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孙辉和老婆将店门打开。

　　门面房不大，只有五十几平，做房产，顶重要的一点就是要保持光鲜亮丽。

　　君不见，开发商的售楼部永远是富丽堂皇，样板房永远装潢考究。

　　二手房中介，虽然不像一手房要求那么高，但起码的整洁也要保持。

　　孙辉每天开门的第一件事，就是里里外外打扫卫生，地面要拖得干净，办公桌要擦得没有灰尘。

　　哪怕是门外的绿色招牌都要带着水桶和抹布，扶着梯子去抹干净。

　　虽然老城区临着马路，灰尘很大，但孙辉的招牌在一条街上，永远是最干净的。

　　“老公，忙完了来吃早饭吧。”孙辉短发的老婆穿着围裙走到店门口，抬着头笑着说。

　　“好，这就下来。”孙辉应了声，一手扶着梯子，走到老婆身边。

　　冬天的早晨虽然冷，夫妻之间的感情却很暖。孙辉不由地靠近老婆，在对方的脸上亲了一下。

　　“大马路边，害臊不害臊啊。”短发女拍了孙辉一把，转身进了店面。

　　早餐很简单，小米粥就一些咸菜，两个人端着碗，一边吃一边聊天。

　　“怎么今天小武他们没来上班。”短发女随口问道。

　　“不知道，也是奇怪，这都快到打卡时间了。”孙辉也皱了皱眉头。

　　他的店面，以小武为首，有两三个业务员。都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没什么经验。

　　联家中介虽然是个小门面，但孙辉抱负不小，各种工作上的规章也较完善，员工如果迟到的话，也有相应的扣罚。

　　在这种情况下，业务员上班很及时，早会之前十几分钟都会陆续到店。

　　像今天这样的情况，的确有些不对劲，孙辉心里憋着一股火气，就等业务员们到店，在早会上狠狠地批评他们。

　　因为顾及着早会，孙辉和老婆吃得很快，几分钟就结束了就餐，收拾碗筷。

　　“怎么到现在还没到？”早晨时分，已经零星接待过附近几位来登记房源的业主的孙辉，送完一位客户，站在门口，不由看了看时间。

　　离上班时间已过去半小时，往常这时早会都开完了，但几位业务员竟还没到岗。

　　“我觉得不简单。”一旁，兼职行政工作的孙辉老婆走过来。“我来给小武他们几个打电话问问。”

　　孙辉点了点头，默许了老婆的意思。

　　后者才钻进店内，门前马路上，三个年轻人就走近来。

　　“你们是怎么回事，集体迟到这么久？”孙辉看到，马上走过来问，这三个人正是联家中介的新人业务员。

　　几个人脸上带着明显的青涩，都剃着短发，打头的那位，眼睛狭长，目光很是机灵。

　　“老板……”那人带着两个同事，对着孙辉说。

　　“小武，你来说说吧，今天怎么了？”孙辉脸色不虞。

　　“老板，我们想跟您辞职，今天早上迟了一会，是新公司有吩咐……”小武本来还有些心虚，被孙辉一骂，忽然底气硬了起来。

　　听到几个员工这么说，本来板着脸的孙辉，也绷不住脸了，他忍不住低声：“你们昨天还在跟进客户，即便是找到下家，也不至于这么快吧。我批评你们，是日常管理，你们也就不要说这种气话了。”

　　小武等人是联家中介仅有的业务员，房产中介也和任何销售工作一样，崇尚大浪淘沙的机制。

　　眼下这三位，可是孙辉陆续招聘十来位员工中，优胜劣汏下来的，从来都被孙辉视为事业上的根基。

　　此刻三人齐齐来辞职，真是打了孙辉一个措手不及。

　　“对不起，我们没有说气话，辞职是认真的。”小武语气坚定，毫无回转的余地。

　　“我对你们几个掏心掏肺，手把手地教，未来对你们的期待很高。你们忘记了，我时常描绘的联家未来计划吗。”孙辉使出了用情留人大法。

　　小门面没有资金，工资方面给不到位，也只能这样了。

　　“人往高处走，我们在联家上班也有几个月时间了，每天也很努力，可获得的却只是交完房租只剩下吃饭钱的收入，真的做不下去。”小武说道。

　　“对，老板，我们也问心无愧，今天辞职是肯定的，至于剩下的半个月未发工资，您想给就给，不给就算了，反正也没有多少。”又一位业务员站在小武身后说着。

　　“你们都决定了？”孙辉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在工作待遇方面，新员工本来就在积累，业务销售更是残酷，很多人一年都拿不到一分钱，我对你们实在也够尽力。”

　　“这样吧，你们要是继续留下来，下个月每人再涨一百，不，涨两百，可以吗？”孙辉咬着牙，做出艰难的决定。

　　“还是算了吧，联家中介每个月做不到几单，那点佣金，实在没多少。”小武变换了语气，带着几分不屑。

　　“正常的员工辞职，都有一个月的缓冲期，你们这样，也太……”孙辉留着半句话，强忍着没有说出来。

　　“咱们店就三位业务员，你们考虑过一下子辞职，我需要重新招聘的客观情况吗？”他声音微颤：“你们真有更好的未来，我是不会拦着的，但先不慌，再给我至少半个月，等我招来了新员工，再办离职手续吧。”

　　“老板，我们也想站好最后一班岗，但是新公司要得急。”小武又站出来，语气中毫无商量的余地：“所以，刚刚我们也说了，大不了最后半个月的工资不要了，我们也体谅您。”

　　“其实，早会就该来跟您说的，只是新公司也在组建中，一早就召集咱们开会，也就迟到了。”其他业务员跟着解释了一句。

　　孙辉张了张嘴，面对铁了心要走的几个员工，一时竟然失语。

　　这时候，他的老婆从店内飞奔了出来，叉着腰喝骂：“没良心，我和老孙对你们几个多么照顾，几个节假日都请你们聚餐，日常你们的业务开展不起来，也是老孙亲自带着。如今翅膀硬了，想要飞也正常，可是一点余地都不给老东家，这是怎么做人的。”

　　原来，孙辉老婆早就在店内听到了事情原委，她终于忍不住骂了起来。

　　说完，她转身对孙辉说：“老公，不要留了，这三个就是白眼狼，赶紧放人吧。”

　　背对着几个业务员，她的语气虽然泼辣，可是眼中已经蕴含了泪花。她实在心疼自己老公，那副低声下气求人的状况。

　　“行吧，你们走，最后半个月工资，肯定没有了，走吧，走啊！”孙辉看着老婆几要落泪，他几乎大吼着道。

　　“那我们走了……”小武神色再没有方才的硬气，终于显出几分愧疚，带着另外两个业务员飞也似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