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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人选

蒲草行 九楼天蝎 6136 2022-11-08 05:58

  洛陵尉衙。

  苏子仲和蒲草装得一脸好傻。

  问什么不知道,死的刺客是谁不知道。

  仵作验尸结果证明刺客是被内力震伤,后被利器插入眉心致死。如何解释?

  刺客怎么受伤不知道,也许是之前就受了伤。

  刺客是为何选择蒲草作为目标?

  刺客从屋顶跳进蒲草的房间,估计是受伤之后要找个藏身之处或者抢劫,三人拼死反抗,被苏子仲的小侍婢胡乱用簪子插死。

  没毛病。

  洛陵尉也询问了客栈看热闹的,看热闹有几个人说的清的,大多说是几人打来打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苏子仲是名满洛陵的才子,洛陵尉别的本事没有,将人分成三六九等的能耐倒是炉火纯青,蒲草占着苏子仲的光,没吃什么苦头,两人被关了几天,问来问去好几回。

  洛陵尉蔫坏蔫坏的,对苏子仲还客气些,对蒲草就有点不地道。

  不打也不骂,就是不让蒲草睡觉,蒲草是璟国人,没有路引,除了安澜的牌子别的也证明不了自己的身份。整整六天,每天只让蒲草睡一个时辰,满一个时辰用冷水泼醒蒲草带去问口供,蒲草有时真熬不住,对着尉卒说你们想要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行不行,让我睡几个时辰。尉卒冷笑不语,该怎么折腾蒲草还怎么折腾。

  死一个刺客不重要,这世道哪天不死人,银发碧眼的刺客看长相就是隆国人,隆国人不远千里来到洛陵,杀两个少年,动机是什么,还有没有其他同党,这才是洛陵尉关注的重点。

  六天后,洛陵尉从苏子仲和蒲草身上没挑出毛病,当一件普通的凶案了结,苏子仲和蒲草作为苦主被放了出来。

  不放也不行,洛陵尉都快被全城的妙龄女子堵上了,现在哪家子侄在洛陵尉当差,那就是卑鄙的龌龊的下流的家族,这个家族骨子里的血都是肮脏的。

  洛陵尉卒也是人,也有三姑六婆亲戚朋友,以前在外人面前,一身银甲光鲜无比人人艳羡,现在千夫所指众口铄金,舆论压力太大。

  这十五六岁二十七八的女子来洛陵尉要求放人还能理解,四五十岁一脸褶子的大婶也跟着凑热闹,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苏子仲和蒲草站在洛陵尉的大门口,恍如隔世。

  以前苏子仲总嫌弃洛陵吵闹,现在看着洛陵尉门口的众多迎接他的女子,觉得洛陵也有让自己不舍的地方。

  “我有句话想对你说。”苏子仲整了整发髻,对他来说,狼狈不堪的见人,还不如杀了他痛快。

  “放!”

  “我迫切想吃顿好的,然后醉死在酒缸里。”

  “我在沙止城被关过,比较有经验......”

  “谁手里有肉有酒,我今晚就是她的人了。”

  “祝来年洛陵生的孩子都姓苏,我只想对你说,千万不要厚此薄彼,多关心一下那些仰慕你的大婶大娘,我相信你可以的,告辞。”

  蒲草扔下苏子仲说走就走,傻子才掺和苏子仲与女人之间的事情,先找个地方睡觉才是上策,反正知道苏子仲住哪里,睡饱了再去找他。

  隆国,大雪山,雪神殿。

  雪神殿位于大雪山上部的一个平台上,距离并冰神花所在的山巅还有一日距离,此处是天然的背风口,后面就是陡峭几近垂直的雪崖,一条小路被人为的清理出来,连通着雪神殿与大雪山。

  自然是最伟大的造物主,这处平台凭空伸出百余丈方圆,雪神殿就建在平台之上,殿前有个小小的广场,广场中央立着冰塑雪神雕像,神像高约二十余丈,背向雪神殿,面朝大雪山外。雪神一手持杖,代表雪神在大雪山至高无上的权威,一手持雕着各种图案的圆润镂空冰球,代表雪神创造了雪山各物种,给大雪山带来生命。雪神面相慈悲表情丰满,雕得生动无比,让人看上去就能读懂雪神的伟大与博爱。

