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平县乡村医疗改革取得了很大的成功,王卫青有点慌了神。照这样发展下去,冯春波迟早是要取代他的。与冯春波相比,他缺少了很多,缺的最多的是年龄的优势。在官场,一旦失去了年龄的优势,你就等不起,耗不起了。怎么办呢?冯春波的所作所为都是摆在桌面上的,自己接连几次出手,却都没能取得应有的效果。王卫青沉不住气了,他很清楚,在湖城市,有市长钱伟振在那儿,他就不能把冯春波怎么样。更要命的是钱伟振对他王卫青还有成见。王卫青想要扭转局面,恐怕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那就是找一个更大的靠山,一个比市长还要大的靠山。可在湖城市,比市长钱伟振权势更大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市委书记黎平。让王卫青感到沮丧的是他与黎平的关系也很一般。黎平完全不可能为了王卫青去得罪钱伟振。没办法,王卫青把目光转向了省里。省里的领导他也认识几个,但是与他有过交往的级别都不高。
王卫青在脑子里像过电影一般,把自己这么多年来认识的省里的官员一遍一遍的回想着。终于,他锁定了一个人。这个人是省政府副秘书长苏俊明。论级别,苏俊明只是副厅级,比钱伟振还要低半级。论职务,省政府副秘书长也没有多少实权,远远不能和钱伟振这个湖城市政府一把手相比。但是,苏俊明还有一个身份,他是省长林翰的秘书。他能在省长面前说上话。只是有一点,王卫青与苏俊明的关系并不是很密切。他们两个的相识,是在省委党校学习的时候,那时,王卫青已经是原平县县委副书记、县长,而苏俊明虽然也是正县级,但是他的职务却只是东湖市东平县常务副县长。在那一期的班里,王卫青是风云人物,而苏俊明则很不起眼。王卫青与一些比较活跃的同学经常在一块喝酒,苏俊明则常常埋头百~万\小!说。所以,两个人交往并不多。后来,苏俊明竟然被省长林翰看中,做了省长的秘书。从那个时候起,王卫青就很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早看出来这小子会有这么好的官运呢?此后,苏俊明就一切顺风顺水,一路飙升,当上了省政府副秘书长。
在苏俊明当了林省长的秘书之后,王卫青也曾经多次借到省城办事之机与他联系。但是,苏俊明比较忙,他的时间不属于他,而是属于林省长。所以,大多数时候是约不着他的。有几次倒是聚到了一起,但是,两个人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送重礼的地步,关系不到,你送了人家也不会收,反而会把关系弄僵。所以,王卫青一直很小心的维持着这个比较薄弱的党校同学关系。
苏俊明是否是能拉他一把,他完全没有把握。这也是一直以来他没去找苏俊明的原因。可是,现在的形势对王卫青很不利,他只能病急乱投医了。
星期天,王卫青去了省城,他见到了苏俊明。他在党校的时候,就听说过,别看苏俊明整天像一个书呆子,好像不食人间烟火。其实,他出身一个农民家庭里,他的父亲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他小的时候,家里很穷,从他记事起一直到考上大学之前,他吃的一直是玉米面饼子和玉米面窝头。考上大学,有了生活补贴,他才吃上了麦面馍馍。据说他上大学的时候常常舍不得吃饱,为的是从大学里发的生活费里挤出一点钱来,寄回老家。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节俭已经成了他的生活的方式。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对金钱的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但是,他有着很强的自尊心,也有着较强的自制力。说他有较强的自制力,并不是他不收受礼物,而是他在这方面很小心。等到他当了官,对待别人的送礼,他有一个三不收原则。一个是关系不到一定程度,不收;二是做事不严谨的人的礼不收;三是不能为人家办事,不收。说是“三不收”,其实只要送礼者具备上述三条中的任何一条,他就不会收。
