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晟不知景寂竟如此用心险恶。他懵懂地眨眨眼:‘影帝?女皇是货真价实的女人,怎么能找男人演?男性如何能演出女性的特质?’
‘如果说声音可以靠后期配音搞定,举止也可以模仿,可女子的身姿、步态、神情、气韵,却是男子永远也演不出的。更不必说主人你提起的这个女皇历经沧桑,其神更难把握。’
景寂淡淡道:‘你不是普通男子。你没有实体,可以变成真正的女人。这样演女皇,难度应该不太大?’
‘我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主人!’
江晟激动了:‘我们鬼也是有尊严和鬼格、鬼权的!凭什么叫人家变女人?我从整个鬼体,整个灵魂都是男子!从生到死,也是作为大男人。即便变成女子,也演不住女子的娇憨和神韵。主人,你就死心吧!哪怕我灰飞烟灭,也不会变个女鬼的!’
‘你嚷嚷什么!没用的东西!’景寂面覆霜雪,怒视江晟:‘连这点小事也不愿为主人做!我真是白养你了!滚出去!短时间内我不想再看到你,烧心的家伙!’
江晟委屈又愤愤地默遁了。这个主人真叫鬼心寒!
他一心为主人着想,为主人出谋划策,排忧解难,几乎有求必应。现在稍有一点不如那女人的意,她就翻脸比翻书还快。
哼!滚就滚!曾可忆那死女人,真以为他离开她没法过了?他倒要看看,没了他,她怎么在娱乐圈混?
江晟义愤填膺地离家出走了。他现在鬼体凝实,无论白天黑夜,想去哪儿都成。江晟打算飘在空气,周游全国,寻几处风景名胜,看能不能艳.遇一个温柔可亲、貌美如花的女鬼,谱写一段浪漫情缘。免得被无良的主人嘲笑自己注定当一辈子单身鬼!
江晟的离开,景寂并没有放在心上。她报了一个演技班,找了位演技高超的老前辈学习,每天除了跟着前辈学习,就是窝在自己房里对着镜子练习表情,调整步态等。
偶尔练累了,就去曾小弟的房间,和他一起开直播间,指点想学习武艺的迷弟、迷妹一些简单实用的拳脚功夫。
粉丝那么支持她拍的电影,给她贡献了不少票房,她也该有所回应。
听曾小弟说,他直播间里现在一大半都是她的粉丝,好多人都说看了七八遍,四五遍。
景寂感谢粉丝们对她的支持与厚待,便开直播间教他们练功防身。
隔三差五和可爱的粉丝们互动一下,知道有那么一大群人,真心喜爱她,支持她,信任她。她便浑身充满力量,干劲十足。
直到一个月后,景寂接到那位替她写剧本的大大的电话,说是对方已经完成了初稿,想约她一起见面,让她看看,和她谈谈怎么修改润色稿子。
景寂感叹于这位“鱼生颜”大大的敬业和高效!对剧本的质量,有些担忧。上次他给她写的稿子,可花了比写多一倍的时间。
景寂很好奇鱼生颜把写成了什么样?欣然同意赴约。
刚好他也是淮水本市人,只不过住在大学城,和曾家的别墅区有点距离,景寂自己开车去大学城一家咖啡馆,同鱼生颜会面。
鱼生颜是一位特别注重隐私的作者,之前他写的剧本时,一直和景寂在通过邮件和微信交流,而且是纯文字交流,除了剧本,别的一概不谈。
定稿后,双方谈拢价钱,鱼生颜就给景寂发了个账号,让她把钱打过去。他一收到钱,就签了授权书给景寂。
景寂欣赏他的敬业、才华和干脆,这次也拜托他操刀。只是景寂没想到,极注重隐私的鱼生颜会主动约她见面,并且只字不谈把剧本的著作权转卖给她。
看来,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景寂个人倾向于认为鱼生颜这次想参与到的拍摄中来。毕竟,这是一个好剧本,运作得到,很可能获奖。鱼生颜有介入的想法很正常。
虽然是景寂提供的大纲,但剧本的构思、写作等,都是鱼生颜独力完成的。
按照华国现行的来判,鱼生颜算是第一版权者,景寂最多排在第二。如果鱼生颜不同意把剧本转让给她,那景寂就不能用这个剧本进行拍摄。否则算她侵权,到时会有许多麻烦。
景寂进去那家咖啡馆,发现里面的桌子都被屏风或绿色植物隔开,非常雅致和安静,既适合情侣谈恋爱,也适合商务会谈。
她在前台报了鱼生颜的名字,被服务小姐领去靠窗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这里是整间咖啡馆最安静,最不受人打扰的地方。
“鱼生颜吗?我是曾可忆,你好。”
景寂拉开椅子坐下,主动招呼偏头透过落地窗看向窗外的清隽男子。“可以让我先看看剧本吗?”
