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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景承回到之前那间病房,景承特意让白蚁没有同行,我听见身后景承反锁门的声音,卢平看见我们进去目光很快落在景承的身上,嘴角依旧是充满亲和力的微笑。
“你不是已经出院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卢平应该是认出了景承,这一点他和我很相似,我们都无法记起被封闭的记忆,但之后的记忆却是正常的,只不过卢平的意识错乱导致他忘记了自己是病人。
景承坐到椅子上十指交叉:“我在这里认识一个病人,和其他患者不同的是,这个病人表现出友善、温顺和阳光。”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说明病患活着自己虚构的世界里。”卢平很专业的解析。
“这个病人让我特别感兴趣,所以我用了两年时间留心他的一举一动,发现他有一个很特别的爱好。”
“什么爱好?”
景承从衣兜里拿出在6号病房床底找到的铝盒,摆放在桌上那刻我明显注意到卢平的瞳孔瞬间收缩,脸上那份平易近人的微笑荡然无存。
“他喜欢收集东西,而且只收集一样东西。”景承一边说一边在卢平面前慢慢打开铝盒,我看见里面装满了蝴蝶,有一些已经腐烂干枯,可见这些蝴蝶被放在铝盒的时间不短。“我很好奇这个病人为什么会对蝴蝶如此的在意。”
卢平的头间隙性抖动,牵扯着脸部的肌肉抽搐,只是眼睛死死的盯在那些蝴蝶尸体上,如同一个被恶灵附身的躯体。
“这个病人性格懦弱胆小,面对成年人,特别是成年女人时会表现出愤怒和暴戾,但却没有勇气宣泄自己的仇恨,因此病人将怨恨转移到比他弱小的孩童身上,这也充分反应出病人的心理缺陷。”景承把一只只蝴蝶尸体摆放在桌面。“就是因为缺乏安全感,导致病人病态的崇拜力量和杀戮,他需要一个比自己强大的人来保护自己,当然,这个人必须是男人。”
卢平的目光始终没有从那些蝴蝶上移走,景承摆放在他面前的越多,卢平的情绪越是躁动兴奋。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理解,为什么蝴蝶能给他带来安全感。”景承把最后一只放在卢平的眼前。“蝴蝶代表着美丽、魅惑以及梦幻,但它终究是脆弱的生物,即便是风雨都能摧毁它们的生命,在关于蝴蝶所有的形容中唯独没有那个病人所需要的力量和毁灭。”
卢平如同中了魔邪一般继续抽搐着身体,他抖动的头和时而笑时而阴沉的脸让他看上去格外狰狞。
“除非蝴蝶对于这个病人有着某种特殊的含义,可惜我用了两年时间都没有想到。”景承慢慢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卢平。“直到昨天我终于找到了答案,蝴蝶是一个符号,代表了那个可以给病人安全感的男人,蓝蝶,随处可见弱不禁风的昆虫,但却被赋予了另一个令人畏惧的名字。”
景承的声音突然停止,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他的目光依旧锋利只是嘴角在缓缓上翘,那笑容似乎能轻而易举摧毁对面的怪物,直到我听见从景承喉咙里发出的低吼。
昔拉!
在听见这个两个字的瞬间,他抖动的身体突然僵硬,之前一直紧紧攥住的拳头也在缓缓松开,低埋的头看不见他的表情,昔拉这个简单的词汇仿佛对于卢平具有某种魔力,等他重新抬起头的那刻,站在旁边的我心里骤然一惊。
和善、平静、淡泊、沉稳,这些曾经写在卢平脸上的伪装已经荡然无存,我看见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人,那是一种阴冷猥琐目光中看不出丝毫怜悯和仁慈的脸,我相信眼前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卢平。
昔拉,这就是凯撒为卢平设置的记忆密码,景承重新恢复了他被封闭的记忆。
卢平用冷漠的目光注视着我们,他的眼神充满了疑惑,扫视房间后低头看看自己,好像对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很陌生。
“他怎么了?”我低声问。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被我们抓获之前,凯撒用强大的精神力压制他记忆太久,即便我们现在找到开启的密码,但卢平如今脑海里会有两种不同的记忆相互交替,意识错乱导致他无法拼凑出完整的过去,他只会记起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景承对我解释。
卢平似乎无法集中自己的注意力,正如同景承所说他的思绪应该很混乱,捂着自己的头样子很痛苦:“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又是谁?”
