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同类
莫苏奇送我到了楼下,我还念叨着他刚刚说的哈根达斯,我说,要不然下回你带我去吃吧,然后蹦蹦跳跳的上了楼。
我前脚刚刚进门,后脚妙妙的电话就来了,我以为他是要问我和莫苏奇怎么样那个了也就懒得接了,玩了一天都累了,澡都不想洗就困了,可是妙妙就一直打一直打,不把我耳朵震烂了她就不肯罢休一样。
我不耐烦的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抱怨,妙妙那边就开始把我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一边,我耐着性子听她骂,最后她叹了一口气,我正准备开口回访她祖宗十八代结果她一句话把我给噎死了。
她说,兜兜你这回算是栽粪坑里了,杨若晨那孙子回来了。
现在要是再在窗外配上轰轰隆隆的一个响彻云霄的雷声那就衬景了,我现在的心情特别的悲壮,我很想挂了电话然后背上我的行李躲到另外一个城市里去,但是麦兜说过,永远不要后退,退到最后是无路可退。
有时候我觉得麦兜是一个看穿了生活的猪,许多我们看不开的事情,麦兜一早就解开了心结,他把自己的生活变得简单,没有被太多颜色渲染。
这个时候的我大概永远想不到,杨若晨的回归,打破了我生活的平衡,让我,我们,永远都无法回到过去的那个自己。
我愣在电话这边好几分钟都没有说话,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最后,妙妙可能心疼自己的电话费了,才开口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觉得你的心底应该是希望杨若晨回来的,龚冉冉在这吐得跟要去了一样,林斌也差不多,我得去看看。”
挂了电话之后,我还是愣在那里,我都不愿意去相信我刚才接了一个电话,电话里我听到了一个血腥的事实,血腥的让我有些想吐。
我幻想过很多次,如果杨若晨回来,我一定要第一个去机场接他,我要用最好的状态,去迎接那个我朝思暮想了许久的人,可是每当我乐此不疲的开始幻想,幻想到最后他摸着我的头发笑着说“筱小,我回来了。”的时候,我又觉得心疼,紧紧的揪在了一起,然后又会皱着眉,想,杨若晨,你还是永远不要回来了。
我在手机里翻了很久,终于看到了那个我很早以前存的号码,我望着那三个字发了很久的呆。
杨若晨是两年前去得上海,他说他不要读大学了,读下去也没有什么用,他要一个人去上海打拼。我还记得他走的时候我哭了一整个晚上,因为杨若晨跟我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如果发展的好的话,可能就不会回来了,就在那里安家了。
当时我就觉得我是真的跟他没可能了,他要在那里安家了,就意味着他可能会在那边结婚生子,拥有自己的家庭。
我用了一年的时间去接受了这个现实,然后又用了一年的时间去习惯这个事实,可是当我觉得这些都风轻云淡了之后,该死的妙妙却告诉我,他要回来了,他就要回来了!
很多事情并不像麦兜说的那样,当念完幼稚园,升小学,读高中,再念大学,再大学毕业,那些茫然不解的事情我们就会明白,你看过了这么久,我依旧不明白,为什么我对那个人的感情会那么深,那么经久不衰。
于是我也开始有了那些所谓的离愁别绪,纷扰和悲伤。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睡着的了,反正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恶毒了起来,我竟然昨天一整晚没有开空调,现在全身都是汗,有点恶心。
揉了揉我黏在肩膀上的长发,我站起来走向厕所,路上还把我妈给吓了一跳,她说她以为咒怨改拍中国版的了。我翻了一白眼,又那么夸张吗?