  数千年来,雪神像静静地注视着大雪山下的子民,不言不语不悲不喜,承载了隆国无数人的精神之魂。

  雪神殿囿于地形的原因,并不如何雄宏,很朴素的二层楼,也是大雪山上唯一的木制建筑。能住在大雪山之上的人,必然是雪神教教众,按照传统,所有人都在山上凿冰而居,居所按地位的高低有着严格的区分。一般的教众住山脚的冰屋,有职身的教众住的位置略高一些,只有最核心最有地位的雪神教高层,才能住在临近雪神殿的冰楼里,最高也没有超过雪神殿的位置。

  雪神殿一层是雪神教的议事大殿,一尊小号的雪神像放置在最里面的台上,正对着雪神像的是一张带榻方椅,方椅旁留个一个小孔,用来插雪神教传承之物雪神杖。在方椅周围,十来个扶手圆椅两侧排开,皆铺着最上等的雪狐皮,雪狐异常机敏难以捕捉,但它的皮非常轻薄,最是暖和,是大雪山顶好的出产之一,这十来张雪狐皮,每一张都价值万金。

  二楼则是大雪山最神秘的传承之地,历来只有大主祭更迭时才会进入,新旧两任大主祭在此处完成交接,由卸任大主祭亲手将雪神杖以及记载着雪神教最顶尖功法和无数秘密的传承金笺交给新任大主祭,因此,雪神殿二楼是雪神教防备最严的地方,时刻有念境巅峰的四名太上长老守护,除大主祭之外,擅入者死。

  此时,雪神殿一楼的气氛如大雪山万古不化的凝冰,尽管所有的座位上都有人,但没人第一个开口。

  雪神教的历史上,还未遇过今日这般情形,在大主祭的态度没有明朗之前,贸然表态只能说多错多。

  “都说说吧,该怎么处理。”丁逸打破了沉默。

  现任大主祭丁逸是十六年前接任的,接任后在教中挑选了五名“圣子”,几位圣子修武有成后下山,各自在隆国游历,宣传雪神的荣光。前几日一名叫曹馗的圣子不知为何在隆国京城与太子发生冲突,失手打死太子,曹馗也被皇室高手打伤,重伤不治而亡。

  隆皇砍了所有参与围攻曹馗之人脑袋,连太子的后事都没办,马不停蹄亲自来到大雪山请罪。

  隆国皇室不过是雪神世俗的仆人,死了一名未来可能是大主祭的“圣子”,哪怕隆皇死了儿子再愤怒,该有的姿态还必须有。

  没有雪神教的认可,隆国皇室是不是现在的钟家还不一定。

  “大主祭,据隆皇说,曹馗与太子同在眠月阁饮酒,为争一个舞姬发生口角,是曹馗先动的手,动手前亦未表明身份。隆皇还说,曹馗不仅动手,在太子言明自己是隆国太子后,依然仗着酒劲污言皇室。原本只两人争斗,但太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不堪皇室受辱,又吃了一些亏,这才让随行的高手护卫出手。不知是否属实。”见依然无人表态,丁逸的结义兄弟、天灭统领何巍峰站了出来。

  “隆皇所言非虚,与曹馗侍从言语一致。”丁逸肯定了何巍峰的说法。

  “大主祭,这些年馗儿严守教规从不曾饮酒,为何在雪鹰城会醉酒,会不会是受人挑唆?或是雪鹰城有人故意陷害我儿。”曹馗的父亲曹知寒老泪纵横,连忙帮自己的儿子申辩。想当初曹馗被选为圣子,曹知寒是何等的欣慰,如今儿子死在雪鹰城,曹家所有的未来都已葬送,怎会不对隆国皇室恨之入骨。尽管没有点名是隆皇安排,但雪鹰城是钟家的一亩三分地,没钟家的受益,馗儿也不至这般下场。

  “曹长老,刚大主祭也说了,是曹馗失礼在先,在隆国,谁有天大的胆子敢挑唆圣子?雪鹰城不比大雪山,花花世界最能鉴别人心,也许是曹馗一时把持不住,仗着大雪山圣子的名头胡作非为也说不定。”说话的是钟长老钟离春,钟长老与隆国皇室共祖,平时隆皇见到钟长劳还要叫一声皇叔,此时当然选择帮亲不帮理。

