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默!如默你听我说!”她长久的不开口,那沉默简直像是掐住他咽喉的一只手,逼得他窒息。许桁发现自己连抬头看她一眼的勇气也没有,他竟也有畏惧懦落到这步田地的时候。他等着,明知道她不可能说出好的,也好过这么沉默着,凌迟般将他困在无法挣扎的窒息里。可他等到的,并不是他所以为的谩骂责怪和怨恨,他好不容易等来的,却是她这样一句话。这样一句话,比之情绪外泄的憎恨厌恶,简直更叫人觉得可怕。如果是其他女人说出这句话来,他也许会高兴,还会在心里夸奖对方懂事,可能在对方离开的时候,还会送上表示“欣赏”的,让彼此都感到愉快的“心意”。可她不同,她和所有女人都不同。在他已经确定她留在自己心上之后,她却要以这种冷漠的应对来和他彻底划清界限,叫他如何能够接受?许桁心里一咯噔,不禁扑过去抓住了她拿衣服的手。像是碰到了烫手的山芋,他又赶紧松开。那狼狈、小心翼翼的样子,哪里像是平时的许桁?
“我昨天晚上喝醉了!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奢望你能够原谅,但是请你,请你不要因为这件事而……”他自己都觉得接下去的话难以启齿。难道让她将昨天晚上当成是普通男女之间的慰藉?他做不到,何况是她呢?
许桁觉得自己的舌头像是被冰给冻住了,他平时的能说会道都到哪里去了?他面对那么多女人,那么多棘手的女人都能够游刃有余,可是为什么偏偏面对这一个,就连一句话都说不利索了呢?彼此都是成年男女,别搞得要死要活,好像发生了天大的事一般不肯放过彼此,这种话,为什么他却说不出来了呢?
之前听过一个女伴说过,说这世界上都是一物降一物。无论是多灵活有魅力的人,总有一个人会成为他的克星。越是不信邪,越是会被吃得死死的。许桁当时也不屑过,可是自己看看自己如今的状况,由不得他不信。他抬手,恨不能打自己一个耳光。
“昨天晚上是我送你回来的,可是我没有想到,这个世上好人是不能做的。”许如默浅淡的开口,模样看起来没有任何起伏,眼里的光都是暗淡的,“我只当自己昨天晚上是被狗咬了。你放手,我不想和你说什么,也不想听你说下去。”
她越是这样,许桁越是紧张,不能就此罢手。
“不!我不能放手!”他今天要是还能放手,那他就真的是孬种了!许桁听她话里没有因此怨恨他到骨髓里,要和他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赶紧顺着杆儿往上爬。
“如默,如默!”他起身,看到她只是小小挣扎了一下,没有用力推开她,赶紧扑过去,坐到上将人抱到怀里,紧紧抱住。不管她是不是挣扎,不管她是不是不愿意。他抱着,不肯撒手,嘴里还要紧着说,“我知道我又做错了。你骂我,你打我都可以。但是请你给我机会,让我证明自己。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这些话我曾经和你说过一遍,今天我再和你说一遍。”
“我愿意照顾你,我想要娶你。我孩子的妈还是得由你来做。之前,因为我们彼此的一些误会和说不清楚的原因,你说不能再和我继续下去,我一直很懊悔,懊悔那天怎么就走了,为什么不拦着你。不,其实我一直在后头看着你,我舍不得你啊!真舍不得!”
他絮絮叨叨的,一连串说着。因为完全没有准备,说得乱七八糟。可是大概意思却很明确,他对她有心,昨天晚上的事情,他愿意对她负责任。
许如默要的就是他愿意负责任。借着这个契机,她可以顺理成章的和他和好,等两人的关系再度稳定下来,之后的事情,无论她想怎么做,只要绸缪得够了,一切都不会有问题。从此时此刻起,她将会把自己和他捆绑在一起,成为刺伤许威严夫妇的一把利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从前往后,伤害过她和意图伤害她的人,都休想逃得掉。
恨意和复仇的浴火在这一刻腾空而起,燃烧得热烈而汹涌,就像一团不受控制的烈火,在辽阔的草原上,恣意驰骋,再没有人能拦得住它。
小睡得糊里糊涂,她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喝了多少酒,更加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是怎么睡着,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大神情严肃的站在她面前,一看到她醒过来,拎了她起来,直接带到洗手间里。
“赶紧洗脸刷牙,把自己收拾干净。你家里我已经打电话过去了,行李马上会送过来。我给你十分钟时间搞定,手机和钱包都在桌上,一会儿有人来接你。”
小还没开口问清楚状况,她一连串交代着,就要关上门出去。小赶紧把人拉住,奇怪的问道:“出了什么事?我怎么看你这架势是要把我给了啊!你倒是给我说明白。这一连串乱七八糟的,都什么和什么啊!我才刚起来,脑袋糊涂着呢,听不懂!”
