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才说到这里,祈男眼珠子一转,又回一句:“昨儿我还听鸾姐姐提起二位姐姐呢,说为了老太太寿礼的事,要跟二位姐姐商量?”
双胞姐妹怔住了,祈男注意观察其脸色,很快就发现祈鸾说了慌。看起来,这二人跟祈鸾根本不熟。
想诈唬?祈男在心里冷哼,可惜偏碰上本小姐!
很快太太们在屋里叫了:“饭摆下了,请小姐们进来吧!”
走进屋去,大太太看三人头上各有兰花一朵,不觉愣了:“那花儿是你们爹爹吩咐了种的,好容易才抽出穗儿来,你们倒好,就捡好的掐了去,看爹爹回来不骂你们!”
二太太不经眼抬眼,顿时也放下脸子来:“九丫头你也跟着凑什么热闹?这可不是咱们家里!”
东边,西边,这时候划分得十分清晰。刚才头碰头说话的,现在却判若两人一般的生分起来了。
祈男顿时紧张起来,原来这花是掐不得的?慌张之下,她向双胞姐妹看了过去。
祈芙祈蓉却若无其事,还是笑嘻嘻的,本来在房里忙前忙出的一位妇人,这时笑着走到太太面前,口中莺声呖呖地道:“大太太切莫动气,花儿开出来若不及时掐了,败在枝头上反倒难看,老爷还有几日才回呢,并不打事,并不打事的!”
祈男细看说话这人,面庞儿俊俏,眉眼美秀,声音也讨喜得很,令人但听之下,便情不自禁嘴角上扬。
“二姨娘,”大太太的火气顿时消了一半:“话是这样说,不过还是看紧些好。她们也罢了,只怕下人们照做,老爷最爱就是此物,回来看不见花儿。岂不大失所望?”
原来这就是帮着大太太协理家务的大房二姨娘?
大太太不追究,二太太也就乐得做好人了,上前来推了祈男一把:“还不快谢谢你大婶婶!”
祈男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大太太也就笑着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没个自家人宽了,还要治别人的道理!只管带着吧,倒比你两位姐姐好看!”
众人落座用饭,旁边丫鬟执着拂尘,漱盂,巾帕,二姨娘笑眯眯地立于案旁布让。
二太太抬眼看了看,问大太太道:“怎么只见二娘?别人呢?”
大太太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随她们去吧,反正我这里够人使唤。她们来了也只是添乱淘气,不如现在清静些好。”
二太太笑了起来。将自已碟子里金珠布下的芝麻鸡夹起来吃了一口,赞不绝口道:“肉嫩而滑,甘肥细润!我就说你这里厨子厉害,几回来吃,随便哪道菜只是叫人念念不忘!哪里请来的?杭州城里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了!”
大太太呵呵笑道:“你又来唬我!谁不知道你家里那位胖师傅才是首席易牙?我可听说了。现在她在你大厨房里效力,改日我要亲自上门,试试她的手艺,是不是还依旧如前?”
二太太得意起来:“原来你坐在这井里,倒还是手眼通天的?你只管上试,我保你心满意足!”
祈男低下头去,装作没听见二人对话。
祈芙看着她。突然问着祈蓉:“今儿厨房里怎么在粥里放了这许多辣姜?”
祈蓉不解,二姨娘走上前来,关切地问:“怎么?粥不好么?没看见辣姜呀?”
祈芙嘻嘻笑着指向祈男:“没吃辣姜,怎么男妹妹脸上红成这样?不是辣的,敢是臊的?”
祈男心头火起,这两丫头自己是头回打交道。看起来也不是善类!
“没有的事,”祈男镇定自若地抬头,笑对众人:“芙姐姐开玩笑吧?我天生地不怕辣,别说辣姜,尖椒也不在话下。妹妹看错了。其实是热的!”
祈芙见其眼波中冷光一闪,便将头转了过去,也不再笑了,二姨娘便上来热情地替祈男布菜:“这道莲蓉玉米烙好,三小姐四小姐都很喜欢的,九小姐也尝尝!”
祈男微笑任其夹到自己面前,然后抬起脸来,似天真可人地道:“对不住了二姨娘,凡吃辣的人必不嗜甜,这东西不合适我,我看见甜的就腻,做得再好看也无用!”
二姨娘愣住了,没想到小丫头片子嘴头倒不饶人。
“是我不对,”二姨娘忙将那糕丢给身后丫鬟:“这道不好,就换一道好了!”
玉梭在祈男背后偷偷地笑。九小姐没吃辣姜,自己倒变成块辣姜了!
