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为了避劫花费百年孕育一个孩子，已经是件很稀奇的时候。

　　他们更不惜花上九千多年去准备，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小橙子不解地望着故晚，又问：“为了避劫而用秘法生子，难道不是越快越好吗？明明可以更快达成目的，却要忍受九千多年的大地排斥，兜一个大圈子才绕回来，你们真的好奇怪！”

　　九千多年，除了小澄子以外，对谁而言都很漫长，也很关键。

　　大乘修士四万年寿元，踏入大乘期至少得一万岁以上吧？剩下的寿元不到三万年，当然了，若是故晚修炼到大乘期耗费的时间更久，遇到沐白真人的时间更晚，寿元过半也有可能。

　　剩下的二万多年，也可能是一万多年，还得再等待九千多年。

　　就算他们是她的亲生父母，小澄子也觉得挺傻的，甚至有点莫名其妙。

　　看到小澄子眼中的不赞同，故晚轻声解释道：“当年我们就是为了用秘法生个孩子才结为道侣，在那之前，沐白真人说过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也是今生唯一一个。”

　　小澄子还是摸不着头脑，“跟你们浪费九千年有什么关系？”

　　故晚又道：“他话中的意思，即便是秘方所生，也要给你最好的一切。”

　　小澄子越听越糊涂了，她眼中带着深深的疑惑，直勾勾的盯着故晚。

　　“孕育百年，你们给我世间最好的资质，还不算最好的一切吗？还是说，你们修炼的秘法就要花费九千多年？这代价未免太大了吧？！我一直以为你们只要修炼一种秘法，再双修一下就可以孕育一个孩子了，等那个孩子生下来就是秘法诞生的孩子，难道不是这样吗？”

　　故晚无奈地摇了摇头，“秘法生子无需双修。要准备很多灵药与材料，双方再施展秘法，过个三五年等秘法完成，就能有个孩子了，再将孩子放到母亲腹中孕育，直到瓜熟蒂落。正常而言，生个单灵根的孩子需要百年灵药，再孕育十年。生个五灵根的孩子需要千年灵药，再孕育百年。沐白真人说千年材料配不上他唯一的孩子，所以我们等了九千多年，用了万年灵药，赶在下一次龙泉秘地开启之前诞下你！”

　　前面的计划都很好，只可惜，小澄子出生之后就变了。

　　听到这个答案，小澄子的表情僵在脸上。

　　准备足够的材料与灵药，再花个三五年施展一次秘法，就可以制造一个孩子了，修仙界真是个神奇的世界，所以他们这些秘法诞生的孩子其实就是修仙界的试管婴儿咯？

　　能用秘法合成一个宝宝，创下这门秘法的人真厉害！

　　小澄子抬起双手，用力的搓了搓自己的脸。

　　搓了两下，再搓两下，总算没那么僵硬了。

　　“我……我大概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了！”

　　秘法合成的孩子，还不能待在亲生父母身边，难怪被当成一个因果。

　　故晚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再继续说下去，“我心甘情愿的等待了九千多年，又无怨无悔的孕育你百年。可结果，万年期待一朝成空！让我如何能甘心，如何能接受？”

　　说到这一句的时候，故晚眼中浮现出一丝痛苦之色。

　　小澄子抿着嘴角，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手，“他从来没有解释过？”

　　故晚表情冷漠，冷声道：“对！他一句都不曾解释，他是这世间最无情的人！”

　　小澄子突然觉得故晚也挺可怜的，花了百年去孕育一个孩子，不，加上的九千多年的等待，再差个几十年就是整整一万年了，是她剩余寿元的一半或是三成。

　　万年的等待落得一场空，无论是谁都会疯狂。

　　而始作俑者却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小澄子不由怀疑，若是故晚打得过沐白真人，也许她就是个没有爹的孩子了！

