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浩见徐晓雅走进去,暗松一口气,回头刚好触碰到杜箬冰凉如水的眼光,他心口一惊,连说话的口气都软了下来。
“对不起,晓雅就是这种脾气,得理不饶人。”
“习惯了,我无所谓,你受得住就行。”杜美人的挖苦本事日益渐长,再加上心情不好,眼底清冷,淡淡地往姜浩身上一扫,他就心里寒了几分。
刚定神,杜箬已经擦过他的身体往门口走,姜浩情急追上去,一时没考虑就拉住她的肩膀。
杜箬一顿,手臂自然地往后甩了甩,眉头更是不耐烦地皱到一起,姜浩也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越矩,赶紧松开手,心里却被杜箬如此嫌弃动作刺到。
“不好意思,我…”姜浩有些语无伦次,理清头绪才开口:“我就想问问,上次在山里手受伤,好了吗?”
“好了,不劳你费心!”杜箬往后退了几步,错开与姜浩的距离。
他轻轻抿了抿唇,耐着头皮继续:“对不起,上次我不是故意推你,你也知道,晓雅有身孕,我见你要开打,一时情急才推了那一把,我没有想过真的要伤你…”
杜箬嘴角冷冷一笑,抬头终于对上姜浩明显写满愧疚的脸。
“能不能别总是跟我道歉?你欠我的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再说你的对不起太不值钱,我也不稀罕!还有,你那老婆,我领教过太多次了,以后我见她一次躲她一次!”杜箬的口气并不好,冷涩的语调还透着烦躁的不耐烦,但姜浩似乎并不介意。
男人有时候就是如此犯贱,离婚前杜箬脾气稍微大一点他就受不了,现在杜箬如此冷嘲热讽,姜浩依旧宽容忍耐,想想,真是作死。
刚好有新进来的孕妇不小心撞了杜箬一下,她扶住墙面撑住,一直藏在挎包后面,捏着化验单的手就露了出来。
姜浩眼睛毒,瞄了她的手一眼,问:“身体哪里不好了?”
“痛经,不行吗?”
“这是妇产科,专门做产检!”
“我知道啊,我过来看病,顺便帮同事拿检查报告。”杜箬低着头扯谎,拿着化验单的手又迅速藏到挎包后面,姜浩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很温和地补充:“如果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这医院里我有熟人。”
“不需要,担待不起!姜科长,没事我可以走了吗?省得一会儿你老婆出来又以为我在勾搭你!”
姜浩怔怔地愣了愣,杜箬却自顾自地捏着包带子转身往门口走,很快拐了一个弯就看不见。
候诊室的人并不多,姜浩站在宽敞的房间里,看着杜箬消失的拐弯口,怔怔出神,最后眼底暗下去,走到护士台旁边。
“刚才走出去的那位小姐,是过来做什么检查的?”
护士抬头,见是医生的熟人,便压低声音凑近姜浩的脸回答:“姜先生,您问刚才那位杜小姐吗?她是过来做产检的,好像是第一次过来,以前没见过。”
姜浩一瞬间的惊愕,很快随之而来的是压抑和难受。
孩子是谁的?乔安明的?
女人的心思真是善变啊,结婚前他数次跟杜箬商量要个孩子,她却迟迟不肯要,说是工作忙,没有时间,原来全是借口啊。
护士见姜浩定在原地发愣,推了他一把:“喂,姜先生,医院规定不准把客户的信息透露出去,我是看在跟您熟的份上才告诉您,刚才说的话您别说出去哦…”小姑娘贼兮兮地笑笑,姜浩却依旧处于神游状态,木木地点了点头,慢慢转身往长椅上走。
乔安明在崇州拖延了很多天,最终还是得回桐城,那边已经堆了一堆事,所以就算顾澜心里有微词,他也得去。
不过顾澜似乎在这点上很明事理,知道乔安明要回桐城,那天还特意起了早,陪他吃了顿早饭。
乔安明按照惯例,先洗漱完毕在餐厅看报纸,顾澜便裹着睡袍下楼,他抬头,都有些微微的震惊。
“怎么今天这么早起?不睡了?”