他比她想象中要年轻一些,看上去不会超过三十岁。虽容貌平平,气质却很文雅沉静,戴一副金框眼镜,既像大学教授,又仿佛医生。
“初次见面,曾小姐好。你可以叫我宴齐。”鱼生颜微笑着递了张素雅的名片给景寂。景寂看到他是w大中文系教授,也不觉着吃惊,抬手把名片塞到手提袋中,拿起宴齐放在她右手边的剧本,专注地看起来。
因为神魂和精神力强大,景寂很快便看完了三百多页A4纸订成的剧本,还把所有情节都刻入脑中,她连扫了两遍结尾,挑眉问宴齐:“怎么把结局改了?我记得我给你的大纲里,女皇是被她选中的太子设计害死的,并且死得有些不光彩。怎么你在剧本里写她是自己老死的?”
宴齐蹙了蹙眉,他觉得景寂轻飘飘扫视他的剧本,根本不尊重他的劳动成果,恐怕就只认真看了结局,心里有些不满。
不过出于良好的教养,宴齐没有表现出来,温和道:“我稍微修改了一下你的大纲。我认为,这个结局更好,更符合逻辑。”
“按照你的大纲所言,女皇二次为皇后,已经完全脱胎换骨,不管是人生阅历,才智谋算等,都已经很成熟。她一手开创了盛世安朝,亲手提拔了许多治国良才名将,我觉得她起码具备基本的看人眼光,不会在选太子这种大事上犯蠢。”
“况且,她选了太子后,还亲自带了他一两年。这么长的时间,一个历经世事、目光如炬的女皇,怎么会看不出才太子这么个十七八岁毛头小子的心思和城府?满朝文武也没有让女皇栽跟头,为何她会栽在初出茅庐的太子手里?”
宴齐顿了顿,喝了口青柠水润喉,微笑反问一直沉默的景寂:“曾小姐觉得我说得对吗?”
“你的观点没错。只是你忘了人一旦变老,很多事都不由自己。可能会心盲。她的目光会变得浑浊,思维也会变得混乱和迟钝。也就是俗话说的老年痴呆症。而且,女皇也不算没有栽在大臣手里。我大纲里写她最后的死,就有朝中大臣的手笔。单靠太子,根本没法对付女皇。”
“可你并没有在大纲里说明老年痴呆症这一点。”宴齐对想一出是一出的景寂越发不满,微不可见地瞪了瞪她,“曾小姐,如果女皇有这种症状,你应该告诉我的。”
“抱歉。怪我一时思虑不周,忘了这个。”
景寂看似随手,实际精准地翻倒剧本的六十七页,指着其中一段文字,问:“宴教授,关于女皇逼宫,和她皇兄对峙的这一幕,你写女皇张狂地当着宫人和她皇兄、妃嫔的面,将他数落得一无是处,还明晃晃揭示自己的野心,似乎有些崩人设。”
“我并不觉得。”宴齐道:“当时女皇才二十几岁,又手握大权,正是年轻气盛,意气风发之际,她为昏庸无能的皇兄收拾了几年的烂摊子,早就对他心怀不满。加上皇帝听信谗言,背着她叫大内侍卫杀了几名投靠她的臣子,这明显是挑衅。年轻的女皇被激怒,都能做出逼宫的事,为何不能在杀了她皇兄和他的妃嫔以及服侍的宫人前,吐槽一下他们,表达自己的激愤和得意?”