　　亲爹亲妈之间有一笔账，小澄子也说不清谁是谁非，总归都是对她好的人。

　　她小声问：“他是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故晚道：“他之前特别的冷漠，有关于你的事情他只字不提，还不许玄翊提起。直到有一天，我感应到我们之间的血脉牵连被斩断，终于无法忍受他，去找他闹了一通。他说你是用上古秘法剥离了血脉。我继续追问，才得到一你的命在那个世界，可我是不信的……”

　　小澄子目光微微一闪，剥离血脉的时候，她只记得雪颜仙子说过，她与亲生父母生死不复相见，所以，在莫无常提出有一门逆转血脉的秘法时，她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原来在那个时候他们就知道了。

　　顿了下，故晚重重地叹息一声，再抬眸望着眼前的湖泊，“直到有一天，他的神念见到你，他实在是憋不住，想找个人分享内心的喜悦，我才知道你的模样，知道你的名字，知道你长不大……”

　　小橙子心情复杂，沐白真人应该是后来才知道，她只能去归元世界。

　　早知道她的命数已定，他们还会生下她吗？

　　故晚等了一万年，沐白真人又何尝不是？

　　他们两个人是被幕后之人摆了一道。

　　万年希望落空，对谁来说都是个巨大的打击。

　　沐白真人心里未必会比故晚好受。

　　小橙子犹豫了一下才道：“我知道你心中对我爹爹有怨气。有件事，我不能跟你们说的太详细，我要提醒你一句，我们三个人，都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乃至我的出生，都是别人设的局！”

　　故晚猛的回头，满脸诧异地望着她，“是何人设的局？”

　　小橙子一脸凝重，“我还在怀疑中。你不要想太多，在这个局中，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棋子。现在最重要的是提高自己的实力，争取有一日，可以跳出这个局，有自己的掌握局势！”

　　故晚不禁嗤笑一声：“强大如他，也会沦为别人掌中的棋子？”

　　听说沐白真人也是别人的棋子，故晚心里稍稍平衡了一点点。

　　故晚没有怀疑过小澄子的话，她身怀天威，还是世间唯一一个避过生死劫的秘法诞生的孩子，最重要的是，她是她的孩子，就算怀疑任何人，她也不会怀疑到小澄子头上。

　　小澄子道：“他之前对你冷漠，大概是此时对他的打击太大，心冷了吧！”

　　故晚道：“你还不够了解他，他一直如此，包括那九千多年里，从未变过！”

　　小澄子突然想起她魂回上古时，第一次见到沐白真人，他的眼神凉飕飕的，从他以后，小澄子再未见过更冷的眼神，只是不经意的一眼就能直击人心，甚至是人的灵魂。

　　再想想沐白真人的经历，所有亲友全部战死，天地间，再无一人知道他的来历，他虽然拥有强悍的实力，却如同流魂一样，没有一个心灵上的寄托，也没有一个能牵挂的人。

　　小澄子不禁想，如果是她的亲友全部战死，她可能会变成这世间最孤独的人。

　　再也见不到一张张熟悉的笑脸，失去那一个关切的眼神，就算拥有在悠长的生命又如何？还不是一个人踽踽独行，在人世间苦苦挣扎，不知何处是归途。

　　就像一个修士生活在凡尘俗世中，身边的亲友全是凡人，你只能看着他们一个个生离死别，却不能替他们病替他们痛，还要眼睁睁看着他们老死，直到这世间再无人认识你。

　　小澄子突然能够理解了，原来修士远离红尘，不仅仅是为了追求长生，更是为了去寻找一群志同道合，共同努力互相勉励，能一起冒险，能活的长长久久一直陪伴着自己。

　　故晚是个可怜人，沐白真人也挺可怜的，她自己也很可怜。

　　她一定督促身边的小伙伴们努力修炼，别让她走着走着就剩下自己一个人，小澄子不想体会那种满世界都是孤独的感觉，她还是希望像现在一样能和亲朋好友互相关爱，出门历练还有人牵挂，还知道归途。