“嗯,不睡了,你今天要去桐城,想陪你吃顿早饭。”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毫无微恙,只是撑着桌沿坐到乔安明旁边的椅子上,瞥了一眼他手里的报纸,问:“怎么大清早起床就看报纸?”
乔安明一顿,但还是维持原来的语调回答:“习惯了,每天只有这个时候能抽出点时间看报纸。”
真的是习惯了啊,都十多年的规矩了,顾澜却到今天才知。
所以你看,在外人眼里圆满无比的婚姻,内里的酸甜苦乐,只有当事人才知。以前乔安明只觉得他和顾澜的婚姻有些闷而已,可是经历了杜箬,那样的活色生香,灵动波澜,他才不得不承认,他与顾澜的生活何止是闷,简直就是一副贫瘠乏力的空架子而已。
人都是这样的,贪心也不是一夕之事,就像一颗糖放在你面前,你在没有尝到之前,根本不知那颗糖是什么味道,可是一旦尝了一口,那么甜,便一发而不可收拾。
杜箬便是乔安明的那颗糖,他尝到了味道,芬芳四溢啊,可是抬头看到顾澜的脸,灰青色的眼底,黯淡无半点灵色,他便又想起顾澜在餐厅的洗手间,倒在地上用手指着杜箬的那一刻。
再又想到,医院的走廊,她凑近他的脸,一字一句很认真地回答他的问题:“…图你的人?那肯定不会,你都这个岁数了,快赶上我爹的年纪,还指望我真的爱你?”
乔安明英明了这么多年,最终却栽在一个小丫头片子手里,他连恨都恨不起来,满心的鄙视和疲倦,倒不是鄙视杜箬,是鄙视自己,一把年纪,还要这么不清醒!
顾澜在乔安明的眼里寻找蛛丝马迹,可是他却一脸平静,看报纸也看得极其认真。
老佣人端着早餐进来,一份牛奶,土司和煎蛋,见到顾澜坐在餐桌旁,顿时就有些为难。
“对不起,太太,您的早晨厨房那边还没准备,您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安排。”
顾澜摇摇头,就指着乔安明面前的牛奶回答:“不用准备其他的了,我就喝杯牛奶吧。”
老佣人领命,瞥了一眼乔安明就匆匆走了出去。
千载难逢太太早起,有点稀奇啊。
乔安明陪顾澜吃过早饭便上车去桐城,小张已经等在门口,替他开着车门。
顾澜也一直送到车边,有些颇为不舍地跟乔安明道别:“去几天呢?还是周末回来吗?”
“我看情况吧,好久没过去了,估计事情有些多。”
“哦…”顾澜闷了闷头,双手插在羊绒衫的口袋里,顿了顿才开口:“那你忙就不需要往回赶了,反正我时间空,周末可以去桐城看你。”
“行,那我先走了,你进屋吧,早晨的风挺凉。”乔安明欠身往车里走,顾澜挥了挥手,回头就往主楼里走。
小张站在车外愣了好一会儿才上车,他是从桐城一路看着太太发病被送回崇州的,中间没有见过杜箬出现过,也没有见过乔安明再在车上给她打电话,她就像是一道水蒸气一样蒸发干净,小张都怀疑之前老板和杜小姐之间的事是他的一场梦境。
乔安明一进桐城的办公室就接到徐栋的电话。
“乔总,您来桐城了吗?我给您的秘书发了一份下个月去海南参加研讨会的人员名单,您过目一下,如果没问题,我就这么定了。”
乔安明的眼光在办公桌上瞟了一眼,果然有张A4纸被压在一堆文件下面,抽出来,大大的粗体标题:“胜安中药基地海南研讨会参会名录”
一行扫过去,最先奔入乔安明眼帘的便是“杜箬”两个字。
这场研讨会是半个月之前就被提上议程的,所谓医学研讨会,学术交流是次,主要目的是借着研讨会的幌子,邀请一些相关医院的医生出去吃喝玩乐一番,以此稳固关系。
杜箬刚进基地,中药基础又薄弱,人脉关系更是一张白纸,所以乔安明当时特意把她排进名单里,可是现在徐栋拿着这张名单来问他,他该如何回答?
