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寂看到有人面色浮动,她又道:“诸位小姐和夫人若是担忧本宫,那大可不必。本宫自为后以来,便不曾亏待过后宫任何一个姐妹。”
“正如本宫在朝上所言,不用几月,皇上便会亲政,到时本宫自然会退居后宫。”
“届时,若是哪位小姐得了帝宠,坐上金銮殿,本宫也绝不会出来争权。本宫向来一言九鼎,诸位大可放心。这前程,都是搏出来的。一直左右迟疑,畏首畏尾,又怎么做得了大事呢?”
“娘娘所言极是。臣女愿意入宫。请娘娘成全。”有五个姑娘果断站了出来表态。
其余十位,权衡半晌,一半表示要入宫,一半婉拒了景寂。
景寂叫齐宫令挨着把那十个想入宫的小姐登记入册,派人将她们安排到了后宫的偏殿里,等周琮一一接见她们,为她们定下位份后,她再着手替她们安排宫殿。
至于另外五个选择退出的姑娘,景寂也一一送了厚礼。这些才是真正聪明的女孩儿,她很欣赏她们这种面对巨大诱.惑仍能坚守自己的做法。
那五位姑娘中,就有她的小迷妹尹八娘。
景寂着实喜爱那个聪慧多才的姑娘,与她约定,以后每逢十五,就叫她到凤鸾陪她说话,为她弹琴。可把那小姑娘高兴坏了,抱着她转了个圈,才恋恋不舍地被尹夫人拎着走了。
第二日,景寂在早朝上宣布了被她留下的十位千金的名单,又同朝臣讨论了一下秋闱的事儿。
结束后,还差半个时辰才到午时,她直接去了雅斋,把昨日选秀的结果告诉狗皇帝。让他尽快接见那十位姑娘,把她们的名分定下来。
又伤又气、一夜不成眠的周琮,本就有些头疼,听到景寂的话,感觉自己都要爆血管了。
当时他正在书房磨墨,随手举起砚台就朝景寂掷去:“齐氏!你竟然真的给朕选了女人留下!还是十个!你就没有一丝不甘不愿吗?”
周琮怒后,不解问道:“你眼里,真的没有朕了?从前若是有大臣提起为朕选妃,你总是百般不愿,尽量推诿。朕偶尔去哪位妃嫔宫里多坐了一个时辰,你都会醋意横飞,不给朕好脸色。”
“可现在,你竟能满面喜色地主动为朕选妃!你怎么变了这么多?变得都叫朕认不出你了。”
周琮无限怅然道:“自从你把朕关入雅斋后,你从没有主动来探望过朕一次。更不曾像从前那般,与朕一起吟诗作画,弹琴下棋,畅谈古今。”
“朕很不喜欢你如今的样子!到底朕要怎么做,你才能变回从前,咱们还像以前那般相处?”
景寂冷哼一声,她都要被周琮“委屈的控诉和黯然的质问”恶心死了。
她可以确定,周琮本性属贱。从前齐皇后百般为他,为他付出得都没了自我,他根本不懂得珍惜,还觉得理所当然。但凡齐皇后稍有一处不如他意,他就翻脸。
如今齐皇后不在了,她不纵着他了,他又开始怀念齐皇后的好,想叫她“变”回从前。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怕是还没睡醒。
“从知道你在本宫半死不活躺在床上,叫嚣着要废了本宫开始。本宫就对你不抱任何期望了。”
景寂一脚踢飞落在她面前的砚台,幸好周琮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真拿这砚台砸她,临到最后收了力道。不然她定撕毁和齐皇后的协议,把他打成重伤,让他学乖。
娘娘她做皇后,可不是为了来受他的委屈的。
“若不是念着咱们从前的情分,我早就废了你,自己为皇。或者随便扶持一个宗室幼子,做摄政太后了。”景寂第一次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周琮。
“周琮,你已不是三岁小孩儿,别太任性,也别太贪心,更别以为天下人人都要顺着你的意来。本宫走到今天,你可为本宫分担过一分?”
虽然齐皇后很脑残,但景寂还是忍不住为她说话。对替她蕴养魂丝的有缘人,她还是很心软的。“从来都是我为你付出,你自私地享受。如今我不愿意了,你就摆出一副我欠你负你的模样,真是可笑!”
“你扪心自问,自己有什么资格,叫我像从前那般为你做牛做马?论权力,我胜于你;论才智,我也不输你;论对彼此的付出,你更是拍马也不及我。你凭什么以为自己有资本,吸引我,叫我为你予以予求?嗯!”
“……”周琮被景寂的话彻底震撼,久久无语。
他很不喜欢她说的话,可他却找不到反驳的机会。因为景寂说得都没错。归根结底,是他太自私,太自以为是。
可他是真的知道错了,也想弥补她,与她重修旧好。“朕知道自己有错在先,朕只想你给朕一个机会……”
景寂粗暴地打断他:“你知道自己有错,你可做出任何改正?从我将你困于雅斋起,你可有真心、不求回报地为我做过什么?你知道自己错了,还用成将军试探我?还幼稚地和我为你请的帝师尹翰林作对?甚至煽动宗室对付尹家,只为让我、让尹翰林受教训。还有昨夜,当着一群命妇诋毁我和无辜的尹姑娘的名声……”
“周琮,你真是自私、自我得叫人恶心。”景寂也不给周琮面子,道:“你道本宫为何不愿来见你,因为每见你一次,本宫都会后悔。为过去的自己感到悲哀。”
“看到你,本宫总是忍不住想,你到底有哪里值得本宫为你付出那么多?每想一次,都会叫本宫郁闷难堪。所以,以后若是无要事,我们还是最好不要相见。你也不要再上蹿下跳给本宫添堵,否则本宫说不定真的会叫你病殁。”
“今日本宫言尽于此,周琮,你好自为之。若你识趣,往后远着本宫,在朝上能力压群臣,让本宫清闲些。本宫谢谢你。这就是你能为本宫做的最好的补偿了。”
“当然,若是你恼羞成怒,想废了甚至杀了本宫,也尽管放马过来。本宫不惧你。”景寂背着光,说完自己憋了许久的话,心情舒适、一身轻松地走了。
周琮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贬损。他却不觉着怎么生气,更多的是窘迫与自我反省。
因为他悲哀地发现,哪怕景寂的话再难听,他也找不到一丝空隙反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