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河心急如焚,奈何路况不好,车子堵了一大片,他只得临时约了一位在纽约学习的同行,带上急救药品火速赶往研究所集合。
曦文的症状跟中毒看上去非常相像,但本质上却有很大的不同:中毒是急性发作,逐渐渗透五脏六腑,如果抢救及时,毒素清理的比较干净,那就算救治成功了;可曦文体内被注射的标本却在很大概率上是调动基因重新组合。
如果张庆阳足够疯狂,也许这药剂里还有其它的微生物活体,对月光石颇为敏感,只要曦文一靠近月光石,这些微生物就会发生作用,到时候曦文真的是生不如死。
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何事,张庆阳竟对曦文刻恨至此。
宋清河想到这儿,看着曦文毫无血色的脸和没有生气的肢体,不由得深叹一口气。
幸好曦文的气息此时还算安稳,他熄掉车子等了片刻,拉下曦文座位上的遮阳板,用手撑在她脸上让她舒服地睡着。
于斯潭的电话适时地打过来。
“清河,刚刚有一位姓郑的大夫过来,说待会儿要救一个病人,曦文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郑有重是吗?他来了就好。曦文现在暂时没什么别的反应,瞳孔也没有异常,只是肌肉的张力非常高,我担心那个标本的成分,斯潭,你盯着点儿安老师,务必拜托她快一些把17号标本的化验结果弄出来。”
于斯潭飞快地应下,挂了电话之后就直奔安幼楠的办公室。
这个办公室里的工作人员并不多,仅有的两个人被调去了其它项目,剩余一人在实验室里帮忙研究17号标本,唯有安幼楠在等待间隙难得闲适,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练习向后拉伸的瑜伽动作。
她今天的穿着很清凉,此时身上也没有着工作装,向后拉伸肩背时,平滑的肩角和优美的脖颈一览无余,这是于斯潭平时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模样。
于斯潭的脸瞬间红了,不知道是因为自己不管不顾闯进来的行为不大礼貌,还是因为不小心瞥到安幼楠刚刚锻炼肩背时的画面。
为了缓解尴尬,他主动开口道:
“你平时一向很忙,最近怎么开始练瑜伽了?”
安幼楠倒是对刚刚的事情毫不介意,起身取了工作装穿上,对于斯潭嘻嘻一笑,道:
“瑜伽课是一直在上着的,只不过我懒,有一搭没一搭的上课。上周瑜伽老师说了,再不练习,就取消上课资格,我这不是临时抱佛脚了吗?”
于斯潭扫了一眼安幼楠凌乱的书桌,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结果还没出来呢,急不得,这种东西不是做衣服,赶一赶就行了,须得耐心等着,每一种成分都有它的生成时间,说十分钟就是十分钟,少一秒都不算。”
安幼楠知道于斯潭心急,耐心地对他解释道。
她的神情难得这么正色,大概也只有在涉及到自己的专业领域,她才能收起以往那种嬉笑无谓、吊儿郎当的态度。
于斯潭百无聊赖地在安幼楠桌前坐下来,跟她一起等结果。
“这个是……”
于斯潭不经意间看到安幼楠桌角放的一座小巧精致的海鸥浮雕,忍不住拿起来细看。
“这应该是我以前来研究所送东西时掉下来的,怎么会在你这里?”
于斯潭盯着安幼楠的脸询问,十分不解。
那座浮雕是他专门找人刻的,本是想纪念一下在海上的日子,还有帮助他跟曦文传递消息出去的那些海鸟幼子,没成想刚做好不久就丢了,都没来得及拿给曦文看。
安幼楠自然知道这是于斯潭的东西,毫不掩饰地回道:
“确实是你的。我那天走的急,看到一个长得十分好看的人来送东西,本想找他要一个联系方式,以后好约会,没想到他这么有心,刻意在我桌前留了一个信物给我,你说,惊喜不惊喜?”
安幼楠笑眯眯地对着于斯潭作出解释,理直而气壮,弯弯如月的一双眼睛愈发显得灵动活泼。
于斯潭被她盯的不自在,急忙后退几步选了别的位置坐下来,正色道:
“那是‘丢’,不是‘留’,这个概念你要搞清楚,不然容易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他此时正因为曦文的事感到心烦,并不想对安幼楠产生一些多余的情绪。
安幼楠仍旧是一副毫不介意的模样,甚至还没心没肺地倒了杯水递到于斯潭跟前,笑着道:
“我说是‘留’,那便是留了。误会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必要和不必要,你对我很重要,即使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我也高兴的紧呢!”