他记得有次两人缠绵完,他抱着杜箬开玩笑,难得的矫情,酥腻腻的贴着她的耳根子磨。
“小东西,早晚你会成为我的难题!”
一语成籖啊,现在她果然成了自己的难题。
徐栋在那头等着乔安明的答案,可是等了半天,那头依旧只有断断续续的呼吸声。他大着胆子又催:“乔总?名单您看到了吗?怎么说?”
乔安明将单子放到桌子上,皱眉回答:“看过了,就这些人吧,不需要改了。”
“行,那我这就去安排了。”徐栋得到答案很满意地想要挂电话,乔安明却在那头又“喂…”了一声,有些语气不自然地问:“那个,杜组长去上班了吗?”
他在徐栋面前早就已经不避讳地喊她为杜箬了,可才几天功夫,“杜箬”又成了“杜组长”,徐栋心思一紧,很谨慎地回答:“上周五给我电话说今天来上班的,应该已经来了吧。要不我给您打到销售那边去问问?”
“不需要,挂了吧。”
乔安明有些匆忙地摁了挂机,手边依旧是那张名录单,“杜箬”两个字,从何时起开始变得这样刺眼。
杜箬去书店买了一些育儿的书,她没有生养经验,又是偷偷怀的孩子,没人可以教她,她只能自己看书自己学。
书上说孕妇必须保持心情愉悦,这样生出来的宝宝性格会比较好一些。杜箬始终谨记这一条,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性格不好,所以才吃了这么多苦,自然希望宝宝能够和顺温柔惹人疼爱。
陆霜凤给杜箬打电话的时候,她正抱着书在宿舍里研究宝宝在妈妈肚子里的成长经历,其实那个点应该是入眠时间,可是杜箬那段日子的睡眠很不好,经常失眠,就算努力睡着,半夜也会醒过来,然后睁眼看着窗玻璃到天明。
后来她便不逼迫自己那么早睡,刻意折腾到晚一点,假装很认真地在看育儿书。
手机被她塞在枕头底下,响了好久她才听到,赶紧抽出来,滑开屏幕,看到来电名字,都不由得心里一惊。
“妈,你怎么这么晚给我来电话?是不是小凡出事了?”
“没有…”陆霜凤很直接的回答她的问题:“还没睡吧,很晚了,还在加班?”
“没有,我换到这边基地来之后就很少加班了,新的公司,一切都得从头开始。”杜箬的声音里是压也压不住的叹息和无奈,陆霜凤在那头紧紧握住听筒,也没有很快接下去。
“对了,妈,我最近挺忙的,一直没有打电话回去,下凡恢复得怎么样了?过排异期了吗?”
“嗯,恢复得不错…”
“那医生有说什么时候出院吗?我想等过段时间空一点回宣城一趟,好久没见到小凡了,有点想他。”杜箬故意扯着嘴笑了笑,一直沉闷的声调总算染了几分轻松的气息。
可是陆霜凤的口气却有些不自在:“你工作忙就别回来了,小凡都挺好的,对了,之前你借别人的钱还掉一些了吗?”
