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像是回到了从前娇俏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一次回来,叶南行总觉得她瘦削虚弱得让他心里不安,可看她平时也不像是有哪里不舒服的样子,不过身体虚一点,她这样瘦,从前就有低血糖,现在瘦得厉害,恐怕是更严重。
想到这里,他眼底紧不住浮出一丝担心。
如默打开手机,屏幕上三十多个未接电话,她拿在掌心里的机子一下子就沉重了。
叶南行看到,忙抢过来,按掉屏幕,笑着说:“十二点二十分,好起来了。”
边说边去扶她起来。
许如默低着头,没吭声。她坐起来,叶南行要替她掀开被子,被她拦住。叶南行心里一顿,望着她,许如默也看着他。
他心里所想,正是她心里所想。然而,如默并没有开口说出他以为她会说的那些话。她睡了一觉,脸上气色好了不少,两只手抓在他胳膊上,浅浅一笑,只说:“你先出去,我想换衣服。”
叶南行怔了怔,点头,关门出去。
叶南行看着手机上几十个未接电话,眉头紧皱起来,他立刻就要再度关机。想了想,干脆把手机翻面,要扣掉电板。电话来得很巧,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来,房间的门松动,里面换好衣服的许如默也开门出来了。他不能在她的面前拔了电板,丢掉手机,只能低头接起来。
j带着哭腔的声音直冲过来。
叶南行下意识去看许如默,她应该是不知道的。给自己倒了杯水,还示意的问他要不要。叶南行点头,冲她笑了笑,指指手机,走到楼下去接电话。
身后,许如默的眼睛一直望着他,直到他消失在楼梯转弯处。
叶南行低斥:“你敢多说一个字,我回来就开除你!”
j欲哭无泪,喊他:“大少爷!你从婚礼上逃走,这么大的篓子,我要怎么跟靖姐交代?这电话都快打爆了,你才肯接,知道外面乱成什么样儿了?我的少爷啊!”
“别和我来这套。又不是我的婚礼,什么话不能圆?姚婧能搞定!你少废话,替我和剧组请假,我要休息一段时间。”
j着急:“为什么啊?你先到究竟在哪里?没有这么突然的!我怎么开口?到时候导演问起来,靖姐会杀了我的!你得替我想想,也得替自己想想,这事儿泄露出去,又是大麻烦……”
叶南行听到脚步声,打断j道:“就这样,没事别打扰我。”
正好许如默下来,他切断了电话。
如默看着他偷偷把手机藏到口袋里,未动声色。
叶南行迎上来,问她是不是准备好出门了。
今天天色非常好,不冷不热的季节,乡下空气又那么好,不出去走走的确辜负。
可是和他一起出门散步?许如默低头,看他再自然也没有的牵起她的手,心里说不上的滋味。告诉自己,也就纵容这一回了。当她自私,在生命最后的苦痛里,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些许甜才能支撑自己继续走未完的路。
她点头,叶南行高兴的笑起来。两人正要开门出去,他忽然站住脚,让许如默站在门口等他,自己折返身去,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条围巾出来,披到她肩膀上。
“好了,走。”
他兴致盎然的样子,好像他们不是要出门散步,而是要进行一场遥远的旅行。许如默跟在他身后静默的看着他的背影,想要笑,心里始终有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压着。
从房前一条小路出发,他们到乡间田野去寻找爷爷和父亲曾在这里留下的足迹。爷爷以前说过,父亲虽然学习不错,却是个没有定性的人,放学回来不做作业,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田野里去玩。春天闻着花香在青草地里睡到月上梢头,夏天抓了蚱蜢烤来吃得满嘴乌黑,秋冬的季节更多好玩的事,他可以天天玩到爷爷拿了大棒子去揍他。
可是这么多年,城市里的人都变了,乡下改变也很大。他们走了很远的路,只看到两旁路灯,和路灯旁郁郁葱葱的行道树,没有爷爷口中的田间小径,没有开着花的花田,也没有能听到蛙鸣虫叫的水塘。
“累不累?”已经看不到他们的房子在哪里了。叶南行握着她的手站住,细心的替她擦汗。
累?心真的很累。原来一切都变了,再也没有从前的样子了。所以一切都还是留在回忆和想象里的好,何必非要来苦苦追寻呢?
