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的心跳险些停止了。
本来我以为只是单纯的例行检查,有可能是从七楼一直搜查下来。可如今这么个瘆人的架势,反而加重了我的恐惧感。
我朝文哥瞧去,文哥眉头一拧,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
文哥是洗浴行业的老资格了,大概他也察觉到这里头非同寻常的气息。
我像是战场上的俘虏一样,迟疑片刻站了起来,两脚显得笨重,朝着那一小堆人的方向走过去。
随着一位女民警记录了我们这一小堆人的身份证之后,我们被分成男女两组站好。
列队的时候,每个人都是垂头丧气的,因为前边一个司法记录仪正在不间断地拍摄,谁都不想在这种地方把脸留下吧。
我耷拉着头的时候,在右侧的女生一排,瞄到了陆娴。果然,当时她在七楼,我更加确定,31号就是陆娴的工号。
估计当时是太突然,民警上去的时候是突击搜查,她来不及穿衣服只能这么将就着,一条粉红色的浴巾围在胸前,湿哒哒的头发凌乱不堪。她好像比我还紧张,四处张望,不知道在找谁!
随后那个记录的女民警叫道:
“这两排的人,按顺序上车。女的先上去。”
一声令下,我们两排心都提到嗓子眼的人,开始一步步往前挪动。突然陆娴走过去跟那个女民警说了句什么话,那女民警脸色唰一下就黑了,扫了她两眼,陆娴身上就一条围巾能遮挡一下,任谁看到都会想入非非,大晚上的正当职业绝对不可能穿成这副模样,立马翻脸指着陆娴喝止道:
“别说那么多,马上到车里去。”
陆娴被呛得灰头土脸,只好紧紧抓着那条仅裹到她大腿根部的浴巾。
车里头气氛相当凝重,有几个胆子小的女孩子已经哭出声来,陆娴也不例外,她在我前边两个位置,哭得跟泪人似的。我心情也特别乱,因为我还是一个在校学生,如果这事情被捅到学校领导耳朵里去,我可能连书都没得念了。
在车里焦急万分地坐着,手心都是冷汗。
车子恍惚之间已经开到了局子门口,一整车的人被赶下车,一个个像是尼罗河上的纤夫,被推着往前趋进。进到局子里也毫不客气,由于人数太多,这七楼就有将近三十个人,没有位置可坐,男女各一间房,就这么在里边蹲着。
我这间房里头都是男的,一个男民警快步走进来,窗帘一拉上,拿着一个本子就这么站在我们面前喝道:
“把衣服都脱掉,搜身检查。”
这一下我心头猛地一跳,糟糕,看来是要搜搜我们这些人有没有藏药在身上。
可这不是重点。
我脑海中千丝万缕乱成一团麻,该怎么办?完了,这下是彻底完了。如果我的身份在局子里头被发现,他们一核对我的身份证信息,那可就是伪造身份证的罪行。
脱衣服之后还有人检查身体,可不是寻常的检查。我看到第一个走过去的人,一个民警在记录,另外一个带着皮胶手套的民警手持电筒,在那个男人身上的每一处隐秘地方都详细照着。
“打开双腿与肩同宽,蹲下!”
我看得眼前一片昏眩,冷汗直渗出来。
我吞了口唾沫,赶紧趁他们检查的时候溜到最后一个位置。可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这房间已经被锁死,眼看着一个个男的脱光衣服往前走出去,无一幸免。
我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经过好长一会儿的检查,终究还是轮到我了。一个民警念道:
“程宁,出来!”
我喘着大气,双腿发软,整个人轻飘飘的,挪动着小步子,像是走在悬崖边上一样谨慎,恐惧。
这种感觉特别难受,不能抗拒,又不能顺从,夹在中间都是最难抉择的方式。
可是我越是这样拖泥带水,这两个民警心头越容易狐疑。见我动作迟钝,那个记录的民警斜了我一眼,随即对旁边那个做检查的民警使了个眼色,两人朝我缓缓过来。
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眼泪不由自主地憋不住了。我本就不是个胆大的人,这种状况之下,毫无镇定的可能。
“你在干什么?叫你过来检查。”
我吓得全身绷紧,两手抓着衣服边,都快戳出洞来了。
那个检查身体的民警脾气比较暴,见我动作扭扭捏捏的,直接用手电筒照着我的眼睛,大声喝道:
“把衣服脱下来让我们检查。快点!”