“是不是很难受?”景承的声音变的轻柔,就如同之前卢平对白蚁的时候一样,他的笑容能让人放下戒备。“看着我,看着我眼睛,像我这样呼吸,不要让情绪控制了你,我给你带了一些礼物。”
景承从衣服里拿出几张照片,慢慢推到卢平的面前,我低头看见照片上是一名天真烂漫的小女孩,碎花白裙让她看上去很可爱,乌黑的大眼睛透着无邪的童真。
卢平看见照片时整个立刻安静下来,如同看见瑰宝的盗贼眼睛里放着贪婪猥琐的光,他不停舔舐着嘴唇蠕动的喉结说明他很兴奋,他用指头触摸照片中的下女孩,落在我眼里是那样的肮脏恶心。
“她是不是很漂亮?”景承笑着问。
卢平点头,整个手掌放在照片上不停的摩擦,景承又把另一张放在他面前,卢平的呼吸开始急促,解开衣领的纽扣神情愈发兴奋,他如同一个附身在人体的怪物,在景承的魔咒下渐渐露出原形。
摆放在他面前的照片有八张,每一张里面都是一名惹人可爱的小女孩,他看着这些照片表现出躁动的情欲,在我眼里他就是一个令人作呕的怪物。
景承向来最憎恨的就是怪物,可这一次他居然反应很平淡,甚至一直保持着对卢平的微笑,像是一个诱惑他的恶魔:“想不想把她们带回家?”
卢平把脸埋在那些照片中,嘴里不断重复:“我的,都是我的。”
“她们不是你的,她们有自己的父母,你不能带走她们。”景承试探着问。
卢平抬头和景承对视:“会的,我会让她们开心,有时候是一朵花或者一件玩具,大多数时候我是用一颗糖,她们喜欢和我在一起,因为我告诉她们,我有一座很漂亮的花园,只有得到我邀请的人才能进入。”
“怎么样的花园?”景承问。
“童话世界里才会有的花园,开满了各种鲜花,还有很多漂亮的小女孩在里面玩耍,那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乐园。”
“这个乐园怎么才能去?”
卢平嘴角露出得意的笑意:“乐园在,在……”
他突然变的急躁,双手拼命捂着头像是在努力的回想,卢平所谓的乐园就是景承和白蚁一直在追查的地方,可现在感觉卢平好像遗忘了这处乐园的位置。
他显得比我们还要焦急,一次又一次用拳头击打自己的头,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的抽搐,脸上的表情在狰狞和微笑中不停的转换。
“他怎么了?”我疑惑不解问。
“凯撒封闭他记忆的核心就是乐园的位置,他脑海里有两种不同的记忆交替,让他也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他越是靠近记忆的深处意识越混乱。”景承解释。
“我的乐园,我的乐园……”卢平已经无法抑制自己的抓狂,用力摇晃桌子。“为什么我记不起乐园在什么地方。”
景承忽然想到什么:“鲜花、树林、狮子,这些能不能让你想到什么?”