我在浴缸里起码泡了半个小时,泡的我都觉得自己变成了美人鱼。我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很久以前的那个晚上,杨若晨站在我的对面,跟我说:“筱小,不要这样追着我,我们真的真的不是一类人。”我还记得他把‘真的’这两个字重复两遍的时候,我没忍得住,眼泪一下就跟疯了一样的涌出来。
杨若晨那时候不知所措的蹲下来抱着我,摆着我的头对我说,筱小,不要这么死心塌地对我,你这样,会让我不知道怎么办的。
所有人里,会叫我筱小而不是兜兜的,只有杨若晨一个人。
现在,我一想到他要回来了,整个心都害怕的在颤抖,我怕,我是真怕,我怕他一回来我又会奋不顾身的像个疯子一样的追着他,没有理智的。
那时候,杨若晨走的时候我去送机,他抱着我在人山人海的机场红了眼睛,他说她是真心疼我,心疼我这样。我当时就想说,你心疼我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啊?可是我没敢问。
我害怕他的哑口无言,害怕他的沉默,或者害怕我得到的,不过是那个他一次又一次重复给我听的答案。
他对于我,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也从没有过很直接的拒绝,我知道那是他的善良,可是我还是抱着那么一点点的小希望。
那么一点点其实杨若晨是舍不得我的,是爱我的那么点点的小希望。
如今两年过去了,他是不是换了发型,眼睛还是不是那么明亮,忽闪的好像星星,他的眼神还是不是那么干净,布满星辰。
我从浴缸里出来,穿好衣服,一个万年不曾播过我电话的人就打电话来了。
如果不是手机屏幕上显眼的那两个字,我都忘记了,啊,原来我还有这个人的电话。
我叹了一口气,接了电话。
“兜兜?你在家吗?”莫年的声音永远那么平稳,没有丝毫的起伏。
我想起了在高中的时候,我们七个人在一起,他和谭梦舒都不太说话,总是在旁边看着我们五个人抽疯,在旁边腼腆的笑,左未晞总是会摸着下巴侧着身子一边打量着他们两个一边说:“我就真是不明白了,你们两个是怎么混进我们这五个神经病的圈子的?”
我是从左未晞的这句话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
谭梦舒和莫年跟我同班,青梅竹马,在我印象里,所有的青梅竹马就应该男的是骑士守着自己的公主,可是莫年和谭梦舒这一对刚好相反,如果不是谭梦舒主动去找莫年,莫年就不会搭理她,但是她一有事要莫年帮忙,莫年也不会拒绝。
我瞅着这一对挺逗乐的,又正好分到我跟谭梦舒同桌,总是会好奇的问来问去,一来二去就熟了。
那时候莫年中午总是跟班里的男同学去打球,谭梦舒总是买了饭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吃,有一次正好被我撞见了,就死拖着她跟我们去吃了饭。
就这样一来二去的她就进了我们的圈子里扮演着一个倾听者。
然后莫年也就被谭梦舒一来二去拖进了我们的圈子里。
后来,后来我才知道。
莫年一开始并不喜欢我们的圈子,而是喜欢我,也不是谭梦舒拖他进的我们的圈子,而是他靠着谭梦舒进的我们的圈子。
莫年不似杨若晨温暖明媚,他像冰山一样沉默少语,所以他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认真严肃的让我不知道要说什么的好,我只能尴尬的看着他笑,然后拍拍他的手臂说,看不出你挺有心机的啊。
莫年只是侧过头去轻轻的笑了一下,再没提。
我听着电话里他沉闷的声音,又想起了妙妙跟我说的,杨若晨要回来了。突然一下觉得心里堵得慌。
莫年他一定也就是这样像我追随着杨若晨一样,默默默默的,什么也不说,可我爱杨若晨爱的轰轰烈烈,他爱我,爱的只能遮遮掩掩。
“嗯,在家,怎么了?”
“方便出来吗?我就在你家楼下。”
我晃了晃脖子,丢下湿淋淋的毛巾,抬头看了看表:“你等我十分钟吧。”
“好。”简短而有力的一个字,然后电话那边就只剩下空荡的占线声。
我一边晃悠悠的进房间里换衣服,一边想,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这个千百年不曾找过我的人又打了我的电话。
随手打理了一下还有点潮湿的头发,我就急忙忙的穿着鞋出了门。
不是我说,长沙的夏天真的不是适合人类居住,太阳直勾勾的盯着你,晒得你好像身上能一天掉层皮一样,然而莫年就这样不急不躁的站在烈日底下等我。
要换成龚冉冉或者妙妙,老早就要破口大骂,那声音能震的整栋楼都知道,我凌筱小比那乌龟蜗牛还要慢个好几倍,让她们这如花似月的美少女在烈日底下等我老半天,我一定是嫉妒她们貌美如花之类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话。
我撑开太阳伞递给他:“诺,要去哪?”
他接过伞跟我并肩站在一起,手指着我家对面的一家甜品店:“就跟你说点事情,别去远了吧,就对面甜品店吧,你不是前几天跟龚冉冉嚷嚷想吃班戬吗?”