　　小澄子揉了揉发酸的鼻子，粗声粗气道：“你们的关系如何，我不干涉，也不过问。只要你们不自相残杀，那就够了！若是哪天你们自相残杀，我就把你们抓起来，各打一顿！”

　　小澄子说的是真心话，故晚怨恨沐白真人也好，不怨也罢，沐白真人执意送她去归元世界也是身不由己。让故晚知道真相，还要不要继续怨恨他，小橙子不会多言，让她自己慢慢想。

　　对于这个话题，故晚不想多谈。

　　有些事情，一时半会儿她还无法释怀。

　　沉默良久，故晚直接岔开了话题，又回到了正题：“在我整个人都魔障了，发了狂想知道你消息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孩子，她与你同年同月同日生，我便出手救了她一次。”

　　小澄子眉头微微一皱，“你觉得有缘？”

　　同年同月同日生，这是要夺她的命数呢？

　　故晚点点头，继续说下去：“我是觉得挺有缘的，我对你的情况一无所知，不知道你长得什么模样，不知道你长高了没有，不知道你是胖是瘦，也不知道你的修为进度如何……”

　　小澄子不禁叹息，果然是被当成替身了。

　　“后来有一天她的父母带着她来青云宗，我一时心软收她为徒。看着她一天天长大，我心里非常高兴，总是有种看着你长大的感觉，我总以为你就是那个样子的。”

　　不等她说完，小澄子已经猜到后续了。

　　后来知道与灵言仙子不一样，就把替身送走了。

　　果不其然，故晚接下来的话，正如小澄子的猜想。

　　“直到你二十三岁那年，沐白真人忽然找我过去，他送给我一个晶石娃娃，我才猛然意识到，我的孩子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谁也不像你，谁比不上你，你是这世间最好的的孩子，你是唯一的一个！”

　　小橙子心中的怨气，早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万年希望落空，就算沐白真人是仙人，也只能认命。

　　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故晚还在继续说：“沐白真人不满有个替身占据了你的身份地位，享受着你应得的资源。他告诉我，总有一天你可以避过生死大劫，出现在我们面前。我心中很期待，却不敢完全相信。再回到青云宗，我就送走了言一灵。直到十年之后，玄翊失魂落魄地带着你的消息回来，我才相信，你真的可以回到我身边！”

　　小澄子轻轻地拉住她的手，“过去的事就过去吧，我不怪你了！”

　　故晚愣了一下，再惊喜地望着她，“小澄子，你真的不怪娘亲了？”

　　小澄子用力地点点头，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情绪，再朝她张开双臂。

　　“你要不要抱抱我？”

　　故晚笑中带泪，她俯身抱住小澄子，“我终于等到这一天！”

　　小澄子轻轻地在她耳边唤了一声“娘亲”，再轻声道：“其实我也很想你。在我十三四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秘法诞生的孩子，当我听说我们生死不复相见的时候，我还哭过……”

　　故晚顿时心如刀割，瞬间冲散了她听到那一声娘亲时的喜悦。

　　动作轻柔地拍了拍小澄子的后背，小声安抚道：“不用怕，已经过去了！”

　　小澄子又道：“当年玄翊师叔破坏了我跳出五行的机会，对我的打击特别大，我是受了刺激才闹着要归还血脉，其实血脉早就剥离了。我还口不择言的说出一番伤害你们的话。我现在后悔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故晚再次落泪，“不怪你，娘亲从未怪过你……”

　　之前小澄子说归还血脉是因为年轻不懂事，可她心里多少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可是现在，她是真真正正的后悔了，自己受了伤，就肆无忌惮的伤害这两个为她付出最多的人，沐白真人从未提起过这些往事，若非她对故晚有所误会，也许这辈子她都不会知道背后之事。

　　如若要等到失去他们之后才发现真相，她就算死也不会原谅自己。

　　小澄子用手背拭去眼角的泪水，突然跳开了话题，“娘亲，上元大世界可能要乱了，你快去闭关提升实力！就算保不了这个世界的一方平安，至少要有自保能力，不会沦为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