大沉着脸看了她一眼,没有立刻回答。她两步越过小,打开水喉,把毛巾放到水里拧了一把递给小:“擦一擦,等你清醒一点我再仔细和你说。现在,按我说的去做。”
小嘟着嘴,颇有点儿不情愿的接过大手里的毛巾,不太甘愿的擦脸。那毛巾才碰到脸孔,她差点儿跳起来!现在是什么季节?大她居然给她冷水毛巾,激得她全身毛孔都张开了,哪里还有半点儿瞌睡虫?脑袋一下子变得清醒无比!
胡乱匆匆的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小迫不及待的走到客厅。大正拿着一张报纸在看,小凑过去看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标题上用斗大的字写着许君瑜涉嫌杀人罪,已经被警方控制,包括许威严夫妻,都被警方带走,要求协助调查。
“不会吧!”小吃惊不已,虽然她不是很喜欢许君瑜,但是对许君瑜的为人还是了解的,她不禁摇头,“一定是搞错了!许君瑜那么有洁癖的一个人,平时化妆师不小心碰她一下,她都跳脚着,非要拿毛巾擦手的人,怎么可能动手去杀人,杀得……那么难看。”
小也是找不到其他话好形容了,那报纸上的配图的确可以用恐怖来形容。她从大手里把报纸拿了过来,颠过来倒过去的看,看了半天,得出结论:“一定是正当防卫!”
大听到她说,抬头看了她一眼。小挑着眉毛,不服气的问:“难道你有不同意见?”
大喝了口牛奶,没有回答。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她扭头往左右看了看,发现少了一个人,不禁问道:“咦,如默姐人呢?从刚才开始就没有看到她。”
“你一会儿就能见到她,赶紧把东西吃了,到时候可别嚷着我没给你准备早饭,说我虐待你。”
小看了眼桌上的简单三明治。说是三明治,不如说是三片夹了一层花生酱和一个鸡蛋的面包更加合适。花生酱和鸡蛋夹在一起做成三明治,那味道想想都有点儿难以下咽。不过小没当着大的面挑剔。她知道大,平时自己吃的话,不要说煎蛋了,连火都不高兴开。今天这个阵仗,已经是贵宾级的待遇了。想想,也不枉自己和她朋友一场。这待遇和别人还是不同的。小忘了大一早上的古里古怪,沉浸在美好的友谊里,坐在餐桌边吃着。
才刚吃了几口,门外果然响起了门铃声。小下意识想要站起来去开门,大却冲她做了个手势:“你坐着,我过去开门。”
小点了下头,依言坐着没动,吃着虽然味道不好,但是心意满满的三明治。
如果她稍微仔细一点儿就会发现,今天的大不论是和平时与她在一起时还是在公司上班时候的大都不相同。然而小此时一半是因为起恢复清醒的时间还没过,一半是因为大突如其来的早餐造成的眩晕,所以她完全忽视掉了今早的大和平时有什么不同。
忽然门口传出说话的声音,那人说话嗓音不大,但是因为客厅离玄关并不远,所以小能够模模糊糊的听到那人说:“那么一切就拜托你了。你应该知道她的情况不是很好,如果有一个我们都相信的人在她身边看着,我也能放心一点儿。”
这嗓音很熟悉。怎么能不熟悉呢?这几天她之所以会郁闷得想要借酒浇愁,根本就不是因为她的老爸不听话,非要掺和进警方调查的案件,更重要的是,叶秩毅那个混蛋,将她这一颗好好的,安安静静跳动着的心搅乱之后,却连个屁都没有,干脆消失不见了。叶秩毅!这个声音是叶秩毅!没有别人,她这几天天天梦到他来和她讲和,和她解释,怎么会认错呢?
小放下手里的三明治,几乎是有点儿爆发了。她三两步冲过去,连鞋子都没有穿。一把挡住大企图关上的门板,对着门外那个已经走远了两步的人喊道:“你给我站住!”
大刚想要上前拉住小,那个原本已经可以走进电梯的人却回过了身。他对大使了个眼色,大抿紧了嘴唇,将房门轻轻的关上了。
小走过去,一鼓作气直到他的面前,这几天积攒的怨气此刻就像一团烈火,烧得她胸腔里都热乎乎的。她有那么那么多的话想要问他,有那么那么多的不平想要向他发泄,可是直到走到他的面前站定,她才发现,她根本就没有立场,没有资格去问他什么,去向他发泄什么。她凭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