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亲自将他葬在任如老家门口的大树下,因为这里是他们第一次相见的地方。他应该最希望的就是这里,那个煜尤府,有太多不好的记忆给任景。
他可能没有快乐过。他的快乐全部建立在衿尤身上,像一只木偶,被别人牵动着脾气。
她打着木伞,慢吞吞的走在回煜尤府的大道上,抬头看了一眼碧潭方向,齐子罗将它修建的刚刚好。
刚刚好因为下了几日的大雨,碧潭水涨,那水坝调整了水量的大小,也正巧顾得上百姓的用量。成兴县到邺城的运河修建也停了工,反正下着雨,现在也都不需要这个河流。
前面是一个水坑,衿尤没有看它,只是望着前方,直到被一只结实的臂膀拉回,扯到了马车上。
衿尤只是笑了笑,望着面前的人,现在她都脆弱成被人一揽就没了抵抗的地步,想想也是可悲。
衿尤摩挲着手中的木镯,她终于明白,锦州时任景整日趴在桌子上在干什么,当时还在嘲笑他做细活,现在真是想去死。
那木镯已经被摸的圆润,也不知道他到底多少次想要送给自己,却收了心思,那只是块儿小小的乌樟木,越久越散发着香气,似乎一闻,仿佛又看到曾经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衿尤伤心的人。
……
“整日待在这个山头,就算是山头大王也少不了烦闷,小衿要不要让我每天来陪你玩啊?”
“多吃点,多吃点,你太瘦了,有时候都觉得大风一刮,你就被吹走咯。”
“又不是我们的孩子,干嘛和他们聊的那么开心?”
“昨日上茅房,看到一只小狗,我就逗他,谁知它反倒咬我,还好我反应快,只是划了一个小口子。”
“没什么啊,小衿,最近那只小狗又叫来个小猫,整日和我斗。”
“小衿,你终于回来了,快,我送你一个东西。”
“没,没什么。”
“病秧子哪去了?”
“哟,七大王爷,您这是怎么了?快!受不起受不起,我们可受不起着大礼,快起来、快起来。”
“对啊,王爷你就是得好好管管自己的嘴。被打那么多次还是管不住自己。”
“这……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小衿啊,这里可有你的名字。”
“小衿,这男人真傻,你说就一会儿,怎么就等不了了?还挺那么急燥。”
“我最近想了许多,也做了许多,小衿看到了也罢没看到也罢,自从我们从锦州回来,我发现你们的时间和我格格不入,我之前想的都是怎样能填饱肚子,怎样能娶到媳妇儿……”
“小衿,你不让我说也好,不说也罢,我拼命的学习,认字想要知道你们这些人到底在想什么,我想要再去和他们学个武功,起码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不说能保护自己,起码不给你添乱。”
“就算小衿瞧不上我这个土包子,现如今你宁可找一个与他五分像的人来埋汰自己,为什么不敢去找他?”
……………………………………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那三个字,可是字字都关心着她。
仿佛面前又出现那个笑意盈盈的男人,长得很黑,但是不丑,十分憨厚俊俏的脸。
衿尤十分后悔在最后那几日,她故意躲避着任景的示好,原来他一直都在暗示自己冗煜要做什么事情,可是自己没有发现罢了。
他宁愿去找齐子罗解决这件事情,却从未让自己有过一丝难过。
她现在倒不想知道任景想要说的事儿,只是拼了命的去找齐子罗,那肯定有是关于一些不想让衿尤知道的事儿。
马车临上山,被一个妇人拦了去,却看到是那个接生婆,她拿着一包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穿着陈旧的蓑衣,大声喊着:“姑娘!姑娘!”
衿尤慢慢探出一点点头,被侍卫用伞打着,她将接生婆招呼过来,语气轻快的问:
“婶子有事吗?”
其实也不轻快,只是相比这沉重的雨点,声音倒也没显得那么狼狈。
“上次给那个漂亮妇人接生时,不是一个黑不溜秋的兄弟给送过来的吗?他说你有偏头痛,问问有没有什么法子治治,俺就磨了些白芷,冲在茶里服用。这不才晒干就下了大雨,上次忘了和你说,看到你们山上有马车印,俺就在这里等了一会儿,就看到了你们。对了,这药每日一副就好。”
衿尤不知怎样接过,然后道谢,接生婆高高兴兴的回去了,却没有看到衿尤哭不哭,笑不笑的表情。因为大雨迷了一群人的眼睛,包括衿尤。
她的头倒在车壁上,因为颠簸,被磕了几下。公孙冀文将手放上去,任由车子颠簸,倒也不会伤了这个傻姑娘。
这几日她的院子禁闭着不让任何人进,今天出去下葬任景,才让冗煜得了空,来找衿尤。
衿尤独自空坐在床上,这心里自然也是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一个跟在自己后面说话的人,而自己的门又被突然推开,衿尤红着眼睛看着那个黑乎乎的模样,那个人不高兴的问:
“小衿,你怎么又哭了?快别哭了,是不是因为那个病秧子,走!我们去讨伐他去!”
她伸着手,喜极而泣:
“富贵儿,你过来,你过来让我瞧瞧是否安好。”
那男人慢慢走来,替衿尤拂去脸上的泪水,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而衿尤只想抓住他的手,可是一扑,他却变得透明。
“富贵儿,你别吓衿尤好不好。”
她又是哭又是笑,可是那永远笑着的面孔,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门口一丝让人影着的光亮。
待看清门口是谁,衿尤突然的狂躁了起来,将手边能抓的东西全部扔向他,他也不动,也不恼,直到衿尤没了力气,他才慢慢开口:
“收拾收拾自己,三日之后嫁给魏屴的,不能是这么个脆弱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