饭后,漱了口,大家捧茶闲话。
二太太指着姐妹花对大太太道:“这二人也是时候了,大太太有信儿了没有?”
大太太微笑不语,祈芙祈蓉立刻起身,避了出去。祈男有些尴尬,自己是留是走?
好在二太太叫住了她:“你留下来,大太太有话问你!”
祈男的心漏跳了一拍,玉梭也立刻紧张起来。
好在大太太也就微笑开了口:“你的生辰八字,写下来我看!”
祈男愈发不解,玉梭却提着心,她看出来,大太太是有意要做媒!
二太太自管自喝茶,似乎并不将大太太的话放在心上。
祈男走进里间,早有丫鬟将纸笔摆下,祈男提起紫毫来,推说自己忘了,让玉梭提醒着在一张冷金筏上写好了,正要送出去,玉梭一把拉住了她:
“一会大太太说什么,你只不抬头,也别随口就应了,只说要等老爷回来,问过老爷才算!”
祈男奇怪起来:“不就写个八字么,玉姐姐你紧张什么?我有什么好让大太太求的。。。”
话到这里,她突然明白过来。好歹她前世了也看过些三言二拍,穿越之类,要人家八字不就为了替人做媒么?
大事不好!
祈男慌了手脚,不会这就要将自己人生大事交待了吧?不要啊!
她正急得没头苍蝇似的在里间乱窜,外头大太太催了:“男丫头,你写好了没有?”
完了完了!
想不到我苏祈男大志未酬,就此要遗憾终生了!
祈男拖拖拉拉,一步挪不了三寸地移出里间来,大太太的丫鬟正等着呢,见她出来就手就将那纸接了过去,呈到了大太太面前。
大太太也不过就手看了一眼,就小心翼翼在叠起来,收进了榻边的小柜里。二太太放下茶碗,挥手打发祈男:“你出去跟你姐姐们转转,我跟大太太有话说。”
祈男只得垂头丧气地出来,玉梭跟在她身后,亦是提着心的。她倒不比祈男,只求大太太给提门好亲,也就满意了。
只是就算好亲,最后还得二太太点头。玉梭虑到这里,就凑近了祈男,低低地道:“九小姐可长些心眼,若我打听着是个好人家,九小姐可将咱们太太哄高兴了,盼她允了才好!”
不想祈男回头竟瞪了她一眼,口中咀嚅半天,又气呼呼地转过头去,走了开去。
祈芙祈蓉二人正在院里甬道中,摆设的一口青缸里,看那一双玉身红眼的小龟,波唼藻。
祈蓉眼尖,见祈男过来,便用手肘推了祈芙一下,祈芙冷眼看着祈男,刚才饭间的对话她尤记于心,只是忘了是自己先耻笑人家。
“怎么男妹妹也出来了?”祈芙嘲讽地开口:“可别跟我们这样喜甜腻的人在一起,免得污了男妹妹的。。。”
不想她话还没说话,祈男已经从她身旁擦肩而过,对她的话竟似闻所未闻,更当她整个人透明的一般。
“难得到这里来,”祈男喃喃自语:“外头空气好,玉梭,跟我外头逛逛去!”
玉梭跟在祈男身后,二人溜出大太太院去。上了游廊,祈男心事重重,也不向前去了,竟坐在了廊下。
“好小姐,这里石头凉,”玉梭忙拉她起来:“我去要个垫子来,好歹挡一挡!”
祈男忙叫不必,口中只是叹息:“我怎么这么命苦哟!”
玉梭只当她是为了刚才饭间的事,于是安慰她道:“表小姐不过开个玩笑罢了。九小姐何必当真?若真计较起来,家里闲话只怕还比这里难听呢!也不见小姐难过。”
祈男没好气地扭转了身体:“你知道什么!”她口中嗔道:“我才不会为这个气到现在!你不明白,若一个女子跟陌生的。。。”突然祈男想起来,现在是古代,女子但凡结婚,都是与陌生男子,除非是家里表亲什么的,要不然婚前是连面也见不着的。
这如何是好?祈男一想到此事,便如热锅上的蚂蚁,屁股上好像有刺,再也坐不住了,顿时又站了起来。
玉梭不明所以,只是见祈男坐立不安,头上沁出细汗来,只得再次上来,柔声柔气地劝:“九小姐,到底怎么了?自小到大,小姐有心事都与奴婢分担着的,如今也说出来,看奴婢可能承忧?”
祈男心想这些话如何能说出口?说出去只怕玉梭也不能理解。
没奈何!看来穿到这里,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祈男垂头丧气,玉梭看在眼里,只是无法可想。正当二人闷闷之时,远处突然传来笑声,并有些水声混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