“还了一点,还是问小冉借了两万还上的。”
“哦…”陆霜凤又不支声。
杜箬似乎有些意识到母亲打这个电话的意思,便追问:“妈,是不是住院费没了?我卡里还有一些,明天给你打过去。”
“别了,住院费还有呢。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也得留些钱傍身,小凡的住院费你别操心了,你自己还背着债呢,欠人钱的日子不好受,你存点就给人还掉点吧。”陆霜凤有些急躁地关照,临了突然又补了一句:“对了,前天姜浩给我打电话,说在医院里看到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姜浩?他怎么又给你打电话?他凭什么呀!”杜箬现在一听到姜浩的名字就头疼。
陆霜凤见杜箬如此急躁,赶紧平顺:“他也没跟我说什么,只说在医院见到你,问我你是不是生病了,所以小箬,我觉得姜浩这个人吧,虽然有些自私,但他心里好像还有你。”
“打住打住!”杜箬赶紧喝止:“妈,你别再跟我提他行不行?他心里有我没我都已经毫无关系了,他现在的老婆姓徐,我只是他的前妻,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给你打电话,但是你以后少理他,我不想跟他再扯上任何关系!”
“话虽这么说,可是毕竟夫妻一场,没缘分走下去,难道非得做仇人?”
“仇人?他想多了吧?我仇人都懒得跟他做,充其量就是一个陌生人!”杜箬愤愤地合上手里的书,靠在床沿慢慢跟陆霜凤讲电话:“妈,你以后别理他行不行?他那老婆可不是一般人,你没吃过她的亏?所以少跟姜浩扯皮,最好以后他给你打电话你都别接!”
杜箬的口气已经爆到极点,陆霜凤一直没有结婚,顿了半天,就叹了口气。
杜箬倒有些奇怪了,追问:“你深更半夜给我打电话,就为了说姜浩的事?”
“也不是。”陆霜凤有些低迷地回答:“就见你一直没给家里打电话,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刚好今天你爸去医院陪夜,我就抽时间问问你,行了,你也早点睡吧,一个人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陆霜凤交代了几句想要挂电话,临了突然又想起什么,问:“对了,姜浩说在医院见到你,你去医院干什么?”
“我…公司给员工安排的妇科体检,我去拿体检报告。”杜箬很心慌地扯皮,陆霜凤似乎也信了,遂寒暄几句就挂了电话。
胜安基地的宿舍建在武穆山山脚下,山里的人都习惯早睡,所以夜色一浓,整个房间是空荡荡的冷寂。
母亲温温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杜箬一直还算静怡的心情被那个电话打破,有些烦躁地叹息,逼迫自己打开书页继续看,可是披散的头发从肩头垂下来,杜箬习惯性地将手伸到枕头底下摸索,触到一枚冷硬的东西,抽出来习惯性地就要往头上插,可是簪子上的血色玛瑙在灯光下闪烁,杜箬心口一疼,想起当时乔安明送她这支簪时的场景。
她有问过他知不知道男人送女人发簪代表什么意思,他当时似乎是回答不知道。
幸亏他不知道,不然要如何是好?
杜箬很冷涩地笑笑,似乎在笑自己,那只簪还握在手里,顶端是华美的雕纹和玛瑙,血红的颜色,精致美好,可簪柄却凉得出奇,尖锐的一段刺在手心里,微微泛着疼意。
自从和乔安明分开之后,她一直都没有尝试过去试图联系他,其实以她的脾气,受了这么大委屈,不闹个痛快怎么会罢休?可这次她居然如此乖地忍了下来,不闹不哭,安静得都有些不可思议。
她心里真的没有多疼,只是觉得最近的日子有些麻木混沌,就像现在这样,手里握着乔安明送的簪子,脑子里回忆那些缠绵的片段,一边是温柔过的证据,一边悲凉如水的现实。
最残忍的伤是什么?不是猜忌抛弃,而是有过那么多蚀骨的记忆,却一夕丢尽,留下的是没有尽头的冷意,像着茫茫熬不到头的黑夜,白昼遥远,她却必须一日日自己熬下去。
杜箬那段日子所有无谓的坚强和隐忍,不是为自己疗伤,而是逼迫自己成长,逼迫自己把被乔安明脱去的坚硬外衣再一件件穿上,她既然可以如此爱过他,便也能学会以同样的程度去恨。
乔安明,来日方长!
