手拽紧武矣定说道。
“可是,尤殃,你看!”武矣定用手一指。只见就在她们的头顶上方,古杉树一个大枝丫上,还躺着一个人。
“如果这个人摔下来,落在石板上,不死也是残废了。尤殃,此人可能昏过去了,莫、莫不是死了吗?”武矣定低声分析,抬头望着树上的人。
根据武矣定的分析,那人躺着的大树枝,正对着绝壁的洞穴。
“我们上去看看去,莫不是,莫不是已经……”武矣定见尤殃不再反对,又小声说。
武矣定想到的,也正是尤殃所想。一个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居然一丝声音也没有了,就像一块大石头一样,躺在高高的杉树上,这种安静,让人可怕。
“那好,我们从壁角上去,只能远远看看,知道吗?”尤殃应着武矣定,好奇心终于战胜了理智。
说话间,二人向后退了数步,右手往石壁上一摸,武矣定双手双脚并用,攀了上去。尤殃拿了一根未熄的火柴头,紧跟其后。
“吁,快、快看!”尤殃趴在洞口,伸长手臂,努力将火柴头往前伸,她示意武矣定看躺在树枝上的人。
古杉树枝繁叶茂,细枝叶伸在洞穴处,成为洞穴的天然门帘。大枝干与左右枝桠交互生长,刚好形成一个扎盘,承受着一个人的重量,绰绰有余,恰似个摇篮一般。
“他没死!”武矣定肯定地说。
火柴头映照下,武矣定看得仔细,躺在树干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姬诵。此刻他熟睡一般,胸脯一起一伏,似是受到了硬物撞击,一时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