王卫青自以为凭他和苏俊明的关系还不够密切,那么,他实在是没有一点把握。临来的时候,他是动了一番脑筋的。他打听到苏俊明的妻弟是个搞工程的。他凭着灵敏的嗅觉,立刻猜到这很有可能是苏俊明捞钱的一种秘密方式。这远比收别人的钱要安全得多。
王卫青订好了饭店,等到苏俊明来了,两个人寒暄了几句,苏俊明就说:“王书记,你大老远的来到省城,我本该好好陪陪你,可是,下午我还有一件事。”说到这儿,他看着王卫青的反应说,“你知道,我的时间并不属于我。”
王卫青当然明白,苏俊明不一定下午真有什么事,而是不知道王卫青有什么事,如果没有值得他耽误时间的有价值的事情,他是不会陪着一个县委书记在这儿待很长时间的。王卫青笑着说:“这我当然理解,老同学日理万机,时间是很金贵的。菜我已经定好了,不会耽误多少时间。”
苏俊明打了一个哈哈,说:“王书记,你取笑了。日理万机的是领导,我只不过是一个给领导服务的。”
两个人说话都还有点矜持,王卫青主动套近乎,不去称呼苏俊明秘书长,而是称呼为“老同学”,可是苏俊明却是称他为“王书记”。
落座以后,王卫青就把话题引到了正题上。他说:“我们县里要修一条公路,我明天要到交通厅去找领导要点政策。想着你明天肯定离不开,就今天提前过来,咱俩凑一凑。”
王卫青原来想,自己这么一提,看看苏俊明会不会提出让他妻弟承包工程。只要他提出来,这事儿就好办了,自己把预算往多了算,这样不显山不露水,苏俊明就从里边能捞取一大笔钱。他想,虽然苏俊明是省长的秘书,但是在省里的那些大工程是到不了他的手里的。那些大员们的亲戚也有很多人在做工程。
可是,他这么说了,苏俊明却只是客气地说:“多谢老同学记挂着我,为了能与兄弟一聚,把嫂夫人都舍弃在家了。”他虽然没有提出要承包工程,但是,他的话已经有了变化,他不再称呼王卫青为“王书记”,而是也和王卫青称呼他一样,叫起了“老同学”。从这一点变化之中,王卫青看到了希望。
这时,菜就上来了。王卫青问苏俊明喝什么酒。苏俊明要了红酒,王卫青本来是想和茅台的,但是见苏俊明要了红酒,他也就喝红酒。喝了酒口酒,吃了几口菜,王卫青叹了一口气,说:“老同学,我们县里倒是有那么几家搞工程的,但是资质都不行。我想请你帮个忙,能不能从省城找一家公司来做?”
苏俊明不能立刻就答应,他故意装作思考的样子,说:“省城的公司倒是不少,不过你知道,我这人不善交际,很少与外界打交道……”
没等苏俊明说完,王卫青就赶紧说:“我知道大公司一般不愿意到下边去干工程,怕拖欠工程款。你放心,咱们县的财政是很富裕的,工程款不会有一点点问题的。”
苏俊明说:“老同学,你说哪儿去了,我还能不相信你吗?”
王卫青说:“不是你不相信我,而是怕人家搞工程的不相信我。”
到了这个时候,苏俊明已经完全明白了王卫青的意图。但是,他还不知道王卫青送这么厚的一份大礼,到底要求自己什么事儿。如果事情很难办,自己也是不能答应他的。于是,他就说:“老兄放心,我一定帮你想办法。”
苏俊明说完这句话,就不再说工程的事儿了,两个人又喝起了酒。王卫青想起了苏俊明的三不原则。自己不把要求人家的事情说出来,人家是不会继续往下走的。想到这儿,他就说:“老同学,我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
苏俊明好像很随意的说:“咱俩还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有什么事儿,说出来,只要能帮上忙,我一定会帮。”
王卫青说:“以前,我曾经因为一点小事得罪过钱市长的同学,钱市长对我有看法。”他说到这儿,停下了话头。
苏俊明皱了皱眉头,说:“钱市长,我和他还是多少有些交情的,这个人有点倔强。要想一下子扭转他对你的看法,恐怕有难度。不过,我可以试一试,正好过几天我要陪林省长到湖城市去调研,到时候我帮你说句话。但是,我可丑话说在前头,我不清楚他对你到底是怎样的看法,又到了什么程度,所以,我说的话能起多大的作用我可不敢打包票。”
王卫青笑着说:“我就是曾经慢待过他的一位同学,只要你能说句话,一定就会起大作用的,我先谢谢老同学了!”
事儿已经说清楚了,苏俊明也就放了心,他说:“我下午就帮你联系一下,反正你今天晚上是要住下的,晚上我请客。咱们再好好喝几杯,下午我也帮你联系一下,说不定就能一下搞定了。”
王卫青赶紧说:“怎么能让你破费呢?晚上还是我请,如果能联系上工程公司的话,最好把公司老板一起请过来,把事情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