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家这两年因傍着景阳侯府,日子才稍微好过些。若是因她再生波折,她那些如狼似虎,眼里只有利益没有亲情,至少对她没有亲情的娘家人,能放过她吗?
巩氏本不傻,她只是软弱,一向随波逐流,得过且过。很多事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景寂的一番话,仿佛三伏天中迎头泼向她的一盆冰水,叫她醍醐灌顶,一下子想通了很多事,更加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巩氏自认无法承受被休的后果,她又惊又惧,本能地想守住景阳侯府少夫人的位置。她不想也不敢被休弃回娘家。
若是被齐桓休了,她恐怕会被娘家人生生逼死。
她不想死!不想被休!更不想再过这样战战兢兢,被囚禁,人人都能欺辱她,随时都会被夫家舍弃的日子!两年前她已经被娘家人卖了一次,她不想再叫人舍弃第二次!
只是,休与不休,轮得到她说话吗?她的夫君和婆婆,都是那样强悍又独裁的人。他们决定了的事儿,她能改变吗?
不!她一定要改变他们的决定,她还年轻,她不想死!
“山月,我不想、更不能被休啊。离了景阳侯府,咱们主仆可怎么活?”巩氏自己无计可施,想不到办法,见景寂站在她床边,满脸怜惜关切地拿绣帕给她擦泪。她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抱着景寂的腰哭喊出声:
“我想一直做景阳侯府的女主人!名副其实、不会随意叫人丢弃的那种。该怎么做呢?山月,你帮帮我。你一直都比我聪明能干,若是你的话,一定能想出好法子的!”
景寂心中一喜,站到一边,提笔写道:‘这是您的心愿吗?做景阳侯府名副其实的女主人。’
“是!”巩氏泪水涟涟,面上却浮现一派坚毅之色:“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如果做不了景阳侯夫人,咱们都活不下去了!山月,我不想死,更不想连累你跟着我送命。你说,我要怎么做,才能在侯府站稳脚跟呢?”
景寂轻轻拍着巩氏的后辈,安抚下她焦躁绝望的情绪,在纸上写道:‘梓青姐姐也只是说老夫人才开始替侯爷相看姑娘,一时半会儿,恐怕不会成事。我们还有时间,夫人你不要恐慌。咱们一起想办法,渡过这次难关。只是夫人你一定要勇敢坚定,不要中途放弃。’
“嗯,嗯。我听你的。不怕,不慌,不放弃。”巩氏把眼泪憋回去,像只迷途的羔羊一般看着景寂,仿佛景寂就是她的救世主。
景寂心中很是无奈:巩氏如此形态,哪里有侯府女主人的样子?!何况,她还这么傻白,她说什么她就信什么,耳根子如此软,何时才立得起来,成为侯府真正的女主人?
景寂一时间头疼不已。她也没有宅斗的天赋啊!如今连一丝魂力都没了,该怎么操控人心,让侯府的侯爷和老夫人按照她的想法行事?
只是,她不能在巩氏面前露怯,否则她能马上崩溃。
把架子端起来,气势要做足!景寂这么对自己说。
‘只要您听我的话,照我说的做,我保证让您坐稳景阳侯夫人的位置。’景寂浑身散发着自信,叫巩氏看了,心马上安定下来,感觉自己有了希望。
景寂怕巩氏中途撂担子,一字一句地写道:‘您能保证,无论何时何地,都信任我,听我的话,哪怕是侯爷要您和我对着干,赶我走,您都能坚持站在我这边,支持我,护着我吗?’
“如今这侯府只剩咱们两个相依为命,我一直把你当亲姐妹看,巩家的人,我是不敢认了,怕他们什么时候再卖我一次。山月,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自然全都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信。只要我还活着,绝不叫侯爷他们把你赶出府去!”
巩氏道:“若是侯府实在容不得咱们两个,非要赶我们走,我们就写一张状纸,把侯爷那个凉薄的负心汉告上衙门,然后吊死在侯府大门!就算死了,我也不会让这府上的人顺心!叫他们一辈子被人指摘!”
……景寂不料巩氏竟有此决绝的念头。
只是,景阳侯简在帝心,便是她和巩氏状告他,吊死在景阳侯府,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
景阳侯的上一任妻子,不就是被他逼死的吗?那时多名御史联名状告他,当今不照样压了下去。只罚他闭门悔过,停他三年的俸禄,不准他上朝。
这样的惩罚,对齐桓来说不痛不痒,暗地里,他依旧和当今关系紧密。他替当今办的事儿,拿到手的好处,比他那区区三年的俸禄多了几十倍。
景寂可不想与巩氏走上她描述的那条损己不损人的死路。
‘夫人,你万万不可有此念!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只会便宜旁人。我们要在这侯府中活得更好,站得更高,把从前那些踩着我们脸面的人,都比到尘埃里,叫她们惧怕和后悔!’
巩氏闻言,眼中涌现出夺目的光彩:“你说得对!山月,以后,我们一定要叫她们都怕我们,把我们吃过的苦,都讨回来!”
景寂想当年齐桓曾为巩氏的美貌痴迷,非她不娶。硬是扛着老夫人的反对,在元妻死后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把巩氏迎进门,还满府张灯结彩大办喜事,一点儿都不怕被人说闲话,也不怕御史弹劾。
说明巩氏对他,还是有一定吸引力的。
只是巩氏空有美貌,既无才情、能力,更无胆量和谋略,时间一久,再美的脸也会叫人审美疲倦,提不起兴致。
景寂翻看山月的记忆,发现这侯府后院中最得宠的梅姨娘是一个风情万种、泼辣精干的女人,便是其余的兰、竹、菊三名姨娘,也都各有才干在身,皆是心机不俗之辈。
平时四个姨娘为了争宠,手段层出不穷。原来的山月就是和巩氏被软禁在山岚院,也听说了不少她们狼争虎斗的传说。
显然,齐桓喜欢霸王花一般的女人。他欣赏的女人,要美艳夺目,更要聪慧果敢。他不惧女人有手段,只怕她们的手段太低,入不了他的眼。
景寂看着一双美目眨也不眨看她的小白花巩氏,为难地蹙眉:为今之计,最好的法子就是改造巩氏,叫她尽快变成霸王花,重新令齐桓为她着迷,继而逐渐放权给她。
只是要从一尘不染的小白花变成食人的霸王花,这对巩氏而言,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巩氏正心焦地等着景寂告诉她该怎么做,这时,一大早就大鱼大肉享受一通的三个身材粗壮的嬷嬷,油光满面、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