卢平安静了一些,在嘴里重复景承告诉他的那些词汇,表情依旧很艰难,过了很久他又一次看向桌面上那些照片。
“我记得,我记得这些照片,上面的女孩都被我带回了乐园,她们总是在后座上醒来问我还有多远,我告诉她们很快就到,可有时候她们也会哭闹,我不喜欢听见她们哭闹的声音,所以我就和她们玩游戏。”
“什么游戏?”景承追问。
“我和她们和影子赛跑,我告诉她们等追上影子的时候就能看见乐园,那里有三只手的巨人骑士守护着乐园的边境,穿过巨人骑士的迷宫会看见一条河,乐园就在河的对岸,威猛的狮子日夜巡视着我的乐园。”卢平说着我完全听不懂的话。
景承低头沉思良久,好像也没领悟他所说的话,就在这时卢平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惶恐的四处张望,瞪大眼睛望向我们:“听到了吗?你们听到了吗?她们在说话。”
卢平挥舞着双手像是在驱赶什么,惊慌失措的向后退,直至身体贴到角落退无可退,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捂住耳朵瑟瑟发抖。
“她们在说什么?”景承冷冷问。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卢平用乞求的声音对我们说。“求求你们,把这些声音赶走。”
“你,你把这些小女孩带回去以后都,都干了什么?”看着角落里令我厌恶恶心的卢平,我甚至都问不出口。
“我对她们很好的,我给她们洗澡,给她们穿上漂亮的衣服,哄她们睡觉,可,可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哭喊着回家。”卢平说到这里反复无常的情绪让他变的愤恨,他急促的呼吸看着手里那些照片,目光也随之狰狞,他开始撕扯那些照片,撕成很小的碎片,嘴里不停的低语。“我的,都是我的,永远也不要想离开我。”
然后他疯狂的把照片碎片放进嘴里吞咽下去。
已经走到门口的景承突然一怔,重新走回卢平身边,从地上拾起掉落的照片碎片。
“放我出去……”景承的手在剧烈的抽搐,嘴角蠕动了半天才发出声音。“你,你吃掉了那些孩子!”
我顿时瞪大眼睛看向卢平,震惊的完全说不出话,到底要多扭曲变态的心理才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我不会让她们离开我的。”卢平抓狂的点头,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语无伦次回答。“她们就在我身体里,可为什么我对她们那么好,她们还是想要离开我。”
我见过景承所有的状态,但唯独没见过景承发怒的样子,不过现在的景承让我有些害怕,因为他选择了沉默,他从我身边拿了一把椅子坐到卢平的面前。
“你应该感谢那个封闭你记忆的人,因为从现在开始,只要你闭上眼睛,被你摧残过的那些孩子就会出现在你脑海中,她们会如同冤魂一样死死的纠缠着你,你耳边永远听到都是她们的哀嚎,那是对你的诅咒,最可悲的是,只要你还活着每一天都会承受这样永无休止的煎熬。”景承居然没有表现出愤恨,话语很轻柔像是在和他聊天。“不过我有办法可以帮到你。”
“什么办法?”卢平抓住景承的手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她们就在你的脑海里,杀了她们!就像你上一次杀她们一样,让那些不肯向你屈服的声音永远停止。”景承慢慢抬起手,我赫然发现我的枪竟然在他的手上,我大吃一惊刚想上前,卢平已经用颤抖的手把枪拿了过去,枪口就对准景承的胸口。
“向那些不肯屈服的女孩证明你的强大,同时你还能终结会一直纠缠你的噩梦,这是唯一能让你得到安宁的办法。”
我看见卢平颤抖的手在慢慢调转枪口,移动到他的头上。
呯!
清脆的枪声在房间中响起,鲜血和脑浆的混合物溅落在惨白的墙面上,景承面无表情抹去脸上的血迹,他的冷漠就如同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枪声让白蚁很快赶到,当她看见倒在血泊中的卢平时,景承回头对她说:“你现在可以好好休息了,不用再把时间浪费在这个畜生身上。”
“你问出来了?”白蚁居然并没有询问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景承默默点头。
“他就算恶贯满盈,但你也不能擅自……”我目瞪口呆看着地上的尸体不知所措。“卢平是赫部长关押在这里的重要罪犯,就这么死了,我们怎么向上面交代。”
“卢平在审讯之间精神状态恶化,情绪失控抢枪畏罪自杀。”白蚁在旁边淡淡说。
“你是警察!”我义正言辞呵斥。
“是的,我是警察,所以这个畜生才会活到现在。”白蚁很平静回答。“这里的事交给我处理,我会向赫部长汇报。”
景承头也没回往外走,他好像一刻也不想再看见卢平,在门口白蚁叫住我们。
“一定要找到那些孩子的遗骸,算是给她们家人等待这么长时间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