这番话说得于斯潭更是后背一怔,不晓得安幼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为什么会这么大胆。
安幼楠看着于斯潭这又窘又毫无办法的模样,不由得哈哈大笑,心里十分得意。
“曦文以前还告诉我说,在研究所认识了一个可可爱爱的安老师,叫我一定要多留意,我现在觉得曦文她简直是疯了,居然会觉得你这个样子很可爱……”
于斯潭面对着哈哈大笑的安幼楠,满脸汗颜,一边说着一边摇着头出门去了。
安幼楠自知失态,急忙收敛起笑容一脸正色。
再这样玩笑下去,恐怕于斯潭真的会路人转黑,以后两人大概是连路人都做不成了。
安幼楠瞬间恢复到研究员的专业模样,走到实验室门口敲了敲门。
“好了吗?”
“好了!”
一沓厚厚的实验报告从门缝里塞了出来。
安幼楠拿着报告一边看一边叫于斯潭过来。
于斯潭自然是看不懂,只得一个词、一个词的询问。安幼楠十分有耐心,不仅一一解释,还附带着讲了一大堆的缘由。
“这个肌张力就是我们身上的肌肉平时松弛的状态,肌张力高,说明肌肉紧张,力道也大。打个比方,你来跟我握手,如果我肌张力不够,那么我的手就是软塌塌的,一点力感都没有;如果我肌张力非常高,那么你就会感觉到我的手力量很足,但很僵硬。如果你硬掰的话,恐怕我这手的力道比你的还大,你只会受伤……”
安幼楠一边做着解释,一边随手拉起于斯潭的手比划着,好让他明白曦文以后可能出现的肌张力高究竟是个什么状态。
于斯潭的手掌大大的,掌心温热,因为混血的缘故,他的肤色白皙如雪,包裹住安幼楠细致精巧的手指时,两人的肤色差别有些明显。
安幼楠注意到这一点,笑嘻嘻地看着于斯潭,突然之间手指一颤,脸立马就红了,急忙将自己的手从于斯潭掌心里抽出来。
“呃,反正这个肌张力,你明白就好。另外还有那些基因组合比较复杂,等宋清河来了我再同你们讲,这样比较节省口舌……”
安幼楠说着,面红耳赤地去自己的办公桌前拿起杯子喝水去了。
于斯潭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看安幼楠,没有说话,只是兀自低着头拿了实验报告出去等宋清河。
十分钟后,宋清河终于抱着曦文匆匆赶来。
郑有重早已等候多时,立即取了急救箱跟上去,安幼楠找到一件空屋子和一张干净的床,算是临时检查室,宋清河将曦文平放到床上去。
门被轻轻关上,郑有重细心为曦文做着检查,其余人都坐在外面等。
于斯潭将报告拿给宋清河看,宋清河提前查过相关的资料,一看报告上写的实验结果,脸色立马不对劲了。
“17号……17号……居然是这样一个标本!”
宋清河着急地站起来,在临时检查室的门口来回走动,不时关注着里边的动静。
“清河,你看出什么了?很严重吗?”于斯潭吓了一跳,问道。
“这是张庆阳根据月光石从湖里打捞上来时附带的微生物提取的标本,里面还加了他自己研究的东西,现在他把这个标本注射到曦文体内,相当于是直接破坏了她体内的几组基因,打乱了基因排列的顺序。如果我猜的没错,曦文可能……”
宋清河无法确定自己猜测的后果是否准确,欲言又止,把于斯潭急的半死。
“曦文可能会跟你之前送来的那个因为月光石而变异的女子一样。”
安幼楠顺着宋清河的话说下去,直接揭露这个结果。
于斯潭回想到那个力道邪性的中年女子,不由得心惊胆战:她是张平君肆意使用月光石进行催眠的牺牲品。
每个个体的特质都不一样,有些人遇到月光石之后就直接进入深度催眠,再也无法醒转,而那名女子遇到月光石,却莫名其妙地出现了幻觉,达到远程催眠和操控的程度,力气大的惊人。
尽管她的身体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仪器也不能检测出任何异常,可她的意识却如同被人为的控制一般,没有自己的想法,只能依照别人的指令行事。
张庆阳做的第17号标本,就是从这女子身上提取的物质。
而这种跟直接使用月光石进行催眠类似的症状,正是张平君此前心心念念想要达到的初级效果,没有月光石催眠来得柔和自然,却颇有杀伤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