那年的初春似乎被时间拉得特别长,已经入了4月,天气依旧凉得让人觉得咬牙切齿。
杜箬还是保持周末便回市区的习惯,之前母亲在电话里提醒,有钱就得凑一点去还债,所以杜箬想想,为什么感情伤什么神啊,她还背着一身债,现在肚子里还怀着孩子,路途遥远,她根本无暇悲戚啊。
好久没有见到莫佑庭,杜箬在回市区的大巴上给他去了短信,他却没有回,想想便直接从汽车站打车往他的酒吧赶。
杜箬记得莫佑庭酒吧对面就有自动取款机,于是下了出租车就直接去那里取钱,闷着头往自助银行走,迎面就撞上一个人。
杜箬一抬头,心里“咯噔”一声,眉头就不自觉地全部皱到一起。
潘玮也没有意料到会在这里遇到杜箬,见她秀眉紧锁,很痞子地打招呼:“Hey,美女,好久不见啊?”
杜箬尴尬地笑笑,硬着头皮回复:“是啊,好久不见!”
因为上次喝得太醉,所以被潘玮带去酒店的事她已经记不大真切,幸亏她记不真切,不然现在见到潘玮肯定掉头就跑。
潘玮对杜箬不冷不淡的回复有些生气,只是碍于身旁牵着一个美女,便笑着继续:“来这里找莫佑庭?你们两人还在一起啊?前几天我还见他带着一姑娘去开房,好像是XX大学艺术班的学生。”
杜箬眉头锁得更深,整张脸也沉到极致。
一是因为她很介意潘玮把自己和莫佑庭扯在一起,二是因为郑小冉,郑小冉那傻丫头为莫佑庭吃了那么多苦,他却居然还有脸在外面招惹其他女人。
可是潘玮见杜箬瞬间变脸,以为她是在生莫佑庭的气。
“诶,我早就跟你说过,莫公子那也是个花心大少啊,女人不比我少,所以还是清醒一点!”潘玮大实话说得有些脱边,跟他一起来的美女娇滴滴地拧他的胳膊:“潘公子你说什么呢?我还在这儿呢…”
他吃痛抽开手臂,搂住身边的女孩子,捏住她的下巴很露骨地回答:“知道你还在这儿呢,等不及了?这才七点多,一夜时间呢!”
“去死!成天嘴巴里没一句正经话!”
一男一女公然的打情骂俏,杜箬听了头皮直发麻,嘴角干涩笑着就想走,可是刚推开银行的玻璃门,潘玮却直接追上去拉住她。
“喂,跟我说句实话呗,你跟莫佑庭是不是掰了?如果掰了我们俩处处怎么样?你应该还有我联系号码吧?反正都是出来玩的,他一个月给你多少钱,我翻倍给你!”
潘玮当时脸上的表情极其真挚,也得亏是情场高手啊,约炮都能约得如此坦荡且有艺术含量。
杜箬像在观摩一尊史前动物一样看着潘玮,眼仁瞪圆,突然就鼓着嘴从他面前灰溜溜地“跑”出去。
潘玮一时没反应,等回神杜箬已经走进了夜色里。
“擦……她这什么意思?”有些意难平地站在原地自言自语,再抬头,杜箬纤细的背影已经混入人流里。
潘玮对于杜箬的感觉,说不上有多“非她不可”,但每次见她,心里都有一种毛乎乎的“痒”,这女人长得是不赖,但他阅女无数,杜箬充其量也只能算中上等姿色,他却对这样一个“中上等”牵肠挂肚这么久,想来想去,估计也只能是“得不到”而非想要的“钟意”。
男人的怪脾气啊,可耻的占有欲!