“可之前你写的女皇,是个谨小慎微、做事果决的人。她逼宫时,因为事出突然,其实并没有完全掌握后宫。她把皇帝和他的妃嫔堵在那位宠妃寝宫时,效忠皇帝的大内侍卫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对劲,正要有所行动。按照当时的情境和女皇个性的设定,我觉得直接写女皇干脆利落地杀了皇帝和侍候他的妃嫔和宫人们更好。就算女皇心里憋了许多话,她完全可以等坐稳皇位后,再到皇帝的牌位或者墓前说。”
宴齐想了想,点头:“你说得是。”他拿起一支黑色钢笔,在六十七页处做了标记,问景寂:“曾小姐觉得哪里还有问题,或者你有什么不同的意见,都可以提出来?”
这次,宴齐同景寂说话的声音更加温柔,态度也更和缓。他知道景寂不是没有用心看剧本,对她的印象变好不少。
“还有一百九十一页,女皇被侍卫们护送逃出皇宫的那一幕,我看您花了不少笔墨描写侍卫长,并且在后面,还给这位侍卫长加了不少戏份,比如他偷偷爱慕女皇不敢表达;带着女皇逃命时,会为了给女皇买她喜欢吃的点心而暴露自己,差点没命;不管女皇怎么任性,都包容她,完全听她的命令行事,哪怕他知道女皇的命令不对,可能会害他们暴露没命等等诸如此类的,把侍卫长刻画得十分愚忠和痴情,我能问问,宴教授你为何要特别刻画这么一个形象吗?不会是单单为了给女皇增加一段隐晦的罗曼史吧?”
“我耗费笔墨塑造侍卫长这个角色,是想从侧面表现女皇性.情转变缘由。让她从无知专治暴虐女皇,慢慢过渡到后来那个老练深沉、隐忍多谋的军师。我觉得女皇性.情上的每一次转变,都应该合情合理,自然而然。”
宴齐侃侃而谈:“侍卫长这个角色,就是让女皇性.情发生最大转变的那个‘合情合理、自然而然’的缘由。”
“因为曾小姐你给的大纲里,只谈及女皇的奋斗史,并没有提及她的感情史。最后只说她一生洁身自好,不为男子和感情所动。而没有提到她不动心的原因。我擅自给侍卫长加戏,也是想把女皇不谈感情这件事解释清楚。”
宴齐沉浸到角色里,说得十分投入:“因为自己的莽撞和自私,她一直无视对她忠心耿耿的侍卫长对她的爱护和付出,最终甚至是害死对方。而侍卫长直到死,都不怪她。临死前,还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带她逃到深山,把她安放到安全之处,自己才躲得远远的去受死……女皇从小生活在尔虞我诈、人情冷漠的后宫,没人给她温暖和温情,她也不懂感情。可她的侍卫长用生命爱她,点醒了她。直到他死了,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也是喜欢他的,可惜对方却被她间接害死了。从此她封闭感情世界,一心为公、为国为民……”
“你这么说也对。”景寂思忖片刻,点头:“这样女皇的性格会更加饱满。而且,这个情深忠诚的侍卫长,能给这部剧增加一些温情,否则,整部剧会显得过于沉重。观众们可能会看不下去。”
“……”宴齐这下是真被景寂给震住,他很惊讶,她居然能体会到他给侍卫长加戏的初衷。
其实,用侍卫长这个角色来侧面烘托女皇,是他后来才想到的。一开始,他觉得整个的基调太过灰暗和沉重,需要一个柔情温暖的角色点亮这个剧本,所以才给侍卫长和女皇加了条感情戏。
“除了这些,曾小姐还有什么想法,一并说出来。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这个剧本还有不足,恳请曾小姐指点一二。”
宴齐很客气,景寂却不能把别人的客气当福气,随便对剧本指手画脚。
况,宴齐的这份初稿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她暂时也没什么想改的。
“宴教授,我认为剧本已经比较完善,除了我们刚刚谈到的两处,暂时不用多做修改。”景寂喝了口温热的红茶,抬眼看向宴齐:“我更想知道,宴教授今日见我,是为何意?”
“我的意图,曾小姐如此聪慧,怎会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