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您好。”章明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上前几步握上了方清的右手。“李处长已经跟我说过了，早就盼着您大驾光临。”

　　章明满脸笑容，他口中称呼的李处，就是李文远之前在省委宣传部的职位。

　　看着方清，他发现对方出乎意外的年轻，可是在青春帅气的脸庞下，也隐隐露出锋芒气息。

　　就算不提甲方的身份，仅仅这幅职场精英的模样，也让他对方清不敢小视。哪怕，自己的年纪高了对方十几个年头。

　　“听说，方主任您代表李处长和《江南晨报》，要办一场地产展销会？”寒暄完毕，章明看着方清微笑问。

　　“正有此意，意向的客户大约是七八十家，但不排除继续增加的可能。”方清想了想，报出数据道。

　　当章明在观察自己的时候，方清也默默地观察了对方。从眼神掩不住的精明中，方清断定包裹在章明艺术家形象下面的，其实是商人的灵魂本质。

　　“七八十家，那规模不算小了，就算每家只做百平米的展台，也要近万平的空间，再算上展台之间的空白范围，至少要两三万平，才能将这次展会布置出精品的效果。”

　　章明不愧是专业人士，瞬间就把部分指标报了出来，说完，他又关心地问：“您要多久推出来？”

　　“最慢一周，快则更好。”方清想了想，毫不犹豫回答。

　　“这个不简单，到咱们国际会展中心开展会的，基本上都是提前几个月来预定。”章明眼神一亮，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信息，继续问：“时间紧的很，是要把全部业务都包给我们做？还是只包场地？”

　　“章总专业，我们自然要把专业的活交给专业的人。晨报计划将布展等方方面面全外包出去，届时只带客户进场。”方清微笑。“还请章总给算算成本吧。”

　　“这个没问题，我们肯定能让《江南晨报》和参展商满意。”章明笑得貌似很憨厚。

　　他从自己的办公桌上顺手拿了个计算器：“如果给我们全包的话，有设计费、建造费、场地费、管理费……”

　　每说一项，章明都结合之前布展面积的数据，飞快地敲出一个数字，手速之快，行动之流利，让方清生出了“这是单身几十年的右手吧”这种奇怪的感觉。

　　不到五分钟，方清还没反应过来时，章明已经的计算器已经报出了一个最终数据：“4021000”。

　　方清甩了甩头，他把计算器拿到手上，默默地数完了后面的零，得出了报价竟然达到了400万的结论。

　　“章总，这是不是算错了？”方清不敢相信地问。按照他与李文远的预估，办一场这样的展会，总成本怎么也不会超过300万才对啊。

　　“没有算错，实际上我报的每一个价格都是最低的。”章明眼睛一眨，显出了几分委屈巴巴的神色。“李处长和我也是熟人，我敢宰他吗？”

　　说完，章明将目光看向方清身后那个年轻小伙子。“小刘，你跟方主任说说，刚才的报价是不是最低的。”

　　那个被称为小刘的人，正是刚刚带方清上楼的员工，陡然被提问，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就看着方清回答：“章总给的报价不高，甚至很低。半个月前，咱们承办了一场农机博览会，最终的报价达到了500万之巨。”

　　说着，这位小伙子还摸了摸鼻头，似乎正在发痒一般。

　　这番动作被方清看在眼里后，他立刻反应过来，重新看向章明，一脸微笑：“章总，你可别看我年轻，非要糊弄我。”

　　“那能啊，方主任。”章明连连摆手。

　　“是吗？你这下属虽然配合你对我报价，但是说完话，鼻子都快被他摸破了。在心理学上，这是没实话实说的典型表现。”方清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他没有拆穿章明和手下合伙忽悠自己的尴尬实情，只是委婉的点了出来。

　　“方主任，真不是您想的这样。您这次展会的面积这么大，参展商又这么多，工作很难做的。”章明一脸为难。

　　仔细看，他为难的表情下，眼神却很淡定，声音更是蕴藏着得意。

　　“其实，你是想说这次活动除了江南中设外，别的公司吃不下是吧？”方清终于毫不留情的说出了事实。

　　在商言商，他可以肯定，章明就是知道李文远就任《江南晨报》老总，已经不在省委宣传部，没有什么利益关系了，现在落入人走茶凉的地步。

　　“可不能这么说，您要反正看，正是因为别人做不了，我们公司忙不过来，在市场上太忙了，只能加价干活啊。”章明这时候反倒笑了。“方主任洞悉世事，我也就不惺惺作态了，这个价格的确是要的。供求关系，决定了一切。”

　　“这样才对，咱们是合作关系，就该打开天窗说亮话嘛。”方清轻笑了一声。“我是甲方，我出钱。你是乙方，你办事，这就是天经地义。但是，你要说供求关系，国际会展中心的确只有这么一家，我找江南中设做一揽子计划，是为了省事和加快速度，但不代表我要当冤大头。我们自己也做过预算，这次活动顶多也有300万的成本。”

　　说到这里，方清一字一句地说：“做生意，不是这样做的。你的报价直接高了一百万，让我没办法接下去了。”

　　“要不这样，报价再降一些，350万吧。”章明眼珠一转。他自持方清只能在国际会展中心办展销会，所以才敢狮子大开口。

　　“300万，章总，这个价格给你们的利润空间至少有二十万了。”方清摇头，态度很坚决，要不是地产展销会的任务紧张，他连谈价都不谈，直接就出门了。

　　“320万，我再放一些，不能再低了。”章明继续退了一步。“张主任，您想啊，近万平米的搭建空间，得同时请多少工人？”

　　“就300万。”方清已经准备起身走人，他就不信，离开了张屠夫，就得吃带毛的猪。

　　“张主任，这业务量还真的只有我们能吃下，320万我还是看在李处长的面子上。”章明看出来方清的心思，急忙加码。

　　“做生意讲究诚信，你要是非得利用垄断给我乱加价，那我还真的不乐意花钱了。”方清有点生气，站起来道。

　　自己手下的业务员拉广告是有多难，他心里有数。就这样被章明横敲一行，任方清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

　　“那方主任再考虑考虑吧，我先把话说好了，以工期一周来算，从现在起，每晚一天，价格就要提20万。最快五天，您可以考虑考虑。”章明这时候也换了副冷脸，直接威胁道。

　　“行吧，那我先试着自己去找找设计和布展商，毕竟你这价格对我方来说太高了，如果最后真的找不到承建方再来求助章总吧。”方清最后还是忍住了脾气，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几年后汝阴市本级的会展中心建起来后，国际会展中心快速衰退的原因。

　　仗着垄断地位强行涨价的商家，总有一天要接受市场的审判。

　　“暂时我先和会展中心签一个场地费吧，其他的活计就不麻烦你们了。”方清做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