傍晚七点多的酒吧还几乎没什么客人,杜箬其实也是来碰碰运气,如果莫佑庭在,那最好,如果不在,她便坐公车回去。
可是刚踱到酒吧门口,便见有人影从里面冲出来,脚步挺都没挺,直接捂着嘴冲上马路,打了一辆车离去。杜箬站在原地犯怵,那女孩她认得,上回郑小冉进了派出所就是因为跟她干了一架,好像是莫佑庭家里给他安排的相亲对象,名字叫什么来着?
杜箬一时有些想不起来,可很快便有急促的人声从酒吧里传出。
“谭梦……谭梦!”莫佑庭一直追到门口,转了一圈,可是哪里还有谭芭比的身影,落寞转身,一回头便见站在大门一侧的杜箬。
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杜箬,自上次郑小冉进了局子,他在杜箬楼下见过她一面之后便一直没有联系,有近一个月了吧,时间上来说不算久,可是莫佑庭见到这样突然出现的杜箬,心口还是微微震了震。
怎么说呢?不是没有想念,只是知道她身边有个乔安明,自己的存在对她来讲毫无意义,所以他情愿不去见,套用一句很烂俗的词——相见不如怀念。
所以莫佑庭有时候也会嘲讽自己,情场游曳这么多年,那次不是收放自如?可唯独对着眼前的女子,矫情又懦弱,有些愚钝的不自然。
现在这样多日不见,杜箬又是突然出现,还带着那样一副沉郁的脸,幽幽站在自己面前,莫佑庭眉头打结,故作轻松地拍着胸口往后退了几步。
“你干嘛像鬼一样杵在这里?一声不吭地出现,找我有事?”
杜箬刚想接话,酒吧里又飘出一枚女子,直接身骨如柳地飘到莫佑庭身上,挽着她的胳膊低昵:“你还真追出来啊?刚才那小丫头是谁啊,脾气那么横!”
杜箬一看又出来一个女孩,娇滴滴的模样,依偎在莫佑庭身旁,两人明显是“非正常”关系。
而那女孩抬头见到杜美人正双目生寒地盯着自己,眼角也是一冷,很快就扯着笑问莫佑庭:“这又是谁啊,又是熟人?你到底在外面惹了多少风流债啊!”
莫佑庭觉得以后泡妞得看黄历,一个个跟赶集似的全部凑到了一块。所幸他脸皮厚,挠着头搂住那姑娘正要解释,眼前的杜箬却自己先接话了,开口就一个疑问句:“你是XX大学的艺术特招生?”
那姑娘估计是没料到杜箬会突然这样问,有些迷糊地皱着眉,直接回答:“什么艺术特招生?你才艺术特招生呢!”
杜箬听到这回答,嘴角上扬地苦笑。
郑小冉啊郑小冉,你到底长了几个胆子去惹这种男人!
越想越觉得替郑小冉不值,杜箬便往前跨了几步,凑近莫佑庭的脸,微吸一口气,用冷到极致的口吻问:“莫大少,我拜托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同时可以上几个女人?”
莫佑庭被她问得莫名其妙,但见她表情冷涩,不像是在开玩笑。
旁边的姑娘只把杜箬当成是莫佑庭的前任,被甩了不服气便找上门闹,于是往前走了一步,把莫佑庭遮在自己身后,叉着腰就开始骂:“你说谁牲口呢?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出来玩就要玩得起,被甩了就别再回来闹,多难看啊!”
“我跟他讲话干你什么事?”杜箬的小火苗瞬间燃起,眼睛瞪了那姑娘一眼,最后冷冷扫向莫佑庭,若有所指地挖苦:“出来玩就要玩得起?莫大少,麻烦你给我解释一下这句话?什么叫出来玩,就得玩得起?”