“我反正无所谓,都听你的好了。”
然后这个不爱说话的人就带着我从我家楼底下到了我家对面的甜品店,然后一直到点完东西都没有告诉我到底是要跟我说什么。
我其实不喜欢跟莫年单独在一起,他那种沉闷的性格总是弄得我特别拘束,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感觉好像一句话没说好就会得罪他一样。
我抓着手指玩了半天,脑海里想了无数种可能,越想越觉得坐不住。
等甜品都上来之后,我感觉我已经忍到了极限,终于忍不住抬头问他:“你找我出来什么事?”我用勺子挖着西米露往嘴巴里送,没敢抬头正眼看他。
他把班戬推到我面前,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嘴边勾起了一抹不自然的笑。
“兜兜,我喜欢你。”
我差点没把嘴巴里的西米露给喷出来,含着半截勺子惊恐的望着他。
“我就知道你是这种反应。”他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兜兜,你有一点点,哪怕一点点的喜欢我吗?”
我含着那半截勺子狂摇头。
“那你将来有可能会喜欢我吗?”
我继续含着那半截勺子甩着头。
“如果你一辈子都等不到杨若晨,如果最后你根本没了选择,你会要我吗?”
我不好意思的把那半截勺子拿出来,继续摇头。
他明了的一笑说:“那我还喜欢你干什么?”
不得不说,这是我跟莫年相交这么久来,听他说过最有哲理的话,一个人,根本没有一点点的喜欢你,他在将来也没有喜欢上你的可能,哪怕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不要你,他也不会选择你,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还要继续喜欢着?
你对他的所有好可能只是他的苦恼,你的所有执着对他而言是只能敷衍的沉重的心意,你的笑你的那些不清的话和态度对他而言可能只是无奈或者是一个紧缩的眉头,这样的一个人,你的所有感情在他那里都变得狼狈不堪,还继续喜欢着干什么?
甜品店里放着周杰伦的歌,我并不喜欢周杰伦,可是左未晞以前很喜欢,我们两个人总是吵吵闹闹的争着这个问题,可说着不喜欢,他的歌却几乎都耳熟能详,就像现在播着的,最长的电影。
我拿着勺子呆愣愣的看着莫年说了这几年来跟我说过的最长的话。
他说,我比你追着杨若晨疯癫的日子还要早的追随着你,你笑起来特别真,不像我,不像谭梦舒,我们两个连笑,都怕大笑,所以你每次大声说话,每次笑的好像这个世界上所有事情都是好的的时候,我就打心底的开始喜欢你了。
他说,我一直都知道,我跟你说喜欢你的那个晚上,你拍着我手是在掩饰尴尬,更知道那是一种婉言拒绝,可是人吧,听不到最真实的回答,听不到那个人说我不喜欢你就是没有办法死心,总是觉得,慢慢来吧,一切都是有转折的。
他说,我昨天晚上掰着手指算我到底追着你多久了,算完之后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原来已经七年了,可是我却觉得这七年过的很快,因为七年过去了,丝毫没有改变我在你心里的地位。
他说,所以我过来是要你告诉我你不喜欢我,我们一辈子都没可能,让我彻底死了对你的心,好好的去找下个人。
他说,妙妙应该告诉你了,杨若晨要回来了,看你这个纠结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又要开始追逐他的步伐了,可是兜兜,我们都不是十几岁的年纪了,我没那样的热情和勇气继续追随你了。
他说,其实我知道,你根本不可能喜欢我这种类型的人。
他说,因为我们本身不是一类人。
这最后一句话,直勾勾的刺中了我的心脏,口里突然都觉得甜的发苦。
他转身走的时候,我才静下心听广播里的歌:“再给我两分钟,让我把记忆结成冰,别融化了眼泪,你妆都花了,叫我怎么记得。”
我一边继续吃着东西,一边消化他刚刚吧啦吧啦在我耳边说的那些话,觉得有点食之无味,本来心心念念的想吃的美食,突然就变成了一堆软绵绵爬在盘子里的海绵。
如此想来,我也追着杨若晨六年了,就像莫年说的,时间真的还是太快了。
快的我竟然始终无法从心底拉出他。
每当在深夜里想起的时候我还是会揪着床单觉得悲伤,每当走过熟悉的街道我就会触景伤情。<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