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熊胆还是交还给彪爷,老山参本来也打算物归原主,可惜的是李大明白喝高了,临走的时候离了歪斜的,李小胖担心把玻璃罐子弄碎,所以暂时就放在这。至于里面剩下的几斤白酒,也差不多被这几个大酒包给喝干了。
“小天你整的猪头焖子真挺香滴——”李大明白走的时候还惦记猪头焖子呢。
这玩意加工起来也比较简单,把烀好的猪头肉趁热剁碎,上下都用大张的干豆腐包好,然后用干净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再用菜板子压上多半天,等凉透之后,切成一片一片的,是下酒的好菜。
晚上躺在炕上,李小胖翻来覆去睡不着,迷迷糊糊中,就听一阵哗哗响,睁眼睛瞧瞧,只见猴三正起夜撒尿呢,小猴崽子还真会找地方,直接往炕梢放着的玻璃罐子里撒呢。
还好里面没剩多少酒,不然的话,谁要是不知道喝上几口,肯定够味。
等李小胖阻拦的时候,猴三已经尿完了,被李小胖拎着耳朵教训一顿:“再撒尿去外屋的尿痛里!”
猴三卡巴两下小眼睛,点点小脑瓜,又接茬睡了,听没听进去也不知道。李小胖只好下地把玻璃罐子搬到柜盖上,炕梢还睡着一个傻叔呢,他又是喜欢跟猴三学的。
刚要接茬睡觉,无意间瞥了一眼装酒的玻璃罐子,结果发现了令人无比惊骇的一幕:罐子里面的那株老山参,似乎整个根须都在微微颤动。
肯定睡迷糊花眼了——李小胖使劲揉揉眼睛,没错,人参须子似乎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一根根抖擞精神,甚至有几根都蹿出罐口,轻轻抖动着。
人参成精啦!李小胖小时候可没少听棒槌娃娃的故事,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不是人参的问题,关键是猴三刚才往里撒了一泡尿!
想到这茬,李小胖激动得哆嗦了几下,仔细瞧瞧罐子里的老山参,跟白天大不相同:本来已经泡得白胖白胖的,现在颜色已经变成了黄褐色;身上也出现了一道道细密的纹路,就连根须的节点上,也出现了一粒粒的珍珠疙瘩。从外型上看,活脱脱一株刚刚出土的野山参!
发了,发了——李小胖嘴里激动地念叨着,在地上转了几圈之后,猛的掀起盖在猴三身上的小被儿:“别睡了,赶紧给我起来撒尿去!”
哎——挨着猴三的傻叔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去外屋地解手。
猴三也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然后就被李小胖足足折腾了一宿:就两件事,喝水撒尿。
第二天一大早,李小胖就去李大明白家,咣咣咣一通砸,终于把大明白砸出来,然后叫他帮忙炮制人参。这个也是专业技术活儿,外行真弄不来。
“小天啊,咱们这么糊弄人好像不大好吧,而且你这人参啥味啊,咋臊气拉轰的——”李大明白慢条斯理地梳理着参须,他心里也明白啊:这人参的价值,估计比一根胡萝卜强不了多少。
“咱们合作社就指望它啦!”李拜天扔下一句话就走。等过了一个多礼拜,李大明白终于把炮制好的干晒参拿过来,卖相十分漂亮,就跟长着长长胡须的小老头似的。
“听说现在都用仪器检测,咱们这么造假能成吗,别进局子?”李大明白其实最胆小,对于这根老山参,他最清楚底细。
真的假的,一试便知,李小胖把干参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大鞋盒子里,然后便招呼李大明白进城卖参。大明白唧唧歪歪说啥也不肯去,最后愣是被李小胖给架到自行车上。
“俺回家换一身干净衣服行不行——年八辈不进一回城。”李大明白还不老实呢,他是真不愿意去呢,万一被抓进局子咋整啊。
嗖的一下,猴三也跳到车把上,丫丫也拽着驮货架不肯撒手,就连傻子也张开双臂拦在车前。
“都在家好好呆着,这趟出去办正事。”李小胖嘱咐彪叔照顾家里人,然后飞身上车,俩脚生风,把个二八大自行车蹬得比摩托还快。
身后传来傻子悠扬的歌声:“小妹妹送情郎啊,送到那大路西。从那边过来一个卖呀卖梨的。我有心给他带上一个去,情郎哥呀,他吃不了那凉东西儿——”
李小胖一听到这酸曲儿,差点连人带车栽进沟里。这里面有个典故,梨性属凉,为啥吃不了凉东西呢,嘿嘿,据说是刚办完事之后,男人不能吃凉的。
话说早年间,家里男女老少都睡一铺大炕,要是来外乡人借宿,第二天早上主人就会从井里打一桶井拔凉的凉水给你,要是咕嘟嘟喝上一大碗没事,证明你昨晚上没干啥坏事;否则的话,这辈子就别想再举。
呀呀呀——丫丫在村口挥舞着小胳膊,那是叫小胖舅舅早点回来呢。
“放心吧——”李小胖挥一挥手,俩脚蹬得更猛,重任在肩,他斗志昂扬。
一路风驰电掣,晌午头的时候就到了多伦诺尔镇,正好赶上了去盛京的客车。黑瞎子屯这地方,距离吉省和内蒙,反倒比去本省的大城市还近呢。
半夜就到了老盛京,爷俩都是俩眼一抹黑,干脆就在车站忍到天亮,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小天啊,要不你先去,俺在这等着——”李大明白还想临阵脱逃呢,结果被李小胖生拉硬拽,来到大街上。他也不知道哪里收购野山参,干脆就找大药店吧。
进了一家门脸最大的盛京大药房,李大明白腿肚子有点转筋,拉着李小胖的后衣襟,畏畏缩缩,典型的乡巴佬进城模样,引得人们纷纷侧目。
不过药房的导购小姐还是非常敬业的,面带微笑走上前:“二位先生好,请问——”
“好,好,俺,俺们不是来骗人滴——”李大明白说话都不利索了。
明白叔啊,能不能有点出息——李小胖心里这个气啊,轻咳一声:“你好,俺们手头有一株正宗野山参,想在贵店出售!”
