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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到死也不认输
即便顾瑾知道莫可言就要死了,可亲耳听见她说这句话,心还是没来由的慌乱起来。
小护士说,此时此刻的莫可言,不过是回光返照。
所以原本在病床上饱受折磨的她趁着体力尚算不错之时央求了他们推她来这里。顾瑾并不知道莫可言为什么还要见自己。
垂首,默默地看着合眼哀泣的莫可言,视线落在她脸颊处不自然的红晕,以及脸上不自然的血色。
这是,死亡来临的前兆。
“小瑾。”顾瑾出神的时候,莫可言抬起头深深地注视着顾瑾,苦笑,“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顾瑾怔住了。
记忆汹涌澎湃,终是被不堪击溃。
小时候的莫可言,和她一起长大的莫可言,这辈子只求过顾瑾家两次。一次是莫姨生病,她跑过来跪在地上求妈妈去救人;另一次,则是现在……
到底是什么事需要这个不服输的女人如此低声下气,向素来痛很的情敌低头?
“什么事?”她问,疑惑地看着她。
莫可言苦笑,视线移开,落在天边已被乌云遮去不少的晚霞。
“黎生,自婚礼过后,再也没有来过了。”
她落寞地说着,眼眶再度红透,泪水跟着落了下来。
顾瑾眨了眨眼睛,怒火没来由的冒了上来。
不解的她烦躁地向莫可言问出她已问过了无数次的问题,“苏黎生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对他如此深情,连自尊和命都可以不要。”
莫可言却是再度,苦笑,干涩的眼里是一抹抹干涸的几许情深,“我也曾经用你这样的语气问黎生你到底有多好,值得他这么隐忍付出。”
顾瑾怔住,仿佛被定住般,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我问了很多次,他都不曾回答过我。直到现在,当面对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的窘境,当一切都掏空,当世俗礼法对我全都不重要的时候,我终于渐渐明白。原来爱一个人根本不用计较这么多,只要在那时那刻认定是那个人,那无论那个人是谁,有什么样的身份,甚至是什么样的品格,都不重要了。我爱他,就自然会包容他的一切。”
“所以,哪怕过去五年你为了他受尽各种非人待遇,你都甘之如饴?”
莫可言重重点头,“我从没有后悔过。”
“你可真是蠢货。”
顾瑾真不知道该怎么和莫可言这种痴人说话,只能一遍一遍地骂她蠢货,怒其不争的最坏的结果怕就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了吧。
打打不得,骂又骂不听。
“小瑾,我们是同一类人。”莫可言看着她,淡淡地说出了让顾瑾尴尬的结论,“文念琛假死之后,你为了查出杀他的真相而甘愿雌伏在一个你痛恨了整整五年的男人身下,对文念琛有多么深刻的爱才会让你心甘情愿地忍受这种侮辱?”
顾瑾没说话。
因为莫可言说的都是对的。她无法反驳。
“小瑾,可以帮我把黎生叫来吗?我央求了好多人,可只有苏管家来看我,黎生不肯来。我知道他恨我,他恨我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情,他不愿意见我。”
莫可言一字一句地说着,神情哀泣,万般凄凉。
顾瑾却只是冷笑,“你死了这条心吧,别说我看不上你这种毫无骨气的行为,即便是我同情你的深情,我也绝不会因为这仅有一点的同情而和苏黎生有任何牵扯。”
莫可言的身体僵了僵,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终究还是垂首苦笑。
“这样……”她说,颇为失望,“那就算了。总归是有缘无分。”
声音哑哑的低低的,似乎已经到了极限了。
顾瑾看着她瞬间蔫了下来的气息,心咯噔了下,想要伸手把摇摇欲坠的她扶住,可看她那副不用他人帮忙的倔强模样,终归还是忍住了。
莫可言待了会儿,再度睁眼时,脸上血色褪尽,“小瑾,你怕死吗?”
终究还是没有撑住,整个人就这么倒在了顾瑾的怀里。
顾瑾感受着她渐渐流失的体温,摇摇头,忽然悲从中来。
说实话,她是恨莫可言的。恨她五年前抢走自己的男人,恨她五年后对她百般刁难侮辱。可当真想一层一层拨开,她对莫可言是一言难尽。
那种怒其不争又无可奈何的一言难尽。
怎么说也是和她自小一起长大,感情虽破裂了,可小时候的温情依然铭心刻骨,深埋于内心深处很深深的地方。
最恨的那段光景,她也曾诅咒过她死,也梦到过她死,她甚至设想过莫可言无数种的死法。
可当真真切切要发生的时候,面对这种多年夙愿一朝实现,顾瑾却迷茫了。
莫可言说的没错,她们真的很像。
除了性格和出身之外,还有遭遇。
都是遇人不淑,都是遭人玩弄,都是被耍的团团转。只不过顾瑾比她幸运,至少,她没有生命危险。
而莫可言……
想到这,顾瑾再度看向莫可言,见她唇瓣干涸裂开,也不知道怎么了眼睛就红了。
“小瑾,我好冷。”
无精打采地看着顾瑾,莫可言笑了笑,像个小婴儿一样缩入了顾瑾怀里。
“小瑾,我不怕死。”莫可言虚弱地说,“我死了,下辈子投胎,我就可以比你还早见到黎生。我相信,我一定可以让他爱上我。”
她慢慢地说着,轻轻地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气息越来越弱。
顾瑾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加大了力气地抱住她,拼尽全力地维持着她身上仅有的一点温度。
可是她似乎失败了。
回应她的,是一具冰凉的肉体。
“我最近常常想起小时候我们和我们的妈妈一起玩耍的光景,如果时光可以一直听着不走,那该多好……”
“我死后一定要跟我妈说一声对不起。”莫可言说,气息渐渐没了。
“莫可言……”
感觉怀里的身体变的僵硬,顾瑾也僵着手慢慢环住了已然死去的人。
“可言……”
“可言……”
“可言……”
她一遍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手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就像小时候她生病在床时莫可言拍打她的样子。
泪水,潸然滑落。