她字字珠玑,眼底竟是寒人的怒意。
郑小冉躺在冰凉的地面上,满地都是血,裹着棉被被推进手术室,最后咬着牙背对着阳光一个人静静地哭泣。她有多傻啊,愿用一时换一世,可是这个罪魁祸首的男人呢,依旧日日风.流,活色生香地过日子,什么时候理会过你郑小冉啊。
最后再来一句——出来玩就要玩地起,多么残忍的讽刺。
“回答我,莫大少,什么叫出来玩,就要玩得起?”杜箬几乎用尽全部的理智在压制自己,只是唇齿打架,这句反复问了两遍的话就从她的齿缝里吐出来。
莫佑庭觉得今天杜箬有些不对劲,从表情到话里的意思,他有些开始忐忑,于是拉了拉面前那姑娘,淡淡地开口:“你先回去吧,明天我再联系你。”
“莫少,怎么了嘛,说好了你收工一起吃夜宵!”那女孩明显是不服杜箬半路杀出来,于是故意放软姿态想打感情牌,可是莫佑庭明显不耐烦,冷了几分调子回答:“先回去吧,我有事,回头联系。”
莫大少的脾气,在圈里的人应该都知道,表面看上去温顺好说话,可是一旦触及底线,绝对是一秒变脸,绝对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所以那姑娘也算识趣,瞪了杜箬一眼,很快就转身往马路上走。
门口终于只剩下杜箬和莫佑庭两个人。
杜美人依旧是一张“别人欠她几百万”的脸,怒意未消,依旧冷飕飕地盯着莫佑庭。
莫大少脸皮厚,笑嘻嘻地问:“行了,那姑娘走了,说吧,突然这样杀过来,什么事?”
“先回答我问题?什么叫出来玩就要玩得起?”她再次重复,莫佑庭只能皱着眉含糊其辞地敷衍:“那话是那姑娘瞎掰的,干嘛要这么认真,再说我又没跟你怎样,急得好像我玩了你似的。”
骨子里就是花花公子的样子,所以这样轻浮的话,莫佑庭自然是兴手拈来,可是杜箬却认真了,大口吸气,咬着下唇逼问:“我没有在说我自己,我是在说郑小冉!”
一听到“郑小冉”三个字,莫佑庭脸上的痞笑瞬间消去,有些防备地反问:“郑小冉怎么了?”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你把小冉怎么了?”
一直往上竖起的眉头下垂,莫佑庭有些落寞地埋下头,几秒的安静,最后叹口气,问:“她跟你说了?”
“说什么?你们上床的事?”杜箬心里憋着一口气,为郑小冉不值。
莫佑庭也不再说话,马路上的车流疾驰,光影一闪而过,全部投在他俊逸到夺目的脸上,都说“红颜祸水”,可是男色当道,莫佑庭这副皮囊也确实有让小冉这样“奋不顾身”的可能。
杜箬自己也是这样的人,愿意为了乔安明而“飞蛾扑火”,现在遍体鳞伤,所以她又有什么立场来评判别人的感情,只是心里终归意难平啊。
对峙的时间有些长,双方都不说话,车流和人声都变成卷舒静怡,莫佑庭一直低垂着头,双手插在裤袋里,脚尖往前微微踮起,一点点擦着脚下的路面,良久之后才敢抬头,看着杜箬冷寒的眼眸,慢慢开口:“愿意听我几句解释吗?”
杜箬没有回答,只是身体侧了侧,将脸侧对着酒吧的入口。
莫佑庭当她允许,所以渐渐开口:“…那天心情很不好,真喝多了,她刚好来酒吧找我,陪我又喝了一点,估计她也是喝断片儿了,至于后来怎么去了酒店,事后我一直想不起来,那晚的记忆好像就只停留在我从武穆山开车回来…”
他说得很慢,口气里偏偏还带着几丝落寞的味道。
杜箬以为他这“落寞”是出自对于郑小冉的愧疚,可是只有莫佑庭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