导购小姐皱皱眉,直接把眼前这俩货当成骗子。这样的事以前也没少发生过,有不少骗子用伪造的假人参来骗钱。你说人参还有假的,这年头,啥玩意不给你整出来假的啊。
于是收起脸上的笑意:“二位先生,对不起,我们这里只出售药材。”
李大明白一听,长出一口气:“小天,赶紧走,麻溜的——”
李拜天却略有些遗憾,打量一下眼前的导购小姐,见她身材高挑,白白嫩嫩,脸上稚气未脱,却很是标致,浑身上下洋溢着无尽的青春,尤其是一双丹凤眼,顾盼间尽显一种妩媚的野性。于是嘿嘿两声:“小妹妹,你不妨看看俺们的货,绝对是正宗野山参,野性十足,比你还野——”
“怎么说话呢!”那丫头立起丹凤眼,都怪李小胖一门心思都在野山参上,啥都往这方面瞎联系。
李大明白一瞧要坏事,连忙打圆场:“闺女啊,你年纪小不知道野生棒槌的功效,家里要是有老人生命垂危,舌头根底下含上一片野棒槌,能吊住命,老厉害啦——”
他这么一说,对面的丫头更炸毛了,咒我们呢是吧,保安,保安,赶紧把这俩棒槌弄走!所谓的棒槌,有两种含义:一种是指人参,另外一种,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帽,这丫头说的棒槌,显然指的是后者。
立刻就有俩保安冲过来,正拉拉扯扯之际,只听有人威严地咳嗽一声,随后,一个穿着对襟褂子的老者走过来,只见他满头白发一丝不苟地梳拢到脑后,雪白的胡子半尺多长,飘洒胸前,瞧着就跟老神仙似的。
“小青,成何体统?”老者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威严,不过眼神之中,却满是慈爱。
“爷爷,这两个人——”那丫头抱住老者的胳膊摇晃两下,显然是跟老者撒娇惯了,原来是一对祖孙。
老者假装生气瞪了孙女一眼,嘴里教训道:“做咱们这一行的,切忌以貌取人,叫你在前台磨炼,就是要去掉你身上的骄娇二气。爷爷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是进山从棒槌客手里收老山参的。”言外之意,遇到的都是像李小胖和李大明白这路货色。
教训完自家孙女,老者不慌不忙拱拱手:“二位,小孩子不懂事,怠慢之处,还望见谅。”
“爷爷,知道啦——”少女拉着长声,显然还心有不甘,抬头白了李小胖一眼。
这就是做人的差距啊,李小胖心里痛快多了,刚要搭话,却听李大明白嘴里说道:“老爷子,您以前在哪片放山的,是放红头还是放韭菜花?”
那老头一听这话,登时俩眼烁烁放光,嗖一下拉起李大明白的胳膊:“老弟啊,原来是同道中人,咱们好好盘盘!”
李小胖和那个丫头都被搞蒙圈了:这俩人说的都是啥啊,听着咋像是土匪胡子对暗号似的,你一句天王盖地虎,我接一句宝塔镇河妖。
在老头的引领下,直接上了三楼一间小会客厅,里面摆着仿古的家具,很快就有人献上香茶,老者和李大明白谈笑风生,只不过说的那些东西,李小胖有一多半听不明白。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在解放前,采参这个行当也兴盛一时:上山挖棒槌叫放山,放红头指的是六月进山,这月份正好是人参开花,顶着一簇红红的参果,这月份是采参的旺季;等到了七月,参籽落了,就剩下像韭菜花那样的杆子,所以叫放韭菜花。
那两位越唠越投机,眨眼间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可苦了李小胖和青丫头,百无聊赖,偶尔互相瞅两眼,还不咋对眼,更觉得别扭。
“老弟啊,亮亮货吧。”老者姓吴,是盛京大药房的大股东,摆弄了多半辈子药材,此刻的他,满眼希冀地望着小胖怀里的鞋盒子。
那个丫头是他孙女吴青鸾,听了爷爷的说辞之后眨眨好看的丹凤眼,心中暗暗鄙夷:鞋盒子里面还能装什么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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