我抽泣着摇头,嘴巴已经硬得张不开了,脑子里一空白,找不出一个字来拒绝这样威严的声音。
“不……不是……我我……咳咳……咳咳……”
我吓得根本说不出话来,一直哭。那两个民警不耐烦地叹气,检查身体的民警轻轻推了我一把:“赶快让我们检查!”
可这一下,虽然力气不大,却是将我整个人给推倒在地。周围的男人大部分是“梦里水乡”的顾客,又是有钱人,一下就看不过这种行为,纷纷围上来指着那个民警骂道:
“干什么呢?就是个孩子,至于这样吗?”
“警察了不起啊!搜了半天搜出来什么鸟来了?”
一个男人将我扶起来,我仍然不停地哭着。
两个民警脸色一黑,用手指头指着这帮人,随后就冲忙走出去了,大门一开,又重重地关上。
那个男人将我扶到一边坐下,拍着我的肩膀说道:
“小弟弟别怕,他们就是检查一下,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我擦擦眼泪,抿着嘴唇说道:“谢谢你叔叔!”
我朝那个男人看一眼,很和善的一个中年男子,长相一般,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很有商务范。这会儿穿一件金色浴袍倒也是个气度不凡的男人。
他微微一笑说道:“你是刚来‘梦里水乡’吧?”
“你怎么知道?”
“嘿嘿,这里几乎一年要被搜查好几次,我太了解了。”说完他挪挪眼睛框,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他不知道我哭泣不是因为担心被搜出什么东西,不过确实非常感谢他替我解围。
可我的心跳仍然是没有停下,这后面会不会停止检查我也不知道。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照平时,这个点我该下班回家了。突然大门再一次打开,我原本就快速跳动的心,一下子噗噗窜上来。
还是那个做记录的民警,他在门口找到了我的位置,缓缓走过来说道:
“程宁,跟我出去一趟。”
我的心凉了,低头不敢看他,终究还是逃不开。
见民警要把我带出去单独检查,我身边这位带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站起来挡在我面前说道:
“我警告你们,要是敢恐吓他,我保证会投诉你们。”
这气势一下就把那民警给镇住了,那民警一脸委屈地说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只会按照正常的程序走,不偏袒不徇私。”
那男子冷哼一声,白了民警一眼,转过来对我说道:“你别怕,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随即凑到我耳边,低声说出一窜名字。
华远集团,苏建为。
“记住了吗?”
“记住了!”
“去吧!”
我低着头跟着那民警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回头一看,苏建为双手叉腰,朝我重重点了一下头,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跳一下子没那么急促了,整个人也释放了很多。
外边天已经黑透了,我一个人跟着那个民警穿过走廊,来到一个比较小的封闭房间,里头除了刚才那个推我的民警,还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女民警,长得挺漂亮的。
见到我之后,那个女民警微微笑了一下,摸着我的头问道:“怎么了小弟弟,告诉阿姨,为什么不肯检查呀?”
我恨不得此时嘴巴上缝一圈的针线,因为真的快憋不出要主动承认了。
可我内心还是在做最后的顽抗,只好继续低着头不回答她。
另外来个男民警早就受够了,气得只抓头发。
“绯红,你看看他,死都不张嘴。”
这个叫做绯红的女民警说道:“你们先出去一下,我单独跟他聊聊。”
两个民警一脸惊愕地看着她:“这可不行,万一……”
“没有什么万一,这就是个普通的小男孩!你们把他吓着了。”
两个民警互视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小屋子的门一关上,就只有我跟绯红。
“我叫刘绯红,警员号是xxxxxx,这里没有外人,你有什么委屈可以直接跟我说。”
“我……”我刚一张开嘴,喉咙就一阵沙哑。
又是憋了好一会儿。
刘绯红仔细在我身上打量了好一会儿,随后转身坐在椅子上,拿着我的资料看了几眼。
“你是不是不希望男警察帮你做检查?”
我心头咯噔一跳,她是误会我是那个?
我转而又是摇头,还是说出来吧,躲不过去的,这刘绯红蛮和善的,换做另一个人,指不定怎么凶我。
“我……我……不是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