  两人一言不合吵起来,连带着平日与他们交好的长老都有拉偏架的趋势,大殿里闹哄哄、

  “都少说两句,一个个位高权重,现在像个俗妇似的斗嘴,还有没有一点长老的风范,让众弟子看了笑话去。今日是商议着怎么处理此事,不是来嚼舌根的。是非曲直暂且不论,死了一位圣子一位太子,我等既要安了雪山子民的心,又要不失公允,隆皇还等着大雪山的回复呢。”丁逸重重一杵雪神杖,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大主祭,能否先让隆皇回去,再安排一名长老替您前往雪鹰城好言慰抚,暗地查清真相,也向雪神的子民们表明我们一查到底的态度,待真相大白后再论对错,该罚的罚,该杀的杀。无论如何,圣子是雪神教的脸面,雪神教的尊严容不得半点亵渎。另外,还请大主祭将其余四名圣子召回大雪山察德查行,若是在外面德行有亏,须按教规严肃处理,再不可生出这等事端。”说话之人是一名老成持重的长老,姓赵名岚琇,在雪神教中向来中立,辈分也高,便是丁逸平时对他也是尊重有加。

  “赵长老德高望众,本是去雪鹰城的最佳人员,但您毕竟年事已高,万不敢劳动您大驾,不知道赵长劳心目中可有合适人员。”赵岚琇今年已是耄耋之年,出行不便,丁逸便想让赵长老推荐一位人选,以赵长老的声望和地位,争议之声不会太大。

  “多谢大主祭体恤,老啦,不中用啦,老朽还记得,大主祭初接重任时,老朽还是有几把气力的,现在只能在大雪山冰楼里晒晒太阳啰。陪了三任教主,也到该去雪神身边伺候的时候了,可不敢把一把老骨头留在雪鹰城,老朽这一生侍奉雪神,到死可不愿离得雪神远了。至于人选一事,老朽觉得在座的各位都不适合,坐在这大殿里的,多多少少都有些私心私情,这也正常,咱们是大雪山万民眼里雪神最亲近的仆人,一言一行都能决生死、定富贵,人呐,有了权力以后啊,能不能做到当初在雪神面前许下的诺言还得自问本心,老朽今日不想多言。兹事体大,老朽觉得还得请守花使出山,毕竟,再也找不到比守花使更合适的人选了。”

  “非灭教危机,守花使不得下山,赵长老不是不知道这个规矩,为何建议守花使去雪鹰城。”何巍峰掌管教内律令,对守花使的规矩自然是清楚的,他不觉得此事属于灭教危机。何巍峰知道丁逸不好当面否了赵岚琇的建议,这话只能自己来说。

  “狭隘!”赵岚琇来到何巍峰的身前,指着何巍峰的鼻子,“往小里说,这只是大雪山与隆国皇室的小摩擦,哪怕皇室受了委屈,咱们也无需理会,大雪山能扶起钟家,就能扶起张家王家李家,他钟家受点委屈算什么。”又指指钟离春,“你别不高兴,你钟离春得时刻记着,你首先是雪神教长老,其次才是隆国的皇叔。”

  钟离春连声道“赵长老说的是,离春还是摆的正位置的。”

  “往大了说,子民们信奉雪神,是因为他们的一切都是雪神给的,他们无论何时何地都受雪神的庇佑。我们是雪神的仆人,我们的职责将雪神的荣光洒遍隆国的疆土,让每一个子民都能感受雪神的伟大与慈悲。隆国皇室也是雪神的仆人啊,皇室的职责是让子民们过得更好,有吃有穿,世世代代在大雪山繁衍生息,现在雪神的两个仆人有了矛盾,会不会动摇子民们的信仰?他们会不会怀疑雪神的神威?会不会质疑雪神意志的正确性?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就会像一颗邪恶的种子扎进子民们的心里,生根发芽,越长越壮,到最后这颗种子就会变成深渊中的巨树,鲸吞掉子民们最纯粹的信仰,再不会敬畏雪神,到时候......”赵岚琇顿了一下,“我,还有你们,有何面目面对雪神,有何面目面对雪神教的历代先人。你们说,这与灭教危机有和差别?”

  大殿内雅雀无声,无人敢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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