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天气好奇怪呀!”
抬眼望着前方浓厚的云层,艾美感叹一句。汽车前窗上灰云压顶,后窗上雨水纷纷,雨幕像是被切割开来,在高速入口形成一个明显的分割线。
“今年冬天的天气确实很奇怪,还有几天就过春节了,却还没下过一场雪!”
艾美上车以后一直闷闷不乐,此刻她主动打破沉闷的气氛,林凡赶忙附和她。
“米娜的爸爸情况还好吗?她还会到廉园学习吗?”
林凡像是随口问道。
“我估计她应该会回到廉园吧,不然她还能有什么出路呢?她爸爸的病是要用钱续命的,她需要钱,可是以她的年纪和能力是很难挣到钱的。除了廉园,她别无选择!”
艾美坚定了语气,目光闪出一丝锐利。
“那也不一定吧,现在长得漂亮又有才艺的女生,赚钱的方式有很多。米娜好像说过,她对做主播挺有兴趣的,听说有些人气主播能月入百万。米娜能歌善舞,语言天赋也不错,做主播应该也能火起来。”
林凡说话时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哦,原来她想做主播?那不是什么正经职业吧,都是需要粉丝支持的,她那个不服软的性子,肯向粉丝讨好打赏吗?她应该是随口说说罢了,你等着瞧吧,她肯定会回廉园。难道你不想她回廉园?你也可以劝劝她,你有她手机号吧。”
艾美还真有些担心米娜不乖乖回来了。
“好,我找时间给米娜打电话聊聊。米娜特别讨厌廉园不让用手机的规矩,如果她因为这个原因不想再回来,那我也没办法劝她了。说实话,我也挺不能适应的,没有手机,就好像被世界孤立了一样,毕竟人都是有社会属性的。其实廉园也没有什么秘密怕别人用手机偷拍,威廉大师的画都是公开展览过的,别人要临摹也无所谓吧……”
“用手机倒也不是不行,廉园哪有什么秘密!”
艾美看着林凡的侧脸,不由得皱起眉。
林凡的五官虽然不像费南,可是他专注开车的神情简直和费南一模一样。那是一种睿智成熟的神情,在费南的脸上不觉得什么,可是林凡年轻的脸庞上有如此神情,不由得让艾美有些动容。
白驹过隙,转眼间少年也长大成人了!
汽车突然颠簸了一下,林凡握紧了方向盘。许是被突然的颠簸磕碰了唇齿,艾美轻嘤了一声。她马上坐正身体叹息着说:
“去年春节前下了好大一场雪,戚然高兴得在花园里打滚,后来病了好久……今年春节看来是看不到雪景了,过生日不下雪,他应该很失望。”
“对哦我都忘了,戚然是腊月二十七的生日。我一直记得他的阳历生日是二月八号,农历生日每年的时间都变,总是容易忘记。”
春节将至,高速公路上车流密集。林凡不敢太分心,眼睛一直专注地盯着前方的路况。
“现在的年轻人很少会过农历生日,不过夫人每年都要给戚然过农历生日,他自己也没有多少朋友,过农历生日还是阳历生日他也无所谓吧……”
“艾美姐,我是戚然的朋友哇。今年我给他过生日……”林凡抓起手机看了一眼日历,“晕,后天就是戚然的生日!”
汽车经过云溪桥驶入S形土石路,转过两道弯,掩映在绿林中飞檐尖角灰瓦白墙的廉园越来越清晰。廉园的大门口左右高悬着两串大红灯笼,灯笼上上绣着金丝大福字,细看之下红缎的灯笼罩面上织着各种字体的福字。
听见刹车声,司机王海赶忙迎出来,接过车钥匙去后院停车。林凡跟在艾美身后,在马勇恭敬的注目中穿过了垂花门。
“辛苦你了,赶紧歇着吧。”
艾美边说边登上游廊的台阶朝后院走。
“我不累,我去找戚然玩,问问他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我明天可以买给他,或者他愿意我可以带他一起去云台市耍耍。”
林凡踏上台阶走在艾美身侧。艾美停住脚,好像不太愿意和林凡同行。林凡不以为意,干脆先走一步,径直奔戚然的房间去了。
艾美在后院门口站了一下,终于还是快步朝后花园走去。
厚底鞋踩在木楼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在冬雨午后的空旷山野里,这声音显得寂寥而悠远。听见清漆木门“吱扭”一声从里面打开了,艾美急忙三步并两步跨上楼梯。
她以为戚威廉又要跑出屋四处乱蹿。上次戚威廉跑到前院艺术馆,打烂陈列架撞开偏厅暗门,又藏身到陈列古董家具的房间柜子里,差点让米娜抓个现形惹出大麻烦……
艾美可不希望这种事情再发生,虽然她已经把戚威廉车祸后遗症的事告诉了米娜,但是这件事不能让戚然知道,更不能让家里的工人们知道。
这段时间戚威廉经常拿着那幅乡村四季图翻来翻去,那是他在母亲六十六岁的寿宴上,听老太太念叨儿时在乡村的生活,当场做画送给母亲的礼物。
戚威廉现在的智商只相当于四五岁的孩子,他一定已经忘记母亲去世已经许多年了,他想念他的母亲,所以才会时常偷溜去前院翻窗,去寻他的母亲……
贺依澜拉开门出来又回身带上门落上栓,侧立在门口看着大步上楼的艾美。两个人的目光交汇,却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就那样静静地四目相望欲言又止。
两年前,艾美把戚威廉从国外的康复中心带回廉园,贺依澜和艾美好像早有默契,她从不过问戚威廉的病情,更不会到花园木楼探望戚威廉,只要艾美把戚威廉的各种收入一分不差地交到她手里就好。
她今天怎么来看戚威廉了?
艾美疑惑地盯着贺依澜。贺依澜用丝棉帕子掩嘴咳了两声,又伸手拉了拉竖起的湖蓝羊毛大衣的衣领,一手扶着木栏杆温和地问:
“你回来了,那孩子还好吗?”
“嗯还好,你过来了,威廉大师还好吗?”
艾美的眸光收起锋芒,长睫在眼窝里投下一片弧形的阴影。
“他睡着了。马上春节了,我过来看看要不要给他做一身新衣裳。”
意识到木栏杆又湿又冷,贺依澜拿开手缓缓下楼。和艾美擦身而过后,她的脚步加快了频率。听到清漆木门发现“吱扭”声,她的心莫名涌起一股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