许如默掩下眼中的迷茫和苦痛,对着他微笑:“还好。我就是有点饿了。”
她眼巴巴看着他的样子,真是好久不见。叶南行觉得开心,从她回来到现在,他大概是最开心的一刻了。不,也许该说,从她离开到现在。
“前面有小吃店,去看看。”
他边说边拉了她往前走,如默拽住他:“那样子的小店,你习惯吗?”
他虽然不是自小在叶家长大,可他就是生了一副少爷脾气、公子怪癖,小吃店和路边摊等等,他从来都不肯碰。后来他和她搬出来独自住,日子过得那样艰难,他更加有理由不肯进那些地方。
那个时候许如默也笑话过他,明明是不肯进去吃饭的,怎么还能跑过去在厨房里当帮工呢?他怎么说?前者是花钱,后者是赚钱,他一想到赚钱给老婆花,刀山火海都能去,这点折磨不算什么。
从前从前,哎,怎么又想从前?她抓着他的手松开。叶南行忙握住,笑:“有什么不习惯?你不知道我现在改了多少坏毛病,正好趁这个机会让你瞧一瞧。”
说着他就拽许如默进去,不给她反悔的机会,一个大步跨到空座位上坐下,嚷道:“老板!把你们小店里的菜单拿过来看看!”
许如默看他的样子,还真有点那意思,像是长下馆子似的。她不禁笑了,不和他别扭,也要坐下来。
刚要拉开凳子,他却喊停了。许如默望着他,心想,到底是多年的习惯改不了,这就要拉着她逃走了吧……没想到他却只是抽了桌上的几张抽纸,细心替她把凳子擦了一遍,又自己把凳子拉开,才微笑对她说:“好了,坐。”
边说,边拿手在凳子上轻轻拍了两下。
他说得没错,他的确是改变了,变得比之前更好。许如默怔怔的,站着一动不动。
叶南行以为她是看凳子没擦干净,自己低头看了一遍,忙又要忙活。她抓住他的手,嗓子是有点哑的,她说:“你可别了,再这样,我们就只能趁着老板没发火,赶紧走人。”
她故意想要说得俏皮,说出来的嗓音却骗不了人。许如默皱紧了眉头,低着脑袋坐下,不肯看他。
他始终不明白她心里怎么想的,始终不明白她有什么非要瞒着他不可。但是有一点叶南行想,他应该可以确定了,她对他,就像他对她一样,这么多年,是不曾改变过的。
这认知让他心里舒坦不少,要知道,她当初是跟着他的大哥走的。叶秩毅是个看不出心意的人,他说他对如默只是兄妹之情,但没有哪个异姓兄妹会为了对方,冒着和家里闹翻的危险,帮助她出国,和她在国外共同生活。人是感情动物,她在国外,只和叶秩毅有来往,如果叶秩毅心口不一,她只要有一分一秒的动摇,他都可能彻底失去她。可是叶南行现在知道,她的心意是未曾变过的。
他不在乎分离,他也可以不在乎隐瞒,可是他在乎背叛。如果她曾经变过心,哪怕他可以原谅,可他还是会不开心。如鲠在喉,他会痛。
许如默是不知道对面人的心理变化是怎样的波澜起伏,她有她的悲哀和无奈,困在自己的局里不得脱身。
两个人,隔着一张桌子,离得很近,心却在荒原里迷路。
小饭店以咸辣为主,虽然叶南行尽量点的清淡,许如默还是没吃多少。最后向店里要了一杯热水,她只用白水泡着米饭吃了一点。叶南行怕她难受,不肯让她再走回去,叫了辆车,两个人在下午四点之前到了家。
算不上美好的散步,耗费的时间却有点久。她错过了吃药的时间,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就有点不舒服。趁着叶南行付钱,她先一步回房,找到藏起来的药瓶,也来不及倒水了,硬把药咽了进去。
叶南行一回头,没看到人,下意识就觉得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总觉得她自回来之后就特别虚弱。小的时候她能跑能跳,身体好得很,后来过了几年苦日子,她的身体也的确不如以前,但都是些小感冒,发烧之类,不像现在。叶南行觉得,她不在眼前,他就特别担心。一种无来由的担心,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匆忙进门,从客厅找到厨房,她不在。叶南行不想让她觉得自己过分紧张,等了一会儿才开口喊她的名字。
连喊了好几声,她不答应。叶南行紧张起来。只有卫生间没找过,顾不上那许多,他直到洗手间门口,抬手敲门,连声问:“如默?如默你在